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殺人犯(二)

第三章 殺人犯(二)

「只是怕嗎?」我點燃一支煙,自己吸了起來,緩解了自己的一些緊張。

a先是點頭,又是搖頭,沉默了一會,「怕死想活,後悔自己的做的一切,想父母孩子,想朋友什麼的也是正常的,你看看現在的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鐐銬,「全是枷鎖,你說能舒服嗎?」

「為什麼會有殺人的念頭呢?」我繼續抽煙,拿出紙筆開始記錄。

a示意我給他煙,他抽著說,「仇恨唄,這種仇恨一旦激發起來,就會無限的擴大,越想越難受,像個氣球一樣充滿了腦子,我徹底受不了的時候,就想殺了他們,覺得女的(a前妻)對不起我,那個男的也是壞蛋,破壞了我的家庭,殺他們的前夜我喝了好多酒,壓抑的情緒又立刻出來了,拿着刀就去了,腦子裏只有憤怒和仇恨,我到了地方翻牆就進去了,他們還在被窩裏睡覺,我先殺了男的,幾刀他就不動了,女的醒了男的就死了,我問她,跟了我是不是悔了?」

我聽着他的描述很簡捷,乾淨而利落,不由得後背全是汗,這是多麼殘忍或者說無知。

「可她已經和你已經離婚了,孩子也跟了她,你當時不是什麼負擔也沒有嗎?做這一切,問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呢?」

a聽了我說的,看出來他有些臉色黯然,他喃喃說道,「老弟,我要是當時能這樣想,就不是現在鐐銬在身的樣子了。」他接着說,「我問她后,我現在回想她可能是懵了,一直哭喊,也或者根本沒有聽進去我問什麼,我殺紅了眼,照着她的肚子就捅了下去,一直到她不動了,我也不知道刺了多少刀,就這樣我的氣力全用完了,壓抑感全沒有了,因為我知道,我的一切也都完了,兩條人命。」

「沒想過跑嗎?」我問。

a笑笑說,「想過,可是跑到那裏是個頭啊,畢竟犯了罪,早晚得回來償命。所以我就在他家,等到了天亮,守着那兩具屍體,然後撥打了110。」

「你不害怕嗎?守着屍體。」

a接着抽煙,「談不上害怕,我也不清楚,我覺得很累,就是那種幹完一種大事,一下子卸下來所有負擔的累,人是懵的,覺得腦殼裏都是空,直到警察來了,我去開門,我還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殺人就像做夢一樣。」

我知道,這是人在殺人之後的一種典型的大腦思維應激反應,有的人反應遲鈍,感覺是在做夢,這種人一般比較憨厚,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是長期自我壓抑的性格,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自我壓抑的性格養成,才能有這類事情發生。

「既然你後悔了,且認知到錯誤,就說明你真的就改變了,面對你的判決,我看你也已經接受了,是嗎?」

a笑笑說,「不接受也得面對,我還是那句話,兩條人命因為我去了,我得償命,你說我有可能不被核准死刑嗎?」

我答,「這個我真不知道,畢竟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可是我覺得你應該能想到結果,你不止一次說兩條人命了,不是嗎?有個事情,我想和你說,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a說:「你說,我能接受。」

「你想過沒有,你前妻為你生了兩個孩子,你知道她懷胎十月,然後到生都是經歷著生死的關卡嗎?女人生孩子,就是經歷生死的,一個不慎,人可能就沒有了。」

a沒有回答我,一直沉默。

我接着說,「你可曾反思過自己,為什麼她會離開你,還一直要帶走兩個十幾歲的孩子?」

a繼續沉默,我一直等待他說什麼。可是我等到的是民警提醒我,時間到了,還有就是a眼角泛著的淚花,或者是我的問題,他心中早有答案。

看守所民警來提他回監舍,他突然回頭和我說,「要是像你說的真有靈魂,我願意給他們謝罪,要是真的有來生,我想變成鳥,因為它們可以飛,自由的飛。」

我點頭,說了句好走。

緊接着便是腳鐐發出的沉悶而響亮的聲音,直叩我的心門,而窗外,我還能聽到樹枝上的鳥,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自由最可貴,外面的世界最美好,像小鳥的世界一樣。

再後來,我聽我朋友說,a在不幾天之後就被最高法核准了死刑,執行了槍決,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恨我,一直到他被執行,他都認為他會被注射,不管怎樣,希望他現在已經做完自己的懺悔,變成外面樹上的那些鳥兒了吧。

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家裏石榴樹上的鳥叫的很歡,或者某隻鳥就是那個a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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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說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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