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黎 第七章 洞察未來的執念

泊黎 第七章 洞察未來的執念

郭弋邊跑邊向後張望,他深知自己沒有逃出楣的掌心。自己設了很多陷阱,但無論如何都無法置她於死地,甚至連自己突發冷箭都能用手握住,剛才的火藥也未能殺死她,看來王亦蓁說的沒錯,自己的確不是楣的對手,楣是不可能放自己走的。

倘若就這麼進行追逐遊戲,自己早晚會沒命,但是呢...

郭弋攥住拳頭,雨水混著其他液體順着臉頰流淌,為了這一天,他等待了整整三年,為的就是,把他所失去的一切全部奪回來。

現在他已經站在了城牆邊,望着泥濘的路,郭弋知道楣大約還有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才能趕到這裏,他把頭巾摘下,扔在牆邊,然後瀟灑的翻越城牆。郭弋知道,楣一定會順着頭巾的線索追上他。

「因為這一切都早已被我預料到了。」郭弋冷笑着。

「不妨給你的貓鼠遊戲加點難度吧,讓我們猜猜誰是貓,誰又是鼠?」

楣記得郭弋是往城門方向逃竄的,但因為剛才的事耽擱了些時間,加上右臂上的傷口淋了雨,行動不大方便,她失去了目標。

「嘖,這雨。該死...」

楣停下腳步,擼起袖子查看傷口,竹子周圍的皮肉已有些腫脹。

「不能再拖下去了。」楣咬緊牙關。

「是時候速戰速決了。」

楣繼續向前跑,左右張望搜尋郭弋經過的蛛絲馬跡。忽然,楣聽見瓦片碰撞的聲音,楣的腳步戛然而止,左腳懸在半空,屏息凝神。

幾秒的沉寂后,右前方的房屋屋頂又傳來了同樣的聲音。

楣似乎看見房頂有黑影晃動,她踩住台階一跳,左手擎住斗拱,向上一翻身,落在聲音來源的後方,出乎她意料的是,楣並沒有聽見郭弋驚慌失措的慘叫。

「喵~」房頂上的黑貓受了驚嚇,大叫一聲跳到了地上,它抬起頭,朝着楣的方向弓起身子,琥珀色的瞳孔緊盯着楣,喉底傳出「咕嚕」的聲音。

「看來你不太歡迎我的造訪呀。」

楣抱着趕盡殺絕的心態,將劍刃對準了黑貓琥珀色的瞳孔,黑貓卻沒有理睬楣的動作,沿着路徑直地躥走了。

「誒你等...唉...」

楣的心中有幾分失落,正琢磨如何追上郭弋,卻又聽見了一聲——

「喵~」

她回過頭,望向黑貓逃竄的方向,夜幕中,明亮的琥珀色微微閃爍。

這隻貓...是在指引我嗎?

楣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黑貓身手敏捷,楣跟丟了兩三次,黑貓都會在前面靜靜等著,雖然楣聽說過萬物皆有靈,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黑貓的意圖。難道是郭弋特地控制的黑貓帶她一步步走到圈套中。

楣仔細觀察周圍,並沒有行人的痕迹,縱使是這樣,楣也有把握從郭弋的「小把戲」中全身而退。

黑貓在城牆邊停下腳步,它叼起浸泡在牆角多時的紫色頭巾,跑到楣跟前,楣俯下身接過頭巾,她不會看錯,這就是郭弋的頭巾,城牆牆面上有模糊的鞋印,縫隙中的青苔也有踩踏過的痕迹。

「沒想到你會幫我找到那個人的足跡呀。」楣詭笑地看向黑貓,黑貓也緊盯着楣。

「既然能指路,我想你是通人性的,通人性的話,我說的話你也能聽懂吧,那麼,是誰讓你把我帶到這裏的呢?是頭巾的主人么?這是他的圈套嗎?」

黑貓不解地側着頭。它的目光聚焦在楣衣襟右側。

「喵?」

楣抬起左手,透明的劍刃直至琥珀色的閃爍。

「既然你不說,那隻能委屈你了哦,畢竟一直看女孩子下半身的貓也很骯髒呢。」

楣揮劍一剎,黑貓猛然躍向楣的衣襟,楣調轉劍刃,與黑貓的右後腿「擦肩而過」

「喵嗚~~」黑貓重重地摔在地上,又很快翻身站起,一瘸一拐地反向躥入某一條街巷中。

黑貓似乎是撞了楣一下,楣發現孟當口中的那塊玉珠被黑貓撞落在地,便拾了起來。不解地看着那個黑色的小身影隱匿在雨幕中,心中忽然有些空寥感。

又是略感熟悉的畫面,自己曾幾何時遇見過這隻黑貓,追尋過黑貓的腳步,又去尋找了誰。

為什麼,感覺逃走的是我呢?

