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3月26號到了，是周日。

以往周末加寧都會起得很晚，這天卻起了個大早，因為訂了5點半的鬧鐘。躡手躡腳地來到艾琳的卧室，發現艾琳也起來了。自從懷孕后，加寧就不跟艾琳一起睡了。

艾琳看見加寧偷偷開門的樣子，說：「怎麼跟做賊似的？起這麼早幹嘛？」

「我還沒去過你的咖啡店呢，今天過去坐坐。」

「好啊，那快點洗漱吧，我得趕緊過去準備早餐。」

「好嘞！」加寧說著走進洗手間，三下兩下就收拾完了。

艾琳看著5分鐘就收拾好站在她面前的加寧，說：「怎麼這麼快，就算懷孕了也不能這樣不注意形象啊！」

「牙刷乾淨，臉洗乾淨就行了，孕婦還注意什麼形象，任何化妝品對寶寶都不好。」

艾琳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來到咖啡店外面，加寧抬頭看了看，招牌上用藝術字寫著「艾的咖啡」四個大字。

「愛的咖啡，好名字，比之前那個好。」加寧讚許道。

艾琳笑一笑，沒說話。之前的咖啡店名叫「艾金」。

一進廚房艾琳就一個人忙活起來，店員最早的也得7點才來。加寧說要幫忙，艾琳忙說：「別，這裡地滑，你還是在外面坐會兒吧，一會兒我給你弄點早餐。」

加寧猶豫了一會兒，說：「在外面待著怪無聊的，哎，你手機里的遊戲借我玩一下吧。」

「你自己下一個嘛，待會可能會有網上訂單的。」

「不行，自己下了會玩上癮的，待會兒如果有訂單我就告訴你，這樣你就不用一心二用了。」

「好吧。」艾琳無奈地拿出手機遞給加寧。

加寧忙拿起手機跑到外面，查看艾琳的微信朋友圈，有發金多婚禮的就把那人刪掉。只要艾琳的朋友圈能看到，就說明是兩人共同的朋友，在知道艾琳會看到的情況下還發，這樣的朋友也沒有留著的必要。

過了一會兒，艾琳就把一個三明治，一杯牛奶放到加寧面前，叮囑說：「先吃了再玩，別餓著我乾兒子。」

「行行，你快去忙吧，別管我了。」加寧催促道。

艾琳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加寧，總覺得她今天怪怪的。

每隔一會兒加寧就打開朋友圈看一看，有網上訂單就把手機拿給艾琳。

八點多鐘的時候網上又有訂單了，加寧把手機給艾琳。就在艾琳看訂單信息的這會兒，有人打電話過來，艾琳接起電話，只「喂」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加寧看著艾琳默默放下手機，問：「誰啊？」

「程靈靈。」

加寧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完了。程靈靈是她們的大學同學，那時因為她喜歡的人喜歡艾琳，成了艾琳的死對頭。大學的后兩年，兩人一直誰都不搭理誰。這時打電話來，肯定是告訴艾琳金多結婚的事。

「這個死三八。」加寧忍不住低聲咒罵，罵完自己又覺得有點難聽，沖艾琳吐了吐舌頭。

艾琳扯了扯嘴角，說：「你今天非要跟我來店裡，還看我的手機，就是怕我知道這事？」

加寧沉默。心想：結果還是功虧一簣了，這個程靈靈心腸也太壞了！

艾琳又說：「我跟他早就分手了，他結不結婚跟我沒關係。」

嘴上這麼說，但艾琳一整天狀態都不好，總是恍恍惚惚的，有一次甚至給客人拿錯了咖啡。

晚上回到家，艾琳洗了個澡就回了卧室。加寧跟進去，想勸勸艾琳。

艾琳說：「我沒事的，加寧，你快去睡吧，我這人你還不知道嗎，沒心沒肺的，也就是剛分手的時候有點傷心，現在早忘了。」

加寧還是不放心，想留下來陪她，但艾琳態度堅決，加寧只好作罷。

加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很擔心艾琳，卻也不敢冒然去她房裡。伸手拉開窗帘，慘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瀉進屋裡，加寧向窗外望去，缺了一小塊的下弦月懸挂在漆黑的夜空。加寧嘆了一口氣，撫摸著略微凸起的小腹，心想：周軒會不會也在看著這樣的月亮。

不知在床上翻了多少次身，加寧終於睡著了，只睡了一會兒卻又突然驚醒。加寧起身想去喝點水，剛打開門，就聽到艾琳房裡傳出壓抑的哭聲。加寧一陣心痛，忙又悄悄把門關上，她知道艾琳不想讓自己看到她哭。

