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靈禽境倒戟鼎峙,鳳翎鎮危若朝露

第二章 靈禽境倒戟鼎峙,鳳翎鎮危若朝露

自遠古開始,計有欲,色,無色三界三十三重天。其中在三清天之一的玉清鏡清微天一隅,存在著一個極其高貴且神秘的族群——靈禽族。其中以鳳帝翜翀,鳳孋桌璨為尊,座下分別為畢方,鬼車,金烏,滅蒙四大分支。萬千年來,靈禽族不理外界紛擾,各族之間和平共處倒也相安無事。

鳳帝的翎羽中有一根極其獨特的金羽,它擁有著可遮天蔽日,檠天架海的強大力量,這支鳳羽名為「絕翰。」

鳳凰一族每五百年要經歷一次涅槃之劫,浴火烈焚至七七四十九天靈力加倍,而後重生。鳳帝在每次涅槃之後身上那支「絕翰」的力量便會增強數倍。正因擁有這天地間獨一無二的法寶,鳳凰一族在靈禽天下的地位安若泰山,靈禽之境亦在鳳族的領導下重熙累洽。

然而,天地間萬物皆無亘古不變之說,當對權利的渴望足以撼動忠誠之時,浩劫也就接踵而至……

無盡的花海中聳立著千百餘棵碧干金葉的梧桐,閃亮熒黃的葉子冰透如蟬翼。一股醴泉如瀉萬斛之珠般從天際傾流而下,宛如玉帶輕飄。在這片金光粼粼的樹海中坐落著鳳帝鳳孋的宮殿——以云為梯,以霞為壁的梵瑤宮。

不同於往日那般仙樂繚繞,蜂蝶曼舞的盎然,此時的梵瑤宮分外清冷凄涼,斷斷續續的嚶嚶低泣從宮內傳出。

「鳳孋,莫要再哭了,傷了眼睛可如何是好?」一位身穿白衣腰系藍帶的侍女低頭恭敬的說道。

在她面前的琉璃軟榻上側卧著這清微天中最尊貴的女子——鳳孋卓璨。只見她面若桃花,眉若黛蛾,唇如朱櫻,三千青絲挽起凌雲髻,髮髻上唯簪一支通透水潤的玉步搖,濃密的卷睫上掛著幾滴散發瑩光的淚珠……

「卓璨。」一個渾厚卻略帶沙啞的聲音從宮門口傳來。

抬起頭見鳳帝走進來,鳳孋匆忙起身下塌,左手輕撩起拖尾的華美長裙,急步迎上前去:「可是有羽兒的消息?」眼神急迫,聲音微顫。

鳳帝搖搖頭,輕嘆一聲。卓璨望著這個往日氣宇軒昂,神姿挺拔的靈禽帝王。此刻他愁容滿面神色倦怠至極,鳳孋心中隱隱作痛,低頭輕泣不語。

「卓璨,你莫要如此傷懷,羽兒雖然此刻不知所蹤,但未必會有事……」鳳帝愁容滿面,心中亦焦急萬分。他稍作平復後繼續說道:「凌檀峰一戰,我鳳族將士傷亡慘重,靈旖她……」說到此處,鳳帝雙目含淚,凄入肝脾。

「靈旖……」卓璨聽到此處,泣下沾襟,痛不欲生,隨著雙頰滾落的珠淚,凌檀峰與鬼車族生死之戰歷歷在目……

鬼車首領魆祭城府極深,多謀善斷。他覬覦靈禽帝位許久,奈何翜翀身有絕翰鳳翎護體,靈力高深莫測。魆祭深知自己並不是他的對手,於是想方設法的要讓翜翀自行摘取那絕翰鳳翎,他打起了鳳帝兩個女兒的主意……

靈旖,鳳族尊貴的長公主。出生之時騰空而起的漫天赤焰照亮了整片清微天,隨著五光十色的雲煙漸退,一陣嘹亮的鳳鳴聲響徹雲霄。待她五彩斑斕,華貴無比的翎羽緩緩舒展開來,眾人激動無比。靈旖的真身正如同其母卓璨,是鳳族女子之尊——凰鸞。

靈旖從出生那一刻起便成為了靈禽境中最受寵愛的孩子。她亢心憍氣,目空一切,除了鳳帝鳳孋,她不願意與任何人多說一語。可是這樣清冷高傲的性子也使得她時常感到孤獨寂寞。一直到靈旖五百歲,即將要經歷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涅槃之際,在她生命中出現了此生摯愛。

當靈旖邁步走向那棵鳳族靈梧神樹之時,如同自己出生時的那般景象再次上演,有所不同的是:從梵瑤宮中散射而出的是萬丈幽紫色光芒,隨著漫天火焰漸漸熄滅,一團玄紫的雲霧中現出了一隻通體墨色閃著熒光的靈雀——鸑鷟。

靈旖知曉鳳族千百年來的規矩,五百年為限,必要來此神梧枝上焚羽重生,唯有這樣,自己的力量才會不斷的強大起來。

在這即將要承受徹骨疼痛之際,她望著天空中那幽韻深邃的墨色身影,心底忽然出現了一抹光亮。自己將要浴火焚羽,而這個生命恰在此時降臨,一滅一生,她望著著那隻鸑鷟微微一笑,心底恐懼瞬間消散,輕輕一躍飛落在枝頭,閉上雙眼,化身凰鸞,熊熊烈焰騰空而起……

雖不及靈旖的身份尊貴,可鳳帝夫妻二人亦格外疼愛這個小女兒,此女冰肌玉骨,白璧無瑕,不同於靈旖的千嬌百媚俏麗多姿,她水秀靈氣,婉風流轉,如羽毛般輕盈剔透,尤其那一雙眼睛,雙瞳剪水,顧盼神飛。

在經歷過煉獄般折磨的痛楚后,靈旖歸來,經歷此次涅槃之後,她褪去了孩童的稚嫩,變成了一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父帝,母后……」靈旖款款玉步走入梵瑤宮。

「靈旖!」卓璨看見自己的女兒涅槃重生,激動的不能自已。急步如飛的來到靈旖身邊緊緊的抱住了她。」這七七四十九日她無一夜安枕,生怕靈旖在初次涅槃的過程中出現意外,現在見她完好無損的回來,便鬆了一口氣。

