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

暮成雪

「我現在是不是非常可怕?烏芒。」沉默了一一路的聞笛冷不丁蹦出來一句話。

烏芒愣了愣,有些無奈的笑著說「我以為你不在意這個的。」

「怎麼會呢……」聞笛接著道「我生活在世俗中,自然也免不了世俗的眼光。我很小的時候經常被人欺凌,沒人把我真正的當做一個人,我只是一件被倒賣的物品一般。我知道這種惶恐與心酸,所以我當時就打定主意,長大以後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可我還是做出來了,原來人的心真的會變硬變狠,很多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發生的時候竟然覺得這麼理所當然,甚至還只嫌不夠,我最終還是成了自己討厭的模樣。」

「你不可怕。」烏芒這個時候才回答了聞笛一開始的問題,但是語句中卻有聞笛不明白的堅定。他清朗的笑了笑溫聲道「你真的很難得,小少主。我以為受盡苦難的人只會走向另一個極端,可是你沒有。」

「這話什麼意思?」聞笛不懂了,她遲疑的開口問。

烏芒說「我只是在感嘆而已。常人受盡了苦難折磨,想的應當是我以後一定要狠狠地報仇,或者是努力變成跟他們一樣的人,凌駕於他人的人格之上。而你當時想的竟然是絕不要和他們一樣,凶暴無人性。」

「你可能把我看的太高尚了,也把我想的太好了。我當然想過要讓他們付出代價。」聞笛頓了頓繼續道「只是比起那些,我有更堅持的事罷了。」

「我不要人御人的快樂,也不要物御人的自由。」

烏芒不自覺的認真端詳聞笛,彷彿是第一次真正的認識她一般篤定道「如果說曾經我對於你這個九幽閣的外來人士心不服口不服,那麼現在,我倒是真的有些願意甘居你之下了。」

「怎麼?因為我給你報仇,你感動極了?要為我馬首是瞻?」聞笛扯過身側少年的一縷髮絲打趣道。

烏芒不客氣的從她手中奪過自己的頭髮嫌棄道「別動,臟不臟。再說了,什麼你為我報仇,那沸骨散不是我自己調配的藥物嗎?」

「你這麼說我可不願意啦!」聞笛嬉皮笑臉的道「你這次出閣可帶錢了?還不是我給你付的藥草錢呀!不然怎麼製作這毒?」

烏芒被她給嗆的一時說不出話,有些無奈的摸了摸額頭。

」我們接下來怎麼做?」烏芒正色說「這麼多人折在我們手中,這渭城怕是待不下去了少主,不如我們回閣吧。閣中雖然沒有這城中熱鬧,但也算的上是寧靜安全,各叔伯入了城現在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他們可都是老狐狸了,況且那城中不少我們的商行,如你所說,讓他們熟悉一段時間散散心也是挺不錯的。」

「不要。」聞笛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

烏芒也沒辦法了「那你說怎麼辦?」

「如果我真的遠遁了,那不就是認了我的罪名,什麼擄走李府夫人這種莫須有的罪名都要強加在我身上了。這渭城我也是真正的混不下去了,這樣不是正好如了那李府老妖婆的意了?我才不要。明明先起壞心的不是我,我卻要為他們的惡行付出代價,哪裡有這樣的道理。渭城不止是他們的家,也有我的家。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你要如何?」烏芒皺眉問她。

「我要回城主府,我要揭露李夫人這個虛偽毒婦的真面目。」

「怎麼回呀小祖宗,你說的倒是簡單,我們現在能不能進城都是大問題呢。」烏芒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問她。

聞笛但笑不語,她背著手蹦蹦跳跳的走向烏芒活潑道「這還不簡單?門都已經給我留好了。」

烏芒疑惑了「怎麼說?」

「主上,來都來了,戲都看那麼多了,何不現身讓聞笛也看看你呀。幾日不見甚是想念呢!不知主上可還安好?」聞笛轉著沖空無一人的四周喊道。

烏芒心中思量,能讓聞笛叫主上的又有誰?莫非是柳逸塵?那她現在的意思,豈不是說柳逸塵已經來了?可是這西周空曠非常,安安靜靜,連一隻鳥飛過都能感覺到,聞笛又是怎麼得知柳逸塵來了,莫非是她剛才受了太大的驚嚇癔症了?

