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靳新,你的面片
等我和小靈通啵悶悶收拾好犯罪現場,已經累到虛脫。
我倆滿頭大汗地坐回座位,差不多要上晚自習了。
各科課代表要賬似的收走各科作業。
閑得無聊,漫長的三節晚自習又要幹嘛呢?
「送你的。」王靳新扔給我一張紙。
「你搞什麼,你丟給我這一坨是啥?」我看着王靳新扔給我的畫,怎麼看都像一坨屎粑粑。
「不認識嗎?屎粑粑呀。」王靳新說完捧腹大笑。
王靳新,真是燕州二中自建校以來百年難得一遇的賤人。
「你他媽惡不噁心?是不是找打?」
本來剛吃完火鍋心情很好,這下一掃而空了。
「你幹嘛把它們扔掉啊?等哪天我火了,這就值錢了。」王靳新好脾氣地,撿起地上的屎粑粑。
我無語。
「等哪天你火了,黃花菜都涼了。」
不得不表揚一下王靳新,把屎粑粑畫得這麼栩栩如生,着實不易。
這是平時沒少觀察啊。
「哎,我說兩天不見,你又牙尖嘴利了,是不?」
要麼人家發明了一句話是――是吃飽了撐的。
「你無不無聊?」我一本正經地看看王靳新說。
「無聊,着實無聊啊。」
王靳新何止是無聊,他簡直是百無聊賴。
我打了個哈欠。
都說飽暖思**,我怎麼吃飽喝足就想睡覺呢?
「哎,畫畫,畫屎粑粑。」王靳新遞給我一張畫紙。
「你這人,怎麼那麼噁心?」我現在真想把這張畫紙,糊在王靳新臉上。
「你想噁心,還不會畫呢。」不無道理啊這句話,話糙理不糙。
王靳新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仔細琢磨了一下這句話,雖然王靳新弔兒郎當,不學無術,但他總能無形中幫上我大忙。
他大概就是上天派下來要助我一臂之力的人。
「要不,你教我畫畫吧。」我想到自己多年嘗試畫小男孩兒無果,不如請教請教旁邊這個半吊子。
「行呀,你想學畫啥?」
只要是跟學習無關的事兒,他都很積極。
「我想……我想學畫小男孩兒。」
「無聊。」王靳新扭過頭去。
「怎麼就無聊?」我把畫紙鋪在我書桌上。
用畫筆記錄記憶深處的一個人,怎麼能算作無聊呢?那是一件想想就美好的事情啊。
「畫哪個小男孩?教會你,不知又要把我畫成什麼樣?不教。」王靳新說着搖搖頭。
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是?我才沒有興趣畫他。
「你教教我吧,我不畫你。」我說着一臉期待地看着王靳新。
想想都覺得很幸福了,如果以後都可以用筆畫出心中所想。
「我信了你的鬼話。」王靳新說着開始倒騰書包。
「我真的不畫你,我想畫一個打籃球的小男孩兒。」
「打籃球的小男孩?」王靳新遞給我一隻畫筆,「那好吧,那你叫我一聲師傅,我就教你。」
王靳新看着我一本正經。
這就是傳說中的假正經啊。
我再次無語。
「你咋這麼壞。」
「怎麼就壞了,這是規矩。」王靳新拿筆戳戳我校服。
「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規矩?」
「你又沒學過畫畫,怎麼會知道?」王靳新說的有鼻子有眼。
「你騙我的吧?」
這規矩怎麼聽,都像是惡作劇啊。
「我沒騙你,你看我這麼認真,像騙你的嗎?」
我認真看看王靳新的眼睛,好像真的不像。
或者是我鬼迷心竅了,好像真的有點兒想拜他為師呢。
「那你學不學?」
我乖乖地點點頭,大腦一片空白。
很奇怪,被一種神奇的力量操控著,好像思維都不受大腦控制。
「那你叫我聲師傅。」王靳新得意寫滿臉上。
「師傅。」