「不愧我翜翀之女,父帝知道你十分辛苦,如今你浴火重生,乃我鳳族之榮耀!」鳳帝滿臉自豪愉悅的看著靈旖,欣慰中夾雜的一絲心疼。

「妹妹呢?」靈旖問道,這短短四十九日的煎熬如同過了四千九百年之久,每一刻烈焰的焚燒,都如同萬根銀針刺入體內,她不曾有一聲吶喊,也不曾流下一滴眼淚。她心中想著那隻水墨般幽美的鸑鷟,那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她忍受住了所有撕裂般的痛楚,就是為第一時間趕回來看一看,那個在自己將要面臨短暫滅亡時降臨的生命。

「羽兒,快出來啊,這是你的長姐靈旖。」卓璨環顧四周,發現月絲帳后探出了一個小腦袋,好奇的望著大殿上這幾個人。

靈旖隨著鳳孋轉身的方向,探尋到了那雙如醴泉般清澈的眼睛。

「她叫?」靈旖好奇的看著鳳帝,鳳帝眉眼俱笑說到:「墨羽,你妹妹真身乃是一隻鸑鷟,這天地間怕是再也見不到如此這般珍奇的玄羽了!放眼整個靈禽境,也沒有哪只神雀的黑羽能散發如此奇異堪比日月同輝的靈光了。這個名字雖簡單,但是只要有你妹妹在,那些傢伙的黑羽都可自行拔光了,免的自慚形穢!」說完,鳳帝仰天長笑。

聽罷這一席話,靈旖也笑出聲來,父帝那自豪驕傲的樣子,讓她心裡也分外喜悅。

靈旖朝著月絲帳走了幾步擺了擺手,柔聲輕喊到:「墨羽……」

小墨羽靈動的眼神露出了笑意,她看著眼前這個絕美的女子,心中甚是歡喜,她喜歡這個姐姐。

「羽兒,來啊。」靈旖再次溫柔的喚著。

自從梵瑤宮內多了墨羽這個靈動精靈后,比往日熱鬧了許多。每日的大殿上都充滿了姐妹倆的歡聲笑語,她們時而嬉笑打鬧,時而翩翩起舞。白天二人在花海中追蜂逐蝶,夜晚在銀色的月光下靜坐醴湖邊輕輕吟唱。不僅如此,就連靈禽各分族的公子們也時常陪伴在側,與這姐妹二人的感情極好。

靈旖不再感覺孤獨,性情逐漸褪祛了原有的冷漠,原本清傲的面孔似一朵徐徐綻放的牡丹,一笑百花羞……

光陰似箭,轉眼間又過了五百年,小墨羽終於到了初次歷劫涅槃的時候,靈旖亦如是。

在過去的五百年時間裡,靈禽境看似一片寧靜祥和,實則波濤暗涌。鬼車族首領魆祭早已暗暗謀划等待時機,想要一舉顛覆至尊鳳族,取而代之。

時至如今他暗自竊喜,機會來了……

此時此刻,鳳帝翜翀的心中只為小女初次涅槃之事憂心不已,無暇顧及其他。靈旖經歷了初次浴火焚羽的極痛,已安然無恙的重生,想必之後都無大礙。可是墨羽還未經歷,不知道這個女兒能否如她姐姐那般堅韌剛毅,安然渡劫?

魆祭深知鳳帝對這兩個女兒視如珍寶,在她們涅槃這段時間,鳳帝的心思只在那兩位公主身上,況且這靈禽境近萬年來都太平無虞所以鳳帝並無太大的警惕性,此時便是最好的下手時機!

心機至深如魆祭,他把魔爪伸向了那個即將面對生命中初次嚴峻考驗的小墨羽。未經涅槃,墨羽靈力微弱,若趁其涅槃之時暗害,成功幾率將大大提高。而後鳳帝必定甘願摘取那絕翰以保其女性命。

在萬年以前,鬼車一族還未移入這玉清鏡中,他們居於北部的極寒之地天桓山上,世代守衛著高高在上的靈禽境。在那天桓山上開有三界中最陰寒之花—玄英冰曇。此花吸世間最陰寒之氣,千年一開花,而且只綻放於夜晚子時,片刻之後變散落凋零。

為了防止其它異族覬覦那玄英冰曇,利用其加害鳳族,翜翀將魆祭派守到那裡,嚴加防範。之後又由畢方族首領的長子燭燁代替鬼車一族堅守,魆祭這才帶領眾將返回了清微天中。

魆祭早已知曉,這玄英冰曇乃是鳳族天克之物。在天桓山之時就已派人暗中採取,煉化成汁,將自己貼身的玄鐵短刃浸泡其中數千年之久。原本顏色深黑隱透紅光的玄鐵,在這冰曇汁中愈漸透明,散發幽幽的藍光,看上去猶如藍水晶一般。

魆祭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的到來。他遠遠站在離梵瑤宮不遠處的凌檀峰頂,冷冷的看著那棵閃爍著銀光的靈梧神樹,等待著墨羽的出現。忽然,他兩眼散發出陰冷的光:來了……

鳳帝鳳孋佇立在梵瑤宮門口,望著靈旖與墨羽漸漸遠去的背影,心疼不已。姐妹二人於同一日涅槃,唯願一切順利無恙……

在姐姐的陪伴下,墨羽心中十分平靜。她堅信自己可以如同靈旖一般,承受住這縲紲之苦,期盼著自己在四十九日之後燦然一新。姐妹倆走到了靈梧神樹下面,相視一笑,靈旖輕撫了一下墨羽的頭頂:「羽兒,怕嗎?」墨羽深邃的雙瞳閃耀著光芒,搖搖頭說:「靈旖不怕,羽兒為何要怕?」

靈旖嫣然一笑,輕躍枝頭,幻化為鸞,五彩的光芒直穿雲霄,略微上翹的眼角落下一滴珠淚,她並不是懼怕自己即將承受的焚羽之苦,而是心疼墨羽亦要如此,她嫵媚婉轉的聲音再次響起:「墨羽,來啊。」

墨羽仰望著這美麗至極無與倫比的凰鸞,如痴如醉,微笑張開雙臂,飛向了靈梧上的另一個枝頭。她滿心都是為靈旖的祈禱,絲毫無懼浴火之劫。墨羽閉上雙眼幻化鸑鷟,伸展雙翅的一刻,如星夜般浩瀚映輝,萬籟俱寂。梵瑤宮外的鳳帝夫妻二人遙望兩團熾熱的火焰騰空爆發,心中惴惴不安。

「放心吧,我們的女兒是這三界中最堅強勇敢的女子,我鳳族兒女若禁受不住這涅槃之痛,如何主宰這靈禽天下?」鳳帝緊鎖眉頭,轉過頭看著卓璨說道。

卓璨點點頭,她知道這是每一隻鳳凰強大自身的必經之路!

