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留下
雲溪聽到越王說自己和姬友交好,趕緊行禮說道:「只是一般的朋友。」
「我聽說他臨走前把貼身的雙龍玉佩都贈與你了,現在你頭上的骨簪還是他送的吧,既然雲溪也這麼記掛殿下,不如,我成全你們吧。」
勾踐的話像一聲聲驚雷,在雲溪的心裡炸開了,她的腦袋開始有點暈。
越王緩緩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拔下她頭上的簪子。一頭青絲披散下來,為雲溪清秀的面龐添上了幾分嬌媚。
「是個美人,怪不得姬友喜歡你。」勾踐笑道。
「大王,我扮作男兒,一樣為您建功立業。」雲溪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了。
「大王,此事有待商榷。」文種站在越王身後說道。
「你還有更好的人選嗎?文相!以你對姬友的了解,這裡的哪一個女子能得到他的信任?」勾踐看也沒看文種。
「可以像對待伍子胥一樣,安排謀士……」
「何必捨近求遠,安排一個未知的人去。這麼好的人選,不用浪費啊!」越王說完,又坐回到榻上,用犀利的眼神看著文種。「文相,當初你勸寡人一國之君都去給夫差做奴僕,如今雲溪去東宮享受錦衣玉食,怎麼就去不得了?」
文種聽後有些頹然地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雲溪看著文種,內心升起的希望又破滅了。她只好硬著頭皮說:「也要問過范家主。」
「哈哈,那就更沒問題了。范蠡知道寡人在吳國都經歷了什麼,國君尚能如此,下臣更當鞠躬盡瘁才是。」勾踐說著轉向折虞:「把教娘找來。」
折虞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只聽見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王,不能把雲溪送走。她這個人總能逢凶化吉,是個吉祥的人,又會占卜,留在越國才好啊!」
雲溪看著哀求勾踐的折虞心疼不已,她不想朋友為她這樣。
「你那麼擔心她,跟她一起去吧。」勾踐誠懇地扶起折虞,臉上的笑容看得人心裡發毛。
折虞愣在那裡,久久說不出話來。
「如果我就不去呢?」雲溪緊緊盯著勾踐。
「此事由不得你。」勾踐依然面帶微笑:「你今年二十四歲了吧,年齡很大了,所以不用等西施和鄭旦了,你和麗姬一起,今年年底前入吳。」
雲溪在這一刻才明白了什麼叫真正的身不由己,什麼叫伴君如伴虎。她看向文種,希望能得到最後一絲希望。文種卻沒有再看她一眼,她默默流下了眼淚。
折虞走到她身邊,為她擦拭臉龐,臨走前把帕子塞給了她,悄悄說道:「等我。」
雲溪看著那帕子,還是當初折虞丟到湖裡的那一方,緊緊地攥在了手裡。
從此教娘身邊又多了一個美人,便是雲溪了,為此好幾天都沒有聽見鄭旦咯咯的笑聲。雲溪也並不理會教娘,有一搭沒一搭地練習。
「雲先生,」教娘的稱呼一直沒改,「您不多學習禮儀制度,到了吳宮怕是要吃苦頭的。」
「吃就吃吧,最好把我趕出來。」
「雲先生!這些日子您怎麼教導少女們的?您說興越滅吳,她們至關重要,是為國家在犧牲,無上光榮。怎麼到了您了,卻是這般姿態。」
「我們能一樣嗎?」
「一樣的。」教娘肯定地說。
「一樣的,一樣的。」雲溪重複著教娘的話,我在勾踐、范蠡、文種他們眼裡和這些少女是一樣的,沒有什麼不同。想到這兒,雲溪掩面哭了起來。
西施和鄭旦走到她身邊想安慰她。
「別哭啦,我才該哭呢,好好的小公子變成了大美人。」鄭旦的嗓門很大,雲溪止住了哭聲。
西施也說道:「雲先生自是與我們不同的,您有學識、有本事,不用像我們以色事人。」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雲溪說道。
「你一定是有心上人吧,所以才這麼難過。」
「現在沒有了。」雲溪冷冷說道。
「行了,」教娘打斷了她們,「你們自然和雲先生不一樣,你們去到吳宮中還不知道吳王會不會喜歡,雲先生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能一樣嗎?」
雲溪無語地看著教娘,一會兒一樣,一會兒不一樣,頭暈症都要犯了。
幾天後,范蠡來看雲溪,雲溪不見,他就一直守在上課的房間等。一直等到下課,終於在西施的撮合下,才站在院子里說話。
「這幾日我和文相一直在奔走,還找了計倪去勸大王,都是無濟於事。」范蠡語氣里有些慚愧。
「嗯。」雲溪只吐出一個字。
「你只是暫時去吳國,等我們計劃成功以後,功成名就了,我一定帶你走。」范蠡拉著雲溪說道。
「嗯,我明白了,希望吳國滅的時候我還沒死,你就有機會帶我走了。」雲溪甩開衣袖走了。
范蠡站在院子里深深地嘆了口氣。
西施在一旁聽到那句「帶你走」,心裡突然一陣發酸。
深夜,雲溪正在睡覺,從窗戶里閃進一個人影,輕輕推了推她。她睜開迷濛的雙眼一看,是折虞,驚得她立刻坐起來。
折虞低聲道:「走。」
雲溪就這樣跟著他一路繞過了守衛,竟然出了土城。
折虞把一個包袱和一匹馬塞給她,說:「雲溪,走吧。」
「你不走嗎?」
「我怎麼能走?」
「如果被人知道是你放走了我,你會怎麼樣?」
「不知道,應該不會,別擔心。」折虞擠出一個笑容,在冰冷的月光下透著溫暖。
雲溪騎上馬,她看了看折虞擔心的臉,又看了看城外漆黑的夜,舉起馬鞭,又放下,舉起,又放下。
前路漫漫,去往何方,拋下最愛的人們,去到哪裡心底都會一片空虛吧。
有這麼多牽絆,怎能瀟洒。亂世棋局,又如何瀟洒。雲溪無力茫然地環顧著四方,默默垂下了手。
「你幹什麼?要快呀。」折虞低聲說道。
雲溪手伸向折虞,想拉他上馬。
「折虞,我不走了,回去吧。」
「沒事的,真的不用擔心我。」
「不是的,回去吧,我已經想好了。」雲溪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淚撲簌撲簌的流下來。
折虞上馬用衣袖給她擦眼淚,心焦地問道:「怎麼了?為什麼不走了。」。
「因為當我揚起馬鞭,發現我唯一能找的,想找的人,就是姬友!」雲溪笑道,笑得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