「大點兒聲。」王靳新笑得合不攏嘴。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我鄭重其事,算是拜他為師了。
「乖,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後我就是你爸爸。」王靳新說着身子往樓道那邊躲。
王靳新啊,是真的賤到正無窮了。
我不由分說賞他一巴掌。
「好啦,好啦,我逗你的。」王靳新說着鋪好畫紙。
「以後每周五的晚自習,你都教我畫畫吧。」我一邊學,一邊和王靳新說。
「以後每周五,你都要叫我師傅,我就教你。」王靳新畫畫的時候很溫柔,也很認真。
「沒問題啊。周五之外,你都叫我大爺。」
我和王靳新討價還價,吃虧的事情我可不做的。
王靳新點點頭,很乾脆地答應了。
「你都想學啥?回去我好備課啊。」
王靳新學習上弔兒郎當,要輪到教學上那可是一絲不苟。
說不感動那都是假的。
「不用,就學畫打籃球的小男孩兒。」
我心無旁鶩。
我對世間萬物都沒有什麼狂熱的興趣,對繪畫藝術自然也沒有什麼偉大的追求,唯有一個打籃球的小男孩兒而已,在我心裏住了太久太久。
我怕再不把他畫出來,他就在我心裏生根發芽,再也請不出來了。
「打籃球的小男孩兒?」王靳新忽然歪頭看我。
「只學打籃球的小男孩兒。」我重複。
那個傍晚,也在我心裏不厭其煩地重複了很多遍。
有時候我都很納悶,我一個這麼不喜歡思考事情的人,怎麼把那個傍晚想了那麼久那麼久。
「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齊白石畫蝦,徐悲鴻畫馬,啵花花畫小男孩兒。」
「王靳新畫屎粑粑。」我連忙在一旁善意地提醒。
「你咋哪壺不開提哪壺呢,我問問你?」
一言不合而已,王靳新又開啟懟人狂魔模式。
「師傅,畫六歲的啊,畫六歲的小男孩兒。」
我囑咐半吊子師傅王靳新,千萬別把我帶偏了。
我可是很挑剔的,七歲的不畫,八歲的不畫,只畫六歲的。打乒乓球的不畫,打羽毛球的不畫,只畫打籃球的。
就只學畫他。
「好,那我們首先開始打線條,從頭開始……」王靳新說着又遞給我一張畫紙。
媽的,那剛剛那麼半天教我畫的是啥?
啊,又是難熬的一周。
周一是語文早讀,早讀課上語文老師揚著一個作業本,溫柔地叫道:「王靳新。」
語文老師是所有老師裏面,最溫柔的老師了,但是留着一頭幹練的短髮,又高又瘦。
「你又咋啦?」我捅捅睡得昏天黑地的王靳新問。
「王靳新,王靳新呢?」語文老師站在講台上往下望。
「老師,這兒,這兒嘞。」我挺直腰板,悄悄拿手指指他。
語文老師拿著作業本,緩緩走下來說着:「王靳新。」然後拍拍我同桌。
王靳新本來頭朝過道,被老師拍了兩下以後,扭過頭,砸砸嘴,依然睡得不醒人事兒。
「你叫醒他。」語文老師看看我說。
「奧。」我輕輕拍拍王靳新的後背,像哄嬰兒般:「該上早自習了。」
沒有反應,我就知道。
我就是故意的。
「不用這麼溫柔。」語文老師又是看看我說。
老師啊,你知不知道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我朝老師點點頭,不用那麼溫柔還不好說。
不由分說的兩拳頭砸在王靳新身上,震得我手疼。
「你他媽找揍啊?」王靳新坐起來,朝我吼道。
我連忙看向語文老師,一臉委屈。
「王靳新,你醒啦。」語文老師拍拍王靳新後背。
「老師,我沒睡。」王靳新一個激靈扭過頭去,擦擦嘴角。
「你昨天晚上……吃的啥啊?」語文老師依舊是超級溫柔的語氣。
語文老師這句話,嚇得我一激靈,我緊張地和王靳新對視。
難道是火鍋的事兒,被老師知道啦?