什麼是撕心裂肺剝膚之痛,墨羽這下體會到了,才剛剛開始,她已覺生不如死,如同萬箭穿心,她痛的幾乎要窒息。她想嘶叫悲鳴,恨不得馬上逃離出這龐大的赤焰團中。她睜開滿是淚水的雙眼向旁邊望去,靈旖亦梨花帶雨的看著她,與自己不同的是,靈旖面無苦色,平淡寧靜。唯有眼中透露著關懷與心疼的瑩光。她懂了,姐姐並不在乎火焰的烈焚,不在乎自己的巨大痛楚,她只關心著妹妹是否還能堅忍下去……

墨羽緊閉雙眼,視死如歸。心中一股股漸強的力量緩緩散布全身。

「我們回去吧!」鳳帝轉身向梵瑤宮走去,心疼之餘他深感欣慰,兩個女兒讓他自豪無比。

卓璨戀戀不捨的看著自己那兩個正在苦忍煎熬的女兒,輕嘆一口氣,萬般無奈的打算跟隨鳳帝步履返回梵瑤宮中。可正待轉身之際,一道凜冽的藍光從凌檀峰方向一閃而過。

卓璨預感不祥大聲呼喊:「翜翀,那是何物!」

鳳帝回頭的一瞬,那藍光消失在靈桐神樹中,霎那間萬丈光芒衝天而射,只見一隻五彩凰鸞騰空飄起,胸口處插著一把冰藍色的利仞,貫徹雲霄的哀鳴震動了整片清微天。

「靈旖!」卓璨驚恐萬分,一躍而起,急忙飛向靈梧神樹,鳳帝頓感痛心入骨,那藍光……

凰鸞如同落日般在空中緩緩墜下,卷躺在了靈梧神樹旁,五彩羽翼慢慢黯淡下來。鳳孋卓璨悲痛欲絕的跪在靈旖身邊,低頭痛哭。

鳳帝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嘶鳴,雙瞳散發出了赤色的光,頓時火光衝天,染紅了天空,他凜冽的目光含恨望向凌檀峰頂,當他看清楚了那把冰藍色的利刃,便知曉世間除了自己再無誰可化解那冰曇之毒,而那短刃,是鬼車魆祭隨身之物,他明白了一切。

鳳族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身為鳳帝此刻他應領兵一戰,絕翰鳳翎在身,那區區鬼車族不足為懼,聽聞鳳帝嘶鳴,鳳族的將士們早已集結列隊在了梵瑤宮外,就等著他一聲令下,蓄勢待發。可是鳳帝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靈旖,還有那悲痛至極已近瘋狂的卓璨,他含淚沉默了片刻,旋飛空中化身火鳳,揮動著龐大的赤金色雙翼,一片巨影籠罩在那靈梧之上。

「翜翀!」卓璨猛的抬起頭,她知道鳳帝接下來要做什麼,驚恐的大喊道。

一片閃著金光的鳳翎緩緩的從鳳帝身上飄然而起,彷彿日月交織,變幻無窮。這是他鳳帝的標記,是靈禽至高無上的象徵。可唯有這一支絕翰才能救自己心愛的女兒。他心中略有慚愧卻無怨無悔,身為這靈禽至尊,他為了女兒不顧鳳族的生死存亡,可是倘若不救靈旖,他擁有這靈禽天下又有何用?

鳳帝緩緩閉上雙眼,想要將這無窮的力量注入靈旖體內。突然之間,那絕翰鳳翎又閃落回鳳帝體內,同時,彩羽逐漸黯然的靈旖身上忽閃出了一道如刺般的金色光芒,可又轉瞬即逝。

鳳帝心中欣喜若狂,從空而落。

卓璨略有遲疑的輕聲說道:「莫不是……」

鳳帝點點頭,心中恢復了些許平靜,可腦中忽然想起,事發突然,自己與卓璨只顧著照看眼前的靈旖,小女墨羽呢?

「羽兒怎麼不見了?」鳳帝望了望靈梧枝,心中焦急萬分。

卓璨也慌了神,四處觀望,大聲呼喊:「羽兒!羽兒!」可是周圍一片寂靜,並無回應。

「莫急,你先帶靈旖回去,將她置於醴泉之中,吩咐下去火速找尋墨羽蹤跡。」鳳帝說著目光凜冽的望向凌檀山:「我還有事要解決!」

卓璨抹去淚痕,面色展露威嚴,凌厲的目光落在了那冰曇利刃上只說一句:「多加小心。」而後扶起靈旖,騰空朝著梵瑤宮外的醴泉飛去。

一聲嘹亮的鳳鳴響徹清微天,萬千鳳族將士一擁而上,直奔凌檀峰……

魆祭預感不妙,他萬萬沒想到,一向極重親情的翜翀在最後一刻竟然選擇不救自己的女兒。他望著逼近眼前的紅衣鳳軍,逃已經來不及了。

千百團如海潮般洶湧的焰火撲面而來,魆祭抬起雙臂,密密麻麻的幽藍色小火苗緩緩亮起,身後突現鬼車族萬千兵將。頓時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紅焰藍火混做一片,氣勢浩大,排山倒海。魆祭迅速騰空而起,旋轉空中躲避了一道劈向自己的刺眼金光。

「魆祭,你居然敢挑起紛爭還傷害我女兒性命,我翜翀自問從無薄待靈禽眾族,今日你有此舉,便應該知曉自己的下場!」鳳帝悲怒交加,憤恨不已。

魆祭眉頭緊鎖,心有不甘:「不必多說!我鬼車一族靡堅不摧席捲八荒,這萬年來,若不是鬼車族堅守著熊虎之任,靈禽境何來這一番海不揚波的太平景象,你翜翀如何安坐那至尊之位!」

鳳帝搖搖頭不再多言,絕翰鳳翎如梭似箭般沖向魆祭,魆祭使出全身的力量化作一個巨型光暈,想要與鳳帝決一死戰。奈何絕翰的威力太過強大,魆祭難以抵抗,他心中明白,今日只怕要葬身在這凌檀峰頂了……