烏芒正欲給聞笛把把脈,卻只見平地起了一陣清風,一個如同鬼魅一般的影子憑空出現在他們面前,那人高大異常,臉上帶著的面具在月色中透出絲絲的浮光。

「哧……不愧是你。」那高大的面具男子勾了勾薄唇輕輕笑出了聲,對著聞笛點了點頭。

聞笛開心的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著他恭恭敬敬的福身。

「你就是,九幽閣,烏芒?」那人看向烏芒的方向問道。

烏芒忙不迭的抱拳道「晚輩烏芒,閣下想來就是這渭城之主柳逸塵了。在閣中時常聽家師提起誇讚,神往不已,今日一見,果真是個英雄人物。」

柳逸塵嘴邊的笑容擴的更大了,他語氣輕快道「韻葉時常提起我?還誇讚我?不能吧。他不破口大罵都算不錯了。不過,你這少年確實比你那古板的老頑固師父會說話多了,我很喜歡,這九幽閣的新苗子真是惹人稀罕。我也是聽說了你許久呢,今日得見,真也是不枉出來一趟了,你那師父可是把你當寶貝藏的夠深啊。」

烏芒低頭道「家師確實是對我疼愛萬分。」

「嗯。」柳逸塵淡淡道「你的發已全白了,想來《暮成雪》已經被你參透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要是想多活幾年,就少動用你那破功法。這世上,不是什麼天機都可推演的,也沒有什麼天機,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你師父這老頭子真是,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一樣狠,你們九幽閣都是瘋子。我奉勸你小子,比起為不確定的未來讓自己嘔心瀝血,不如想想辦法怎麼活好當下。」

烏芒心頭一冷,他沒想到柳逸塵竟然這麼輕鬆的就看破了他的所有底牌。

他確實不擅長打鬥,五行機關包括毒也用的平平無奇,自己最擅長的是推演天機,為他人逆天改命。修鍊只有烏族人血脈才可領悟的古籍《暮成雪》,當達到一定境界時,入功法名字一般,朝如青絲暮成雪。

所謂的推演天機和逆天改命,也只是用燃燒生命的代價,窺見一絲不確定的未來罷了。不管做了多少,必遭反噬,所以烏族人通常活不久,烏芒比誰都清楚,他可能是烏族最後的血脈了。

他彎腰抱拳道「多謝柳城主的好意,只是每個人生來都有他的使命,假如在有限的生命中完成了自己所要做的事,其實生死也沒什麼好怕的,不論是誰,最後都會走向這一道路,大家也都是殊途同歸,我只是更早一步罷了。」

柳逸塵不再多說什麼,但是聞笛卻在他眼中看到一絲悲憫。

聞笛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她第一次發現,其實自己一點都不了解烏芒。九幽閣的每個人好像都有他的秘密。柳逸塵所說的隻言片語直接把她拉入了另一個自己一點都不了解的緯度。

聞笛張了張嘴正欲說著什麼,卻被烏芒打斷了。發如白雪的少年人走到她的身側,沉靜道「抱歉我沒有告訴你太多,以後你會知道的,你只需要記住,你是我們九幽閣認定的主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柳逸塵有些驚奇的睜了一下半闔的眼,稀奇道「這話什麼意思?韻葉腦子被驢踢了?我們城主府的小姑娘出去了一趟怎麼還成你們九幽閣的主人了,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了……」聞笛有些悶悶的道。

「……那你長話短說」柳逸塵不假思索。

烏芒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待聞笛說完口乾舌燥的到處找水,柳逸塵沉思了片刻將腰間水袋扔給了聞笛。

聞笛呆愣愣的捧著水袋不知所措。

「喝吧,我還沒喝……」柳逸塵還在想自己的事,根本沒注意太多。

聞笛也不再客氣,直接猛灌一大口。沒有想象中水的甘甜,一股子酒精的辛辣味道順著咽喉直衝她的天靈蓋,聞笛被嗆的大聲咳嗽起來。烏芒三兩步上前拍著聞笛的後背給她順氣。

咳嗽聲驚醒了沉思在自己世界中的柳逸塵,他一拍腦袋,將聞笛手中的水袋奪了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尷尬道「忘了忘了,這裡頭是上了年份的花雕酒……好點了沒,怪我不專心了。」

聞笛鼻子紅紅的皺了皺又打了兩個電話噴嚏說不出話,烏芒有些奇怪的看著這個傳聞中殺伐果斷的鐵血城主,怎麼跟傳聞不太一樣啊,一接觸下來,好像有點憨。

柳逸塵還不知道烏芒已經在心裡給他扣上了「憨」的帽子,尷尬的撓了撓下巴,也不知怎麼安慰這個眼前看著脆弱極了的姑娘。

聞笛緩了一會兒才好了起來,她奪過柳逸塵手中的水袋又小小的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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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嬌城主的心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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