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幸運

「鳴兒，看我的。」

「小姐，會招到反噬的。」

「這點小法術，反噬應該也微不足道吧。沒事，我不知反噬是什麼感覺，嘗嘗看也好，可能太難受了我以後就不敢啦。」

那身紅衣服真的太惹眼，楊凈手一揮，金灧灧換上了一身粉裙。

「小姐，哪裡難受！」

「無礙，就是施法的時候，骨頭有種說不出的不對勁，但很小，現在已經感覺不到了。」

「以後不準啦。」

昏睡中的金灧灧突然夢囈，聲音很小，隨後逐漸清晰。

「我不嫁……我不嫁……殺了你們……別怪我，你們要殺我的……嗚嗚嗚，爹娘，弟弟,我恨你們……別怪我……我不殺你們他們也會殺的……爹……娘……火！火！救命啊……救救我……」

楊凈擦去金灧灧臉上的淚水，握住她的手。

鳴兒吃驚的捂住嘴，「是她燒死了自己的家人。」

「她在做噩夢。」

楊凈示意鳴兒出去，後者猶豫了一會，終究是退了出去。

被渡了一絲魔氣的金灧灧很快清醒，入眼是一張淡漠的臉。

「心裡很自責吧。」語氣與那張臉很違和。

金灧灧目光兇狠，道：「我有什麼自責的！從小，因為我是女孩，被禁止學醫藥，只傳給那不學無術的兒子。一家人出去郊遊踏青，也從不帶上我！呵，兒子惹了人，倒想起我這個女兒了。他們明知那人有虐女的惡癖，死在那人手上的花季少女不計其數。為了幫兒子擋災，將我嫁了過去。新婚之夜我逃了出來，你知道是誰親手抓到我的嗎？是我那爹娘！老天有眼，我爹不知什麼時候惹上魔教的人，他們來了。他們被強迫服了毒，那教主說，只要他們殺了我，就給解藥。我爹毫不猶豫拔劍，嘴上還說讓我不要怪他，說我白吃白住他的這麼多年，該做點貢獻。我娘跪下來求我，要救弟弟。他們是我爹娘啊！」

金灧灧痛苦的閉上眼睛。

「所以你先下手為強？」

「我沒有。那教主根本就不想救他們。又把選擇權給了我。我沒有救他們。不久他們毒發身亡，連死都要惡狠狠的瞪著我。火是我放的，我不想又被抓回去。」

「那時候心一定很痛吧。」

「我以為你會指責我。」

「又不是你下的毒。如果真要算的話，你父母殺了你無數次。」

「可他們終究是我的親人啊。」

「怎麼你倒為他們說起話。不是你求他們生下你的，是他們自己想生，是為他們自己。小姑娘，我跟你說，血親關係不重要。養你教你愛你的人才是值得你感恩的。我知道你心裡很自責，覺得自己不孝。父母有愛，孩子才有孝。有些孩子，一生下來受盡虐待，父母如同魔鬼一般。哪條教義上寫了要孝順魔鬼的。很可笑的是，沒有哪一個嘴裡說著多愛多愛孩子的父母因為孩子而自殺的。確有很多孩子因為父母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還是過不去，我好痛苦。我可以救他們的。」

「唉，普通老百姓，看見一個壞人也不會去救的吧。況且，在你的心裡，他們比壞人還壞。你看著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要死了，你會自責？況且還不是你動的手。」

「這樣會不會太冷血……」

「你幾歲？」

「十三。」

「難怪……小姑娘，姐姐我願意捨生取義，可不願意放任自己心軟去救一個』不義』。你因為自己泛濫的善良去救了壞人，到時候不僅會自食其果，還會連累別人。」

「可這世道，終究是容不下我這樣的人……」

「你什麼也沒有做錯！為何容不下？你別做傻事，既然已經擺脫了噩夢，就好好的活著，為自己活。你才十三歲，未來可期。女孩子，要有自己的夢想。」

「嗯。你們為何要找玉團團？」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外面那個長得超級漂亮的姐姐要找。」