「父親!」只聽一聲高喊,一隻碩大無比的九首鳥疾飛而來,瞬間一個英俊魁梧的少年擋在了魆祭面前。鳳帝立刻收回絕翰鳳翎,眼神略顯緩和。

「九冠!誰讓你來的!」魆祭驚詫的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九冠,魆祭唯一的兒子,不同於其父的野心勃勃城府深沉,他善良溫潤,待人誠懇。魆祭從未對九冠講過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他不願意自己唯一的兒子捲入紛爭。

「父親,你為何要如此!」九冠不解的問道。

「我只是心有不甘,為我鬼車族感到不平,靈禽至尊的位置憑什麼要讓鳳族霸佔如此之久……」魆祭輕嘆一口氣,可是他心中彷佛已經有了答案:自己居心叵測的煉化那冰曇利刃,企圖利用鳳帝之女的性命來完成自己奪位的計劃,可鳳帝翜翀就在剛剛,因為自己的兒子擋在面前,便毫不猶豫的收回了那絕翰鳳翎,他知道單憑九冠的靈力,倘若那絕翰刺入體內,這唯一的兒子便會頃刻間魂飛魄散。

「父親如此為我鬼車族不平,想必是因為這數千年來我族為守護靈禽天下赴湯蹈火,竭盡所能。我鬼車族的將士們勞苦功高,奮勇抗侵,父親認為不應居於鳳族之下。可是父親,您看看這凌檀峰上,鳳族與鬼車族的將士們自相殘殺,這靈禽天下因父親的一己私慾動蕩不安!「說罷,九冠轉身面向鳳帝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鳳帝寬宏,今日之事皆因父親糊塗偏執而起,請您看在鬼車族以往的功勞上網開一面,如若要懲罰,九冠願代父親受過!」

鳳帝看著眼前這個襟懷坦白,錚錚有聲的孩子,不禁動容:「停手!」聽聞鳳帝下令,眾人停止了廝殺,雙方都傷亡慘重,場面十分凄慘。

魆祭聽完九冠的一番話沉默良久,看著鬼車族許許多多的將士們死傷相枕,沉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翜翀,要殺要剮隨你,只求不要牽連鬼車族眾人。」

「魆祭,沒有鬼車族,就沒有如今這太平安寧之世,還有畢方,金烏,滅蒙各族,缺一不可。」鳳帝緩緩的說道:「自遠古至今,族群的顛覆毀滅大多是源於內部的分崩離析。你真的願意看見這靈禽天下戰亂紛爭,走向衰亡嗎?」

魆祭心頭一緊,看著鳳帝,原以為翜翀太過目光短淺心慈手軟,只安於這清微天一角,從未想過再擴張壯大靈禽境。可如今看來,是自己的格局太狹窄了。翜翀並非不願靈禽一族日益壯大,只不過與魆祭不同,他不屑侵佔,只欲「歸心」。

「罷了,這靈禽至尊之位註定是你翜翀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魆祭無話可說。」魆祭搖了搖頭,等待著鳳帝的最終判決。

鳳帝望向凌檀峰眾將士,大聲說道:「即日起,廢黜魆祭鬼車族族長之位,由其子九冠繼任,本帝希望靈禽各分族眾將士能夠精誠團結,和衷共濟,守我靈禽蒼生,護我靈禽境界。我翜翀雖為至尊,但與你們同力協契,甘苦與共!」

眾將士聽聞鳳帝此番言語,紛紛跪地,齊聲說道:「守靈禽蒼生,護靈禽境界,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你不殺我?」魆祭略微詫異看著翜翀。

「殺戮帶來的只有慘烈悲痛,每個生命都是天賜至寶,無比珍貴,我雖有權力奪你性命,卻從無殺戮傷命之念。」鳳帝抬頭看向烏雲盡散,恢復寧靜湛藍的天空,嘆了一口氣。

「可是……可是我殺了你最珍視的女兒,你難道不應該殺而快之?」魆祭聲音微抖。

「什麼?父親!你居然做出這種事?是誰?靈旖還是墨羽?」九冠與靈旖年紀相仿,兒時的靈旖雖沉默寡言,孤冷清傲,但對九冠還是不同於對旁人般的冷漠,平日里與九冠走的更近一些。待墨羽降生,靈旖蛻變之後,他便時常同其它各族的後裔陪著這姐妹倆一起嬉鬧玩耍,小墨羽古靈精怪,甚是可愛,而靈旖也不似以往那般冷漠,性情變得溫柔明朗許多。

「原本應是墨羽,她靈力相對低微,我以為勝算會更大一些,可是不知為何,那冰曇利刃卻刺中了靈旖……」魆祭滿心悔痛。

九冠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不敢相信的直視著魆祭,心中一陣刺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靈旖還沒有魂飛魄散,她天命所歸,雖慘遭此劫,但是一息尚存,我會救治她的,她必會安然無恙。只是墨羽不知所蹤,我已傳下翎英令:三界眾禽,速尋鸑鷟墨羽之跡。」鳳帝心情十分沉重的說到。

魆祭點點頭,他知道此時自己多言無益,轉身對九冠說到:「九冠,如今你已是鬼車族新一任首領,你必要竭盡所能找尋墨羽,父親所造之孽,只能由你來彌補了。」說罷,魆祭騰空而起,離凌檀山遠去。

「鳳帝放心,九冠必能尋得墨羽回來,只是靈旖……」九冠欲言又止。

「你無需憂慮,有我在,靈旖不會有事。」鳳帝的目光堅定,語氣決然。

九冠深吸一口氣,抱拳跪地:「九冠告退!」

凌檀峰一戰,使得靈禽境中稍有動蕩,其餘各族聽聞此事都感到忐忑不安。待此戰結束,鳳帝急忙趕回了梵瑤宮,便看到了卓璨心急悲泣的那一幕……

卓璨將靈旖置於醴泉后,回到宮中在離澈鏡中看到了靈檀峰發生的所有事情,她知曉了一切,萬般無奈,心急如焚。一向威儀雍容波瀾不驚的她,難以自控的泣下如雨。看到鳳帝歸來,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追問。