楣很快回過神,現在沒有時間讓她走神了,當務之急是追上郭弋。

楣翻過城牆,城外泥濘的土路上留下一列凹陷的足跡。楣沿着足跡追尋,偏離了大道,追至城旁的瓜田中,田中的瓜大多已成熟,靜靜地躺在交錯的瓜秧之間。

這些瓜秧真礙事呢,楣在跨過的同時,不忘了挑動瓜秧上纏繞的細線,一把刀順勢從側面飛過,深深地扎入一旁的西瓜中。

「無聊的把戲只會讓我更確信這是你曾經走過的地方,不過是在暴露你的行蹤罷了。」

她繼續向前跑着,漸漸瓜田被成堆的麥子取代,楣記得這是打麥場,麥子堆成小山,旁邊還間或立着幾個防鳥的稻草人。楣察覺到其中一個稻草人有些異樣,她緩緩走到稻草人旁邊,伸手觸碰到它身上半乾的稻草。

顯然,這個稻草人是剛剛立起來的,熟悉的硫磺味湧來,楣快速閃開身子,卻發現稻草人並未如期爆炸。與此同時,楣聽見身後傳來窸窣聲響。

「聲東擊西嘛,倒是有些長進。」

楣並未回頭,她從衣襟中掏出玉珠,向身後拋去。

空中傳來「叮」的一聲,一支箭將玉珠擊得粉碎。

「得感謝你的黑貓的提醒咯。也得感謝你這麼快結束了遊戲。」楣聽弓弦震顫的聲音辨認出郭弋的位置,左手攥緊劍柄,迅速轉身一個箭步襲至郭弋身後,霎時透明的劍刃抵在了郭弋的脖子上。

「動作挺快嘛。」郭弋訕笑着,「不過我記得你不是左撇子吧,怎麼不用右手呢?」

「無可奉告。」

「是不是右手受傷,用不上力了啊?」

「無可奉告。」

「既然無可奉告,又為何不快些殺了我呢?」郭弋輕哼一聲。「怕不是心中堆滿了疑慮吧。」

楣甩了甩頭,好讓被雨沾濕的頭髮不遮擋視線。

「確實有些疑慮呢?畢竟是次次能躲開我追殺的人,以及你派遣黑貓的緣由,陷害我的緣由,似乎都要好好盤問呢!」

「那你不怕我又躲開嗎?」

「只是幸運罷了,劍刃就架在你脖子上,我隨時可以處決你,讓你晚點死只是為了獲取信息罷了。」

「是嗎?竟然被小看了呢!」

郭弋猛然抬起右腳,拉動右腳上的機關,拴在樹梢上(打麥場旁邊的楊樹)的繩索迅速收緊,纏住楣的腳踝向前拖拽,郭弋又向後仰身,輕鬆躲開楣致命的揮劍,同時用肘猛擊楣的腹部。

楣向後傾倒的一瞬間,郭弋又抖動左手的機關,一支巨大的箭矢從天而降,精準無誤地貫穿了楣的左肩胛,並深深扎入泥土中。

可惡,自己怎麼會落入郭弋的圈套,郭弋又為什麼能躲開那一劍,按理說正常人無論如何也沒有那麼快的反應速度...

郭弋看着楣痛苦猙獰的表情,仰天大笑。

「終於!我終於為你復仇了!你看到了嗎!!!!」

郭弋回過頭,又訕笑着看向楣。

「有沒有意想不到的成分?」

「你...怎麼做到的?難道...這些都在...你的意料之內嗎?」

「我想你是搞錯了,與其說是意料之中,」

郭弋俯下身,手捂著半邊臉,指縫間露出琥珀色的右眼。

「不如說是我能預測未來。」

預測...未來?難怪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像是在郭弋的掌控之中。

「既然如此...你早就...能預料到...殺我的機會吧,為什麼...要拖延這麼...久。」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郭弋忽然陰了臉

「不就是...打麥場...」

「你不記得三年前的御箭大賽了么?」

「什麼...」

「三年前,楊嬿就是在這裏被你親手葬送的!你這個惡魔,人命在你心中,就這麼容易被遺忘嗎?」

我?惡魔?楊嬿?還有什麼比賽?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沒有...印象。」

「也罷。」郭弋俯下身輕輕晃動刺進楣左肩的箭矢,饒有興趣地看着楣。

「啊!!」

「也讓你感受一下嬿的痛楚吧。」郭弋站起身。「可不能這麼輕易讓你死去。」

「你要...做什麼?」

「我們繼續玩遊戲吧,這次遊戲的主題我來定,果如傳聞所言,你能接住兩步之外的箭,今天給你一個機會,你的右手還能動彈吧,若能在我射向你時抓住箭,我便放了你。」

郭弋向後退了一步,「這個距離對你來說綽綽有餘吧,佘大小姐。」

楣費力地抬起頭,看着郭弋從身側的鹿皮箭袋中取出最後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郭弋拉滿了弓,瞄著楣白皙的面頰射了出去,楣的右手蓄勢待發,向著箭的方向抓去,只是五個指頭在半空輕輕合攏,箭矢從指縫間穿過,射入楣口中,楣的動作戛然而止,仰面朝天,一動不動。

