第50章 舊事不提

我將門輕輕扣上，出來跟爸爸看著電視，電視聲音放的很低，低的剛好能聽到，我們彼此都不說話。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老陳啊，老陳…弟妹在嗎？弟妹好點了沒，我過來看看弟妹！」

我的憤怒一下子被點燃。

「熊玩意兒！真是煩人的東西！」一向謹言慎行的爸爸此刻蹦出來句髒話泄憤。

卻怎料，敲門聲越發急促，只能壓著怒火去開門。

門一開，劉嬸便不顧爸爸的阻攔，搶先一步跳了進來，生怕下一秒爸爸會反悔，將她拒之門外。

抑或這種吃閉門羹的次數多了，人也就變得異常精明了起來。

這女人進了房間便向回了自家一樣，各個房間轉悠著，邊轉邊弟妹弟妹叫個不聽。

「劉嬸，你小聲點吧，我媽正睡覺呢！」

「你媽睡覺呢？噢，好好好，睡覺好，就是要多注意休息，我還尋思著這不是前些日子也忙的抽不開空嗎，今天過來看看你媽好點了沒有！睡覺好，養神！一定要讓她多注意休息！呵呵……」

那擠眉弄眼的神態實在是堪稱一絕，邊說邊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我一直在想馮小剛欠她一部戲，奧斯卡欠她一個影后，戛納紅毯欠她一雙紅皮鞋。

父親見狀也只能無奈，默不作聲坐在沙發上。

我一直都覺得這女人來肯定不是單單看媽媽這麼簡單。

終於在她坐下后，洪圓的腿一翹，滿懷熱情的說起了風涼話。

「默默啊，你這是實習回來了，還是特地回來看看你媽媽呢？我可聽說老馮家那傻兒子前段時間也回來了，你不會跟著他們做哪些禍害人的事情吧！」

這一問，我整個心臟還是不由得一顫，周身發毛！進而滿臉憋紅，我掃偷瞄一眼沙發上臉色陰沉的爸爸，一時間不知怎麼去開口！

莫非我這不恥的經歷早已盡人皆知，我這名譽估計是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正面紅耳赤，心底發虛，不該怎麼去應對這突如其來的不懷好意。

不料房間里傳出來一陣整聾發聵的聲音。

「劉姐，你是來看我的嗎！那有勞您費心了！我很好。還有我也告訴你，我家姑娘怎麼可能去干那些禍害人的事呢，反倒是有些人掛著關心幫助別人的旗子到處添油加醋，招搖生事，劉姐你應該不會吧？」

母親站在門口，臉色陰沉死死盯著沙發上的女人，剛剛的一通訓話流利又有震懾力，一瞬間覺得母親竟然如此的高大，像是電視情節裡面對傷害，撲出來拚命護犢的母親一樣，讓人心生敬畏，又心生依賴。

而躲在沙發上的那個女人的身影竟瑟縮的那麼矮小！

「啊，不會，我怎麼可能是那種人呢！」這女人聽母親這麼一說，表情瞬間僵滯，尷尬數秒，連忙擺手解釋又賠上了醜惡的讓人看了想吐的笑臉補充道，「默默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這姑娘的為人我還是知道的。怎麼會去禍害人呢！我也是怕她在外面受人蠱惑對吧，弟妹。你說這世道這麼不太平……」

「也沒啥事，看到你們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沒啥事我就先回去了啊…有啥要幫忙的一定要吱聲啊……」這女人迅速起身，邊走邊說，到了門口還回頭，將聲調抬高，強調著最後一句！

劉嬸走後，母親依舊像一個雕像一樣站在門口。

「對不起媽！」

「別說了，從今天起，夫（不）提舊事。」母親氣息孱弱的發出最後一句，如實釋一身重負，落寞的轉身。我看見她的背影被門緩緩的擠的越來越窄，最後空留一扇門嚴嚴實實的緊閉著。