卓璨陷在回憶中許久不能自拔……

「卓璨,莫要多思,事情已然發生,靈旖天賜帝命,必定會復舊如初,出聖入神。羽兒也一定會安然無恙的歸來。」翜翀輕聲勸慰著卓璨。

此時宮外傳來了侍女的聲音:「稟鳳帝鳳孋,靈禽各族首領殿外求見。」

「宣!」鳳帝正襟危坐,卓璨拭去淚痕,恢復了往日的威儀。

只見三位威風凜凜,身著甲胄的男子走上前來,後面還跟著幾個年輕人,匆匆忙的跟著進入了梵瑤宮。

「畢方族首領烜炤,金烏族首領韞蒼,滅蒙族首領青摯拜見鳳帝鳳孋!」三人氣宇軒昂,恭敬說到。

「拜見鳳帝鳳孋!」後面的幾個年輕人異口同聲。

「各位首領不必多禮,想必都是因為凌檀峰一戰之事而來吧。」鳳帝心裡明白,這幾位首領都是赤膽忠心之臣,聽到鬼車族謀反的消息,必定義憤填膺。

「鳳帝,鬼車一族心懷不軌,密謀擾亂我靈禽天下,這是何等大罪,怎得聽聞鳳帝只是廢黜了那魆祭首領之位而已,您就不怕後患無窮嗎?」畢方族首領烜炤憤憤不平的說道。

「屬下也深覺不妥,鳳帝您是否對此事過多寬容了?」金烏族首領韞蒼隨聲附和著。

三人之中只有滅蒙族首領青摯一言不發,低頭沉思。

「青摯你也說句話啊,那魆祭如此膽大妄為,我等不能坐視不理!」烜炤氣沖沖地推了推青摯。

青摯沉思片刻,輕輕搖了搖頭:「既然此事鳳帝已有決斷,我們三族唯命是從便罷,想必那魆祭也不會再興風作浪了,我們畢竟曾經同心并力守望相助。況且現任鬼車族首領是那魆祭之子九冠,那孩子天性純良,正直果敢,鳳帝饒他父親一命,他必定感懷涕零,更加忠誠於鳳帝。鳳帝此番苦心,我們莫要因一時之憤損毀。」

翜翀欣慰的看著青摯,又看了看其它兩位首領微微點了下頭:「青摯此言正合我心。此事做罷,以後鬼車族依舊是我靈禽天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們切莫因為凌檀峰一事心生嫌隙。」

「是!」眾人齊聲應到。

「敢問鳳帝,靈旖和墨羽兩位公主現下如何了?」青摯關切的問。

翜翀轉過頭看了看滿面悲傷的卓璨,低下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唉,此次我兩個女兒無辜受牽連,本帝與鳳孋心中傷懷至極,不過天佑我鳳族,經過此事,我才發現一件極其重要之事。我那長女靈旖在冰曇利刃刺入身體后,羽翼中竟出現了絕翰之翎。也正是那絕翰之力,護住了她的性命。我暫時將她安頓於那醴泉聖水之中,待你們走後,我便會去為她療傷。只是我那小女墨羽無故失去了蹤跡,還請眾首領費心找尋。」

「墨羽不見了?」在三位首領身後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烜炤回過頭去低聲說道:「燚熙不得無理!」燚熙乃是烜炤次子,他十分喜歡古靈精怪的小墨羽,本想等她涅槃歸來好好慶祝一番,不曾想如今卻不知所蹤。

「鳳帝莫要怪罪,我幾兄弟聽聞二位公主在涅槃之時出了意外,十分擔憂,今日唐突跟隨各位首領前來,也想探知究竟。」說話的這位便是金烏族大殿下,首領韞蒼的長子秘淵。

「無妨,本尊知道你們幾個孩子從小感情就要好,墨羽她在初次涅槃之時遭遇如此禍端,恐怕凶多吉少……」說到此處,鳳帝黯然神傷:「倘若羽兒還存於世間,那麼你們務必要尋到她,將她毫髮無損的帶回來!」

燚熙和秘淵心底一陣刺痛,但他們堅信,墨羽絕對還活著,只是不知此時身在何處。

「鳳帝放心,我們就是把這三界翻個底朝天,也一定會找到墨羽!」燚熙語氣無比懇切堅定。

鳳帝點點頭,忽然定睛在這些人身後,站在最後面的是一個清雋雅緻溫潤如玉,身著一身碧色綢衣的少年。

「玄瀾,為何沉默不語?我知道往日你與羽兒走的最近,陪她胡鬧的日子最長……」鳳帝欲言又止。

那少年彷佛沒有聽見鳳帝在跟他說話,愣愣的出神。

「玄瀾!鳳帝在與你說話,你沒聽見嗎?」青摯轉過頭連忙喊著那個少年,而後轉身彎下腰向鳳帝說:「鳳帝海涵,我就玄瀾一子,平日里驕縱慣了,今日鳳帝鳳孋面前失態,還望二尊莫要怪罪。」

鳳帝搖搖頭說:「無妨,你們且去吧,一旦有羽兒的消息,速來稟報。」

「末將告退!」幾人匆匆忙忙的退出梵瑤宮。

走出宮外,幾人心情無比沉重,無暇再顧及魆祭謀反一事,心中只剩下對靈旖墨羽的擔心。幾人相互拜別之後,便各自散去,一心去尋找墨羽的下落。唯有玄瀾站在原地久久不動,他從衣袖中拿出了一根黑色的羽毛,望了許久,心中如烈焰焚燒般。他抬頭望了望天空,心中吶喊:「墨羽,你到底在哪?」

而在此刻,忘記自己身世和過往的墨羽,正在凡間丹穴山腳處晾曬著藥材,陽光傾灑在她的身上,暖意濃濃。

「大小姐,左邊的是白花蛇舌草,右邊的是傘房花耳草,蛇舌草有清熱解毒,消腫散瘀的功效,花耳草則對高熱,瘧疾,燙傷有奇效。你仔細看,蛇舌草的葉子偏細偏薄一些,你把兩種不同的草藥混在一起,會影響藥效的。「落翼遙從木屋中走出來,看見墨羽在晾曬藥材急忙跑過來說到。

「哦?我不信,除非你把胳膊弄腫,再去爐邊燙傷自己,然後分別把這兩種藥材煎煮,再將混在一起的藥材煎煮,你都試著喝一喝,我倒要看看哪一種湯藥更有效果。」墨羽閃動著卷長的睫毛,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落翼遙如鯁在喉,這個寡言少語,清冷孤傲的女子居然開始打趣起自己,開起玩笑來。