「你們會傷害它嗎？她看著不像好人。」

「如果會呢？」

「我死也不會說的。玉團團是我最好的朋友。」

楊凈沖著金灧灧嫣然一笑，摸了摸她的頭：「你看，你並不是一個內心冷漠的人。相反，你有情有義。我也不知道，出去問問。」

「顧淵，我們為何要找玉團團？」

「不關你事。」

「你不說，那我沒有辦法問了。」

「那我來。」

「哎哎，等等，我問你，你會傷害玉團團嗎？」

「殺掉。」

「啊？為什麼？」

「取血。」

「要這麼多血嗎？」

「不需要。」

「那為什麼要殺害它！取人家一點血不就行了！不要沉迷打打殺殺，年輕人。」

顧淵不說話。

「好不好嘛~」

「廢物。」

紅紅：「她答應了。」

顧淵一眼橫過去，紅紅嚇得不敢說話。

楊凈進來時，看見金灧灧紅腫憔悴的雙眼，心中甚是憐惜。

「不會。只用取它一點點血。」

「好，我相信你。你幫我告訴玉團團，我要去闖蕩江湖啦。讓他在人間收斂脾氣，不要傷害無辜。還有，我很喜歡它，它是我最好的朋友。讓它照顧好自己。」

「一定帶到。」

「這個季節，它一定在天湖那泡澡。」

楊凈突然坐下來，看著眼前這個稚嫩的女孩。

「我曾經與一個男孩相好過」，楊凈用金灧灧能理解的詞來講述她的那段故事。「門當戶對，我知道比我好的高攀不了，比我差的我父母看不上，所以，我一開始就奔著這個目標去，以免日後障礙多多。我們好了六年，定親的時候，我沒有要彩禮。我娘和七大姑八大姨都說，日後我嫁入男方家，他家人會把我看低的。我依然沒有要。我的想法是，我又不靠男人。其實我內心也是擔心的，也相信我娘和親戚們的話，因為有太多先例。我實在搞不懂那些婆家人是怎麼想的。但我還是想，我不靠婆家看得起過活。我和那個男孩早就商量過，不搞拜堂儀式，因為，我不想。我知道，很多女孩憧憬無與倫比的婚禮，她們沒錯，我也沒錯。因為家庭原因，我不喜歡結婚那種場面，我會極其不自在甚至想逃避。那個男孩一直都是答應我的，他懂得我的感受。其實，我清楚，男孩很想拜堂，他是一個傳統的男人，像我這麼離經叛道的人很少。快要拜堂的時候，我想，我不能自私。既然他想要，我便忍一忍，只需要當個新娘坐在那就行，只一天就行。在我想告訴他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先來告訴我，說他與父母商量過了，還是要辦拜堂儀式，因為他們要把散出去的份子錢收回來。聽到這個，我突然想，其實我就不太願結婚生子，這婚不結也罷。我們吵了一架，誰也不願妥協。最後，第二年，他相親了，借錢給了女方二十萬彩禮和一場熱鬧的婚禮。不知道，他家收的份子錢夠不夠還借的債。我退了婚，人人都罵我，包括我父母。我在那幢名為家的房子里，沒有一塊安息之地。我父母視我為恥辱，天天罵我。我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家。」

金灧灧問：「你可惜嗎？」

「才不。我是幸運的。」

「對，你是幸運的。」

「今後，你一個人要去哪？」

「女兒志在四方。」

「這個玉佩給你。男戴觀音女戴佛。實在不濟，把這賣了。這可是上等好玉。」

「除了玉團團，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

二人相視一笑，眼裡是惺惺相惜。

路上，金灧灧陡然停下腳步，眉頭微微一皺，接著又是平靜，大步向著前方出發了。

天空之上，是天空，兩相輝映，不分真假。

「這裡是死火山吧。」楊凈道。

「簡直和仙境一樣，好大的湖水啊。哇，那是鶴嗎？好秀美。」

「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柳色新突然吟詩。

鳴兒：「好美的詩。雖然不懂什麼意思，但柳叔你好厲害啊。」

紅紅：「這哪裡有月亮？」

柳色新笑呵呵道：「哪裡哪裡，天生我材必有用。」

楊凈皺著眉頭看著柳色新，無情拆穿。「喂，這根本就不是你作的詩吧。你後面接了一句什麼？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懂什麼意思？」

柳色新心道，其他人都不懂，看我怎麼顛倒黑白。

「小妮子，我看你是不懂。我第一句說的是美景，第二句意思是我會作詩是有因為上天給了我一點作用。我看起來比你有文化多了。你個小妮子懂什麼呢，是不是，鳴兒紅紅？」

「我相信小姐。」計劃破碎，有人叛變。

紅紅道：「反正我也聽不懂，我想去湖裡游泳。」

楊凈：「等一下，玉團團呢？」

「湖裡。」顧淵幽幽道。

五人飛上空，往下一望，一隻巨大的蛤蟆泡在水裡閉目養息。

楊凈：「這樣看有點恐怖。」

玉團團感受到外界的異樣，睜開眼，看見了五人。

「又是你們，朕已經放過你們了，還不自量力找上門。」

「玉團團，金灧灧托我給你帶話，你要不要聽。」

「呱！」

玉團團一下蹦到水面。「你們見過灧灧？」

「嗯。她家裡人全死了，只剩下她一人。」

「我要去找她，你們最好別攔我。」

「難道你不想知道金灧灧要告訴你什麼？」

「說。」

「你答應我們一個條件。」顧淵突然插話。

「不答應，我可以自己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