在家住的這幾日，去過舅媽家幾次。

時值深冬臘月，人有些貪戀被窩，起的也比較遲。過去的時候已差不多中午飯時。舅媽讓留下來吃飯，我便點頭答應。

以前都是舅舅在廚房裡忙裡忙外，邊忙嘴還不停的叨叨，而今年卻是沉寂冷清，少了生氣，讓人難免有些傷感，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總覺得廚房裡忙活的那個身影是他，可定睛卻發現是小傑！

過年那天，吃過早飯，我照例去了趟舅舅家。沿路皆是喧鬧，鞭炮聲，嬉笑聲，孩子們追趕時一不小心撞到大人們彬彬有理的道歉聲。而外面的喧鬧愈發顯得屋裡安靜和酸楚，甚至讓人有些發慌。

我們都在儘力尋找話題，我問舅媽有沒有看昨晚的春晚，舅媽笑著搖頭，那笑容里藏著落寞和失神。我不知道近十個小時之前燈火通明，鞭炮齊鳴，舉國都在歡慶的夜晚她是怎麼度過的。

打開了電視機，想給她推介潘長江和蔡明的小品《想跳就跳》，時間剛剛好，稍晚一會便會錯過。

小傑端了一盤水果湊了過來，輕輕的坐下，用最簡潔的話表達著，「姐，中午還是在這邊吧！」。「嗯，好！」。這大概就是親人之間的交流，不要繁文縟節的累贅，卻最得人心。

銀屏上剛開始還是那種俗的掉牙的搞笑，我們邊看邊褪著果皮，可越往後，越發看的心裡像是堵著一塊，都沉沉的不敢讓情緒泛濫。

瞧我這一出，我心裡突然自責的難受，本來想調和一下氣氛，反倒讓氣氛更加沉悶低沉起來。

在家住的這段時日，除了說著各自照顧好身體之類的話，便不知道該開啟什麼話題。每每開口，都小心翼翼，像經歷一番深思熟慮，生怕擾了此刻的「祥和」的氣氛，彼此還形成一種默契。

過完年，我們如約來到霍思佳的住所。後來的還有馮波，和他的女朋友小麗。倒是缺了一個人，詢問才知，方哲交了一個女朋友，雙雙合租了。這裡便專屬我和霍思佳！

以前廚房總是霍思佳一個人的陣地，而這次霍思佳卻叫了我幫忙。我從小沒有在廚房呆過，即使在那種環境也是沒怎麼去烹調過！

事實上，在哪個環境里我分明是討厭著的。

而如今，雖然有些手忙腳亂，卻還是滿腹成就感。沒想到這看似油煙四濺，危機四起的活兒竟是這麼富創造力和功底性。看來，是我以前偏見了！

餐桌上，氣氛有些愉悅。大家邊吃邊交換著最愉悅的消息。最讓人興奮的消息出自馮波口中。只見他挽著小麗的手，眼裡注滿了溫柔，喜笑顏開的規劃著幸福的藍圖。

我看著他們，滿心的祝福，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

目光轉向小傑，有好幾次注意他，卻始終不見他動筷子，臉色陰沉，保持沉默，像是有什麼心思。

「怎麼了，小傑？哪裡不舒服？」

「沒有，就是看到今天飯菜這麼豐盛，突然想起了以前來！以前那會兒真特么的憋屈。就是覺得餓，看到有油水的東西就是饞，饞的總咽口水！不知道你們還記得不？」說這話的時候，小傑眼神里透著不善罷甘休的狠勁兒。

小傑提到以前，我的心不由得也抽痛了一下。

本來還有大開吃戒的想法，突然發覺筷子有些沉重。

「怎麼又想起以前呢，小傑，快別想那麼多了，來，快動筷子！」馮波邊說邊夾一塊魚放到小麗的碗中。

「啪」的一聲。小傑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臉上的陰沉，嚇得在座無一不是提著筷子僵滯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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