墨羽見他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心中暗笑:「怎麼,我說的不對嗎?我看你平時配藥也是把各種各樣的藥材混在一起,既然藥材早晚要混,那就放在一起晾曬好了,多省事。」

「墨羽姑娘,配藥的確是把藥材放在一起,可是每一味葯的含量多少,還是要精心考量的。算了,你不要管這些了,留著我自己弄就好。」落翼遙邊說邊把兩種草藥分開來。

墨羽微笑的看著落翼遙,一涉及到醫術上的問題,他總是無比專註用心。

轉眼間,落翼遙已經把草藥都歸置好,他無奈的看了看墨羽,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今日天氣不錯,我帶你去鳳翎鎮上轉一轉吧,昨日看你身體疲憊,心情也不大爽朗,就想著讓你好好休息一下,今日看你有閑心鼓搗這些藥材了,想必身心舒暢,不再想那些煩惱之事了,我們去鳳翎鎮逛逛,順便我有一些藥材要送到藥鋪,可好?」

「是帶我去鳳翎鎮散心,順便送些藥材,還是你正好要去送藥材,所以才帶我去?墨羽微傾著頭問。

落翼遙哈哈大笑,一臉寵溺的看著墨羽,擺了擺手:「你贏了。」

一路上春意闌珊,花香陣陣,四周青山環繞,柳嚲鶯嬌。墨羽心情舒暢,憂愁煩惱一掃而光。落翼遙背著竹筐走在身旁,向她形容著鳳翎鎮里熱鬧的景象:「鎮上賣什麼的都有,什麼衣帽扇帳,胭脂水粉,盆景花卉,蜜餞糕點……還有很多茶樓酒館,熙熙攘攘的,比這冷清的山腳可有意思多了。」

「既然有意思多了,你為何不搬去鎮上住,還要住在這冷清的山腳?」墨羽邊欣賞著四處的美景邊漫不經心的說道。落翼遙突然停下腳步,清了清嗓子說:「我若不住在這冷清的山腳,你這幾日怕是風餐露宿,食不果腹。」

墨羽回眸一笑:「我覺得……」

「嗯?你覺得如何?」落翼遙瞪大雙眼,皺起眉頭。

「我覺得你說的對。」墨羽莞爾一笑,繼續向前走去。

落翼遙望著墨羽的背影怦然心動,笑著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怎樣一個女子?她哀愁憂思時讓人情緒低落;含淚而語時讓人心疼不已;沉靜淡然時美好的讓人心醉;發科打趣時讓人哭笑不得;嫣然一笑時讓人心花怒放……

「發什麼愣,快些走啊。」墨羽回過頭髮現落翼遙傻傻的站在原地,高聲喊道。

落翼遙向上託了托背後的竹筐,疾步向前跑去。

這眉歡眼笑興緻勃勃的二人一路談笑風生,超然自逸,可是他們卻不知,這條路通往的竟是命運的分叉口。

進入鳳翎鎮,不似往日的繁華喧鬧,街上冷冷清清的,幾乎看不見什麼人,街道兩邊的店鋪緊閉門窗,酒館茶樓門可羅雀。落翼遙緊鎖眉頭,心中納悶:這鎮上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怎的如此冷清?

「這就是你說的有意思的地方?我看跟丹穴山腳沒什麼不同,一樣冷冷清清,空空蕩蕩。」墨羽四處打量著,語氣略帶失望。

「不知發生了何事,這鳳翎鎮跟往日大不相同,前面就是藥鋪,我們去問一下藥鋪掌柜邱大夫,我與他相識多年,平時每半月我便送一些藥材到他那裡。」落翼遙說著加快了腳步。

墨羽跟隨落翼遙來到了一間名為「濟世堂」的藥鋪前,大門半掩著。落翼遙推開門,櫃檯里空無一人。

「邱大夫在嗎?」落翼遙大聲喊道。

這時裡屋的門帘被掀開,走出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

「是翼遙啊,先進來再說。」老者把藥鋪的大門閂上,扭過頭示意落翼遙他們進入內室。

「邱大夫,這鳳翎鎮發生了何事,怎麼如此這般清冷的景象?」落翼遙迫不及待的追問。

「唉,我在這鳳翎鎮生活了一輩子,一直都是海不揚波,風平浪靜的。誰知就在十日前的夜晚,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輪巨大的血月,百姓們都說是不祥之兆,恐有災禍發生。你也知道,老朽對這些怪談一直置若罔聞,可是心裡也存了疑影兒,我從未見過如此這般天象。」邱大夫嘆口氣,愁容滿面。

「血月?」墨羽好奇的問。

「這位姑娘是……?」邱大夫看了看落翼遙問道。

「哦,邱大夫,這是墨羽姑娘,在下的朋友。」

墨羽扭頭盯著落翼遙,心想:「不過才認識兩日,就是朋友了?」

「邱大夫請您繼續說。」墨羽禮節性的點了點頭。

「說是血月,不過是那月色赤紅,猶如鮮血般,看著確實讓人心中忐忑難安。」邱大夫邊說邊給二人端來了茶水:「可誰知,過了幾日,這鳳翎鎮突然多了些面孔生疏的人。當時我也並無在意,畢竟這鳳翎鎮離御京不遠,也算天子腳下,一向太平無事。可就在兩天前那個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夜晚,這鎮上但凡有些許名望的富貴之家都遭到了賊人的洗劫。聽說還死了很多人,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想必你們來時也看到了,街道兩邊的店鋪幾乎全都閉門謝客,可是我這藥鋪若關了,怕一些身體有疾,病痛纏身的人買不到葯,耽誤了病情那就不好了。」邱大夫無奈的說道。

「竟有如此奇怪的事情發生,想必不知哪裡來的賊人胡作非為謀財害命,那官府不曾徹查嗎?」落翼遙怒氣難忍,心中不平的問。

「事發當日官府就派人四處查問過了,可是沒有任何線索,那些人如同憑空消失般無了蹤跡。官府也無可奈何,只能張榜公告,讓鳳翎鎮的百姓少出門在外走動。」

「豈有此理!」落翼遙拍案而起。

「唉,翼遙你也莫要如此義憤,事發突然,誰也不曾想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邱大夫看見落翼遙怒髮衝冠的樣子,勸慰到。

三個人沉默了片刻,心情沉悶,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了一陣嘈雜的馬蹄聲。落翼遙起身走出內室打開藥鋪大門的門閂,探出頭向遠處望去,熟悉的兩個身影落入眼帘……

那從遠處馳騁而來的正是滕璇熠,滕璇雲兩兄弟,他們本打算回到丹穴山下找尋墨羽和落翼遙,恰巧路過這鳳翎鎮。

「雲兄,熠兄!」落翼遙奪門而出,揮著手大喊。

璇熠和璇雲遠遠看到落翼遙在向他們揮手,對視了一眼,疑惑感油然而生。

轉眼間二人騎馬來到了落翼遙面前,璇雲急忙問道:「落兄?你怎會在此?你獨自一人嗎?那個姑娘呢?」

此時屋內的墨羽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心裡微微一震,難道是他們?