「老師,我昨晚沒吃飯。」王靳新撒起謊來面不改色。
好樣的。
「那你……什麼時候寫的語文作業啊?」語文老師朝王靳新揚揚手裏的語文作業本。
「我昨天中午寫的。」王靳新不慌不忙地回答。
聽到王靳新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長長舒了一口氣,悄悄摸摸的把語文書下面的漫畫書抽出來,放到書桌下。
萬一一會兒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那可就麻煩了。
前車之鑒啊。
上上上周三王靳新在孔得勝那個小蛋蛋的課上打呼,老師過來本來想把王靳新提拉起來的,結果順帶手就發現了身為他同桌的我,練習本下蓋着的一本漫畫書,然後很悲劇的,我眼睜睜的看着它死無葬身之地。
痛心疾首啊。
「那你昨天中午,吃的什麼啊?」語文老師說這話時依舊是溫柔無限。
宰相肚子裏能撐船,今天我算是見識了。
「老師,咋啦?」王靳新把手一背,弔兒郎當地看着老師。
「我問你昨天中午,吃的啥。」
王靳新摸摸鼻子,「不,不記得了。」
一定是記得的,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靳新每次撒謊,都要用手摸摸鼻子的。
我確定。
「是不是吃的西紅柿雞蛋面片啊?」語文老師滿臉自信。
「是,老師你咋知道?」
「我咋知道?你西紅柿雞蛋面片,都吃到作業本上了,我還能不知道?」語文老師把語文作業本放在王靳新桌子上。
王靳新拿起作業本看了一眼,面露尷尬。
「西紅柿雞蛋面片……好吃嗎?」
王靳新用力點點頭,偷偷摸摸笑笑。
王靳新啊,一定是有事瞞着我啊。
「好吃?你就知道吃。」語文老師指著王靳新胸脯說。
「老師,你咋知道?」王靳新又是玩世不恭地回答。
王靳新忘了剛剛才因為態度問題請過家長,沒幾周時間。
果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記吃不記打。
「我批作業一看裏面夾着雞蛋,還有西紅柿湯,還有面片。你真是有心啦。」語文老師又拍拍王靳新。
王靳新打開作業本看了一眼,趕緊合上。
「以後不用給老師夾,老師不吃。」
不得不說,語文老師說話就是損啊。
王靳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老師,我不是故意的。」
「以後別一邊吃飯,一邊寫作業了,知道嗎?本來就記不住,全就著飯吃了。」語文老師說完,轉身往講台方向走。
「奧。」
王靳新又是不以為意地應了一聲,低頭準備坐下。
語文老師轉身,「以後我的早自習,你就站着背書吧。睡著了,怎麼叫都叫不醒。」說完走出了教室。
原來唱的是一出數罪併罰。
語文老師前腳剛走,後腳王靳新就扭臉對我說:「老師來了,你咋不叫我?」
「我咋沒叫你?我咋沒叫你?我問問你。」我仰著頭看着正在罰站的王靳新。
明明是輕輕拍了拍王靳新的肩膀啊,我這和誰說理去?