「我還以為你能帶來什麼預測之外的驚喜,真是遺憾呢」

郭弋俯下身,輕輕撫摸楣尚溫熱的臉龐。

「終於把你們都解決了,忘了告訴你,我從不養貓哦~」

郭弋剛想起身,卻有一種冰冷刺骨的感覺貫穿了他的太陽穴,郭弋詫異地轉動目光,看見楣左手攥著劍刺入他的頭顱,郭弋微微張嘴。

「不...不可能...我預測的...未來...不是...這樣...」

郭弋的身軀緩緩倒下,楣吐出用牙咬住的箭,斬斷了箭矢和束縛雙腳的繩索,從容地站起身,一咬牙拔出肩上插著的箭矢,用布纏好后穿上黑色的外衣,在她右手小臂上,也有同樣纏好的痕迹。

「這,算不算驚喜?」楣笑了笑。

「我從一開始就在想,你所謂的預測未來到底能預測到什麼程度,如果能完完全全地獲知的話,也就不用僵持這麼久了,早在戲樓我就察覺到了這一點,畢竟那個暗道只有我知道,所以我故意裝作右手不能動的樣子,結果很明顯,你只能預測到事物表面的未來,並不知道我真的在想什麼?」

楣伸出舌頭,輕輕舔舐劍刃上的血污,透明的劍刃被染成了紫色。

「不過我還是在賭,也許你的預測需要一些準備,所以你預測到我被你射中的未來后就戛然而止了,並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看來,是我僥倖贏了呢。」

楣提起紫色的劍,刺穿郭弋的眼睛,此時琥珀色的瞳孔早已黯淡無光,楣將眼球挖出,握在手中端詳。

「顏色很漂亮呢,就和那隻黑貓一樣。」

楣將眼球隨手一拋,轉身離去,臨走前她扭過頭,微微一笑。

「還有,兩步之內的箭不能躲,但不代表不能接。」

眼球被拋出的剎那,楣與自由落體的琥珀色對視,靜謐的琥珀色彷彿昭示著過去的什麼,過去埋藏在某個角落的事。

再回過頭看,郭弋空洞的眼眶似乎不是琥珀色的歸屬,那它有屬於誰呢?

「三年前的,御箭大賽嗎?」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起來了什麼,那抹琥珀色本應鑲嵌在另一張面龐,是誰呢......

忽然,楣的頭傳來陣痛,眼前浮現出琉韻的容貌,剛剛勾起的思緒瞬間化為泡影。

「是你嗎?琉韻。」

「還能是誰呢?佘大小姐不會把我忘了吧。」

「怎...怎麼會,只是...誒?」

楣剛想訴說自己傷口的痛楚,卻發現小臂的痛感減輕了不少,琉韻把雙手輕輕籠罩在楣的傷口上,瀰漫着淡淡的紅光。

「是想抱怨我在最危急的時候沒有陪在你身邊么?」琉韻趁機親吻楣的臉頰。

「討厭,就會欺負我,我是真的有點生氣了喲。」

「知道啦知道啦,大小姐,下次一定。」

「話說,你之前有叫過我大小姐嗎?」

琉韻身子微微一震,又很快摟住了楣,喃喃道。

「你記得有么?」

「我也...不清楚。」

「你喜歡我這麼稱呼你嗎?」

「emm,還好吧,」

「那就保留下去吧,楣,你記住,從來都只有我會這麼稱呼你哦~」

「唔...」楣忽然發現琉韻的臉色有些蒼白。

「琉韻...你,不準再消耗自己的身體為我治癒傷口了。」

「可是可是,小楣,放着傷口不管是會化膿的。」

「沒...沒事,可以找老文,總之...總之你別再讓我為你難了啊!哼~」

琉韻寵溺地看着臉色嬌羞的楣,摸了摸她的頭。

倘若世界與你為敵,我便是你的唯一,楣,我想讓你畏縮在我的掌心中,用我合攏的手指阻隔一切傷害,即使你會因此失去外面的景色,但與我對你的愛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楣,你屬於我,你,只屬於我,忘卻那些沒有我的記憶,你的世界只能容納我,好嗎?

畢竟,你可是某種不可代替的存在。

王亦蓁撐著油紙傘站在文生醫館側面的屋檐下,望見遠去的黑影,輕輕拍了拍手。

不一會兒,黑貓從雨幕中走來。抖去身上的水。

「喵( ̄へ ̄)」

「辛苦你啦。」王亦蓁摸摸它的頭,「下這麼大雨還讓你去。」

「喵!」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回去以後魚乾肯定管飽。」

「喵~( ̄▽ ̄)~*」

半晌沉默,黑貓輕輕蹭著王亦蓁的褲腳。

「她還是沒記起來嗎?」

「喵((╬ ̄皿 ̄)」

「看來我要完不成任務啦!」

「喵?(ω`)」

「你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好了。」

「喵o(^`)o」

一眨眼,黑貓就不見了。

「那麼,下一站就是這裏了吧。」王亦蓁喃喃。

「其實養個貓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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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此劍斬斷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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