「墨羽在屋中,你們為何出現在了這鳳翎鎮?」落翼遙又驚又喜。

「墨羽?」璇雲一臉茫然的問。

「啊對,雲兄還不知曉,墨羽就是你口中的那個姑娘。」落翼遙想到自己是第一個知道墨羽名字的人,內心竟莫名歡喜。

璇雲抬腿跳下馬,三步並兩步的跑進了藥鋪裡面。璇熠看著弟弟那個樣子,心中有些許的凌亂。他沒想到會突然間在此地與他們相遇。那個姑娘就在屋內,可是自己卻沒有勇氣如同璇雲一樣飛奔而入。他深吸一口氣,緩緩下馬,朝屋裡慢慢走去……

璇雲衝進藥鋪四處張望,看見邱大夫站在那裡,禮貌的點點頭:「請問墨羽姑娘在哪裡?」邱大夫不知來者何人,便看了看後面跟進來的落翼遙。

「邱大夫,這兩位是我的朋友,您盡可放心。」落翼遙看出了他的遲疑,於是解釋道。

邱大夫點點頭,伸手指向內室,璇雲走過去掀開門帘,看見墨羽低著頭在飲茶。

「姑娘,好久不見!」璇雲高興的說。

「昨日不才見過嗎?能有多久?」墨羽頭也不抬一下,繼續飲了一口清茶。

「姑娘沒聽過有一句話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璇雲笑嘻嘻的坐到了墨羽身邊。

這時落翼遙也走了進來,後面跟著滕璇熠。他表面看起來沉穩從容,毫無波瀾。但是當看到墨羽坐在那裡的時候,內心波濤翻滾屏氣斂息。

「各位請稍作片刻,老朽再去沏一壺熱茶。」邱大夫提起桌上的茶壺走出了內室。

「有勞邱大夫了。」落翼遙恭敬的說道。

滕璇雲看見璇熠走了進來,連忙起身說:「四哥,過來坐,看來這真是緣分啊!」

「熠兄雲兄昨日一別你們來到了鳳翎鎮嗎?那想必也聽說了一些這裡發生的事情。」落翼遙看著這兄弟倆,沒想到今天會再見到他們。

「非也,我們今日只是路過此處。本來想要去……」璇雲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改口說:「本來我們今日要趕往御京。經過這鳳翎鎮,恰巧遇到落兄跟姑娘,我們還真是緣分不淺啊。」說完他對著璇熠使了使眼色。

墨羽抬起頭,看了看璇雲淡淡的說道:「哦?那你們還不快些啟程。」

滕璇雲一時被墨羽噎的說不出話來。只聽落翼遙笑著說:「雲兄你胳膊的傷可好些了?」

璇雲看了看墨羽歪嘴一樂:「已無大礙,多虧了落兄的靈丹妙藥,現在通體順暢,精神滿滿。」

邱大夫端著茶走了進來:「各位喝口茶休息片刻便離開這鎮上吧。再耽誤些時辰怕是天色就晚了。」

「這鳳翎鎮離御京不遠,往日也是一片繁華景象,怎得今日大街上如此冷清?」滕璇雲問道。

「唉,公子也莫要多問了,你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邱大夫說罷滿面愁色的走了出去。

「落兄,可是發生了什麼事?」璇雲看那老人家不肯多說,好奇的問落翼遙。

「鳳翎鎮的確發生了一些古怪的事,前幾日這鎮上的富貴人家大多一夜間被洗劫一空,還鬧出了人命。但是官府又搜查不出有用的線索追拿賊人,所以一時間人心惶惶。」落翼遙解釋說。

「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滕璇雲有點吃驚。

璇熠聽完后,心中猜測了起來:莫不是那旄由國的姦細已偷偷潛入了這鳳翎鎮,洗劫財物,傷人害命?可是不應該啊,一般各國的細作都是十分小心的躲藏在各處探聽消息,怎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來?如果不是敵國細作,那又會是什麼人,讓官府都無跡可尋……

「四哥,既然這裡如此不太平,不如我們護送姑娘還有落兄回丹穴山可好?」璇雲聽完了落翼遙的話心中有一些擔心,可是轉念一想覺的不對:「姑娘,昨日落兄說你在丹穴山迷路,正好遇到他才去他那裡稍作休息,為何今日你們一起出現在了這鳳翎鎮?莫不是昨晚你住在了那裡?你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家!」璇雲的語氣瞬間變的不太和善。

璇熠的目光也如同寒冰一般刺向了落翼遙。

「干你何事?」墨羽輕皺起眉頭回懟璇雲。

「哎?怎麼不干我的事,你們孤男寡女的又相識不久,這……這……」璇雲急的語無倫次:「四哥你說說看,他們這樣是不是有傷風化!」璇雲蹭的站了起來,轉頭怒氣沖沖的向落翼遙說道:「我還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人家姑娘只是迷了路,既然你遇到了,稍作休息之後為何不送姑娘回家?你小子有何居心?」

落翼遙百口莫辯,哭笑不得的看著兩眼冒火的滕璇云:「雲兄,莫要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璇雲不依不饒的問。

落翼遙此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墨羽離奇的遭遇恐怕不願意讓更多人知曉,可是自己又沒有更好的理由可以搪塞眼前這個暴躁的少年,一時之間啞口無言。無奈的搖搖頭,眼睛正好落在了滕璇熠的臉上,那如利劍一般的目光著實讓自己嚇了一跳。