「你早叫我不完事兒了嗎?至於把老師招來嗎?」王靳新一屁股坐下,拿手戳戳我腦門。
「我早沒叫你嗎?你是那叫得起來的人嗎?」
我揉揉腦門,默默接受這場無妄之災。
「你少跟我在這兒假惺惺的,你就是故意的。」
王靳新一眼就能把我看穿。
人和人太熟,很容易連捅刀子時的角度和力度都推斷的不差分毫。
「我怎麼假惺惺了?你這血口噴人,我就忍不了了。我捨得叫你,你捨得醒嗎?」我一個白眼翻過去,雖然心虛,但是不能表現出來。
「你個掃把,該叫醒我的時候不叫我。我剛夢見我女神,你就把我砸醒了。」王靳新說着又給了我一拳頭。
不得不說,王靳新起床氣是真的大。
這小子有很嚴重的暴力傾向,絕對不是結婚的良配。
「就你這癩蛤蟆樣兒,你也就在夢裏見見你女神。」
我忠言逆耳,實話實說。
「你可拉倒吧,我老能看見我女神。」
一個男孩子翻臉比翻書還快,這誰受得了啊。
「你女神誰呀?你說說,我聽聽。」說着我順手拿過王靳新的語文作業本,欣賞一下西紅柿雞蛋面片。
王靳新成功激發了我的好奇心。
「幹嘛告訴你啊?這西紅柿雞蛋面片,還是和女神一起吃的呢。」王靳新一秒變三歲小男孩兒。
我就覺得王靳新肯定有事瞞着我,果不其然。
原來這倒霉的西紅柿雞蛋面片,出自王靳新女神之手,怪不得吃到作業本上去了呢。
這花痴得犯成什麼樣啊!
「都發展到這個階段了呀?」
「人家周日晚上就要回老家了,我去送行,別這麼猥瑣行不行?」王靳新一臉鄙視地看着我說。
「我怎麼就猥瑣了?你說說你女神是誰啊?」
其實王靳新就算不說,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無非是大胸大屁股大長腿唄。
王靳新的審美,萬年不變。
「我憑什麼告訴你呀?你配嗎?」王靳新拿手指指我校服。
「藏着掖着,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不許你這麼說我的女人。」
我一臉震驚地看着王靳新,這是要上演霸道總裁的戲碼嗎?
王靳新這氣質啊,要想從逗逼進化成霸道總裁至少還要五百年啊。
「呦呦呦,人家知道嗎?你這麼護著人家。」
「你再敢這麼出言不遜,小心我徒弟打得你滿地找牙。」
不好意思,我嚇大的。
「剛剛還說是你的女人,現在又找你徒弟撐腰了?」
我無比驚嘆於王靳新的厚臉皮,為女生出頭都要依賴別人,不像個男人。
「我女神是我徒弟的姐姐,怎麼着,不行嗎?」王靳新說着把語文作業本扔我桌子上。
關係有點亂,懶得理,但是有一點我聽懂了,女孩子大一點點。
我希望我這麼言簡意賅的總結,事實上不會存在出入。
不過出入不出入的,這輩子大概和我八竿子打不著。
「你還想試試姐弟戀呢,有出息有出息。」我連連讚歎。
「誰說我要姐弟戀啊?我們一樣大。」王靳新分毫不讓。
「一樣大就一樣大唄,你顯擺什麼呀?不過這女孩也夠倒霉的,被你看上了。」
我站在公平正義的高度,客觀理智地陳述事實。
「被我看上,怎麼就倒霉了?那麼多人追她,加上我一個就不行了?」王靳新憋紅了臉,認真地說。
「那麼多人?合著您還沒排上隊呢?還你的女人,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看到王靳新混得這麼慘,我都不好意思揭穿。
「你說話別那麼損昂,早晚是我的人。」
不過看着王靳新這氣急敗壞的樣子,我是真的很開心。
「不是我打擊你。就你這一米九三的大個兒,站起來和粉紅豹一般高,哪個女生敢找你做男朋友啊。」
拿王靳新和粉紅豹做比較,我都覺得是在侮辱粉紅豹。
「你才和粉紅豹一般高,你和土行孫一般高。」
又上升到我的身高問題,基本上就可以定性為人身攻擊了吧。
「你別和我抬杠,你整個一電線杆子杵在那兒,你和電影里那些唯美的畫面就是絕緣體。但凡是個對愛情有點兒幻想的小女孩,但凡有兩個人追她,她都選別人不選你。」
「你心裏怎麼那麼陰暗呢?大早晨的。」王靳新拍拍我腦袋。
這次王靳新是真的把我拍疼了。
「我又咋啦?我實話實說還有錯啦?你別搭理我了以後。」說着我把王靳新倒霉語文作業本扔在他桌子上。
「不搭理就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