如果說剛分手時艾琳的哭表達的是難過，那這次的哭就代表了絕望。曾經深愛的人，現在終於完完全全地屬於別人了，怎麼能不絕望。

加寧慢慢躺回床上，一顆淚珠從緊閉的眼睛里滑落，最終滲進枕頭裡。

第二天，加寧早早起來，去敲艾琳的房門。

裡面傳出艾琳的歡快的聲音：「進來。」

加寧開門進去，發現艾琳正在化妝。精緻的妝容掩蓋了疲憊，加寧很奇怪艾琳的眼睛竟然沒腫。

「怎麼又起這麼早啊，睡眠多一點對寶寶有好處。」

加寧沒有回話，想說「其實你不用在我面前偽裝的」，但最終沒說出口，就算關係再親密，人也該有自己的隱私。

過了一會兒，加寧才說：「你每天在店裡忙完早餐再回來接我，我太過意不去了，不然我以後都早點起，跟你去店裡，你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那你要在店裡待兩個小時呢，要是你沒懷孕我巴不得你去幫我的忙，但現在你是特殊情況啊，你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吧，誰叫你是我唯一的閨蜜呢。」

「可是……」

「哎呀，別可是了，你再去補個覺，我先走了。」說完艾琳就風風火火地跑出門了。

以前加寧只看到艾琳輕輕鬆鬆做老闆娘的樣子，從來不知道她還要這麼早起到店裡幹活。其實她就算什麼都不幹家裡也養得起她，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沒想到對待工作這麼認真。加寧覺得自己也要更加努力，認真工作的女人才最有魅力。

在回去補覺之前，加寧給吳錦發了條微信，把事情告訴了他，讓他有空的時候過來陪陪艾琳。

剛發了幾秒鐘，就收到了回復：好的，這兩天有個案子要開庭，我實在抽不開身，忙完了馬上過去。

加寧莞爾一笑。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到了7月份。

一天，加寧接到沈黎明的電話，說他要回上海了。

掛斷電話，加寧心裡有點惴惴不安，她並沒有告訴沈黎明自己懷孕的事。自從那次看完電影分開后，他們就沒再見過面，沈黎明偶爾會打電話來，不咸不淡地聊幾句。加寧有幾次想跟他說的，但是好像放到哪個話題里說都會顯得有點突兀，後來乾脆放棄了，心想等他來了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現在他要來了，加寧又有點莫名的緊張，總覺得對不起他似的。

沈黎明回來的那一天，加寧下了班就跟艾琳回家等著。

艾琳問：「你告訴他你懷孕的事了嗎？」

加寧搖搖頭。

艾琳從鼻子里哼笑一聲，說：「那待會兒他估計會嚇傻的。」

話音剛落，敲門聲就響起來。

艾琳看了一眼加寧，然後起身去開門。

門一打開，首先進來的是一大束紅玫瑰，然後是沈黎明大大的笑臉。

看到沈黎明進來，加寧站了起來。

沈黎明看到加寧的一剎那怔住了，臉上的笑容都還沒來得及收回，慢動作一樣，一點一點從臉上消失。

艾琳拉著他的胳膊，說：「來，坐下來慢慢說。」

沈黎明機械地被艾琳拉著坐到沙發上，手裡還抓著那束花，不知道該不該送出去。

加寧看他這樣子，心裡很是愧疚，故作輕鬆地說：「這花是送我的嗎？謝謝。」說著把花從沈黎明手中接過去，捧在手裡，坐到沙發上。

沈黎明呆了半天，終於開口：「你……你……你……」

艾琳拍了他一下，說：「結巴啦？好好說話。」

沈黎明咽了口唾液，穩定了一下情緒，才又說道：「加寧，你結婚了？」

加寧搖搖頭。

沈黎明疑惑：「那你這……」

「是我之前愛過的男人的。我那時候也不知道，後來才發現的，一直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對不起，讓你失望了。」加寧不好意思看沈黎明，低著頭說。

「你把孩子留下，是不是說明你還愛著他？」

「是。」

又是一段沉默，之後沈黎明站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應該早告訴他的，可我真的開不了口。」加寧一臉愧疚地說。

「確實有點。昨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激動地說自己終於畢業了，可以親手掙錢養你了，我就知道你還沒告訴他，看他那個高興勁，說實話，我也不忍心告訴他。」艾琳說。

聽艾琳這麼一說，加寧更覺得愧疚難當。

艾琳又說：「其實你也不用愧疚，因為你從來也沒答應過他什麼。」

艾琳這樣說並沒有讓加寧心裡覺得好受一點，她本來以為沈黎明對她只是一時新鮮，沒有多深的感情，但從他剛才的反應來看，好像並不是這樣。加寧不禁有點懊悔，當初要是一點希望都沒給過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