「滕璇雲!」墨羽厲聲喊道,站起身來。

「啊?」璇雲第一次聽見墨羽喊自己的名字,臉色瞬間緩和下來,心中小鹿亂撞一般。

「我覺得你四哥言之有理!」墨羽狠狠的盯著他說。

「我四哥?我四哥說什麼了?」璇雲一臉迷茫的看著璇熠:「我四哥打從外面進來說過話嗎?」

「昨日你受傷的地方不應該是手臂,應該是你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墨羽見璇雲如此為難落翼遙心中略有不忍,她知道落翼遙為何不做解釋。

「我……」一向伶牙俐齒的滕璇雲頓口無言。

璇熠心中一震,不曾想昨日自己一句玩笑話她竟然記得:「璇雲,不得無理。」

滕璇雲不情願的低頭坐了下來,原本橫眉怒目的那張臉突然又變的春風滿面:「姑娘,你剛才喊我名字了,你居然記得我的名字。」

墨羽無奈的輕嘆一口氣,這個臭小子變臉比翻書還快:「落翼遙我們該走了。」

「姑娘我方才在門口聽落翼遙說你叫墨羽?哪個墨哪個羽?沉默的默?下雨的雨嗎?」滕璇雲一聽說墨羽要走,急忙問道。

「想必是墨色的墨,羽毛的羽。」滕璇熠用不易被察覺的異樣目光望著墨羽。

墨羽微微一愣語氣柔和的說:「你如何知曉?」

璇熠淺淺一笑:「走吧,我送你們回丹穴山。」

落翼遙傻傻的站在一旁,他察覺出了些什麼:「還是不必了,現在天色還早,我們腳步快一些,天黑前應該可以回到家。」

「回到哪個家,那是你家!」璇雲此刻對落翼遙意見極大:「墨羽,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說罷沖著落翼遙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我現在的家就在丹穴山腳下那個藥草屋,以前的家不知道!」墨羽說著徑直走出了藥鋪。

滕璇雲也愣住了,跟落翼遙兩個人一起傻傻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看什麼看,人都走了!」璇雲沒好氣的沖落翼遙喊了一句急忙追了上去。

走到門口才發現,只有兩匹馬,而他們是四個人,還有一個姑娘,這可如何是好。

「落翼遙你跟我四哥騎一匹,我帶著墨羽!」璇雲說。

「憑什麼,你們兄弟二人共乘一騎,我與墨羽騎一匹就好。」落翼遙不甘示弱。

「你一個小大夫會騎馬嘛你,再把墨羽姑娘摔了,你可擔待的起?」滕璇雲氣沖沖的看著落翼遙,兩個人算是較上勁了。

「回去我便翻一翻有沒有一種草藥,能讓人變成啞巴!」墨羽看著這兩個大男人如同小孩子一樣鬥嘴,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然後狠狠一拽裙擺,疾步向前走去。

落翼遙急忙追上去哄到:「別生氣,那個滕璇雲有病,莫要跟他置氣,不過我還真知道怎麼配出來可以讓人失聲的葯,需不需要我弄一副讓那個小子喝掉?」落翼遙嬉皮笑臉的看著墨羽,開玩笑的說道。

「好,不過要兩副,你也喝!」墨羽佯裝生氣的說。

落翼遙開口大笑,他越來越覺得墨羽十分可愛。

只聽後面滕璇雲拽著馬跑過來喊道:「你們倆等一等啊。」

墨羽停下腳步回頭說道:「要麼你們騎上馬趕緊離開,要麼就隨我步行回去,莫要再廢話。」

「好好好,你說怎樣就怎樣,反正那個破藥草屋離這也不算太遠,有我保護你,即便晚一些回去也是安全的。」滕璇雲實在拿眼前這個女子沒有辦法。

璇熠緩緩的走過來,溫柔的看著墨羽:「你要走著,我們便陪你走著就是了。」

墨羽忽然心裡一暖,不知為何,滕璇熠的目光總讓自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出現:「好……」墨羽輕微的低下頭,有一絲羞澀。

正當他們準備離開,晴朗的天空忽然昏暗了下來,在烏雲壓頂的時刻,一道電光閃過,墨羽本能向前挪了兩步,一把將璇熠拽到了一邊,只見那道閃電劈落在璇熠剛剛站著的位置。幾人頓時慌了神,抬頭望向天空。墨羽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出現,這並非巧合,而這閃電的力量也不同尋常。

璇熠看著地上的陷坑,他似乎也察覺到詭異。

墨羽驚魂未定,可是突然感覺到體內的某種力量在慢慢積聚,她放開璇熠的手臂,往前走了兩步,狠狠的盯著空中那一大朵烏雲,她感覺到有兩股火焰在眼中燃燒,而心底的怒氣直衝雲霄:誰敢傷滕璇熠絲毫!

霎那間,烏雲散去,和煦明媚的日光再次灑落在鳳翎鎮。

「四哥墨羽你們沒事吧?剛才那道閃電如此奇怪,彷佛直奔四哥而來。」璇雲瞪大雙眼,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情。

「墨羽,你可還好?」落翼遙衝到墨羽身邊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放心。」墨羽站在原地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幕,還有那體內忽然出現的力量,為何會這樣?

滕璇熠望著墨羽的背影心中波濤洶湧:剛剛,她救了自己一命。

墨羽回過頭來,與璇熠的目光再次相遇:「你可知為何?」

璇熠輕輕搖搖頭:「不知,不過我敢肯定的是,鳳翎鎮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種種怪事,必定與那旄由國脫不了干係。今日之事絕非意外,如若我繼續留在這裡,恐怕會將此地陷入危機。」

墨羽聽到璇熠如此說,心底升起了一個念頭:我必要護他!

「我們走吧。」墨羽看了看大家,平靜的說。

滕璇熠只猜對了一半,的確如他所說那般,旄由國地處偏壤之地,不如南丹國地大物博,資源豐富,他們在很早以前就一直對南丹國虎視眈眈,藏身於南丹的細作探知,南丹國在最近這幾年朝廷愈加腐敗,皇室內部明爭暗鬥,百姓的生活也愈加不安定,君臣離心,百姓哀怨,此時正是挑起爭端,霸佔南丹的好時機。

可是事情的真相併不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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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羽青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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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靈禽境倒戟鼎峙,鳳翎鎮危若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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