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吳錦一早就到了上海，找了一家星巴克，點了杯咖啡，一邊喝咖啡一邊想怎麼再約加寧和艾琳出來。一會兒想馬上就給加寧打電話，一會兒又覺得這麼早就約吃中午飯會不會有點傻。艾琳看出他喜歡她了嗎？他會是艾琳喜歡的類型嗎？這次還說來出差會不會有點假？一個又一個問題蹦出來。

吳錦其實並不是一個拘謹的人，他特別想當面對艾琳說：「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但畢竟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心裡多少有點忐忑，怕太直接了艾琳會接受不了，反而錯失機會。

思前想後，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吳錦終於撥通了加寧的電話。

這時加寧正在整理卷宗，一看來電顯示，會心一笑，拿起手機走出辦公室。電話接通后加寧先開口：「喂，吳師兄，你又來上海了？最近上海這邊的案子挺多啊。」

「啊，那個，我這次不是來出差的，我就是……那個什麼……」

加寧笑起來：「吳師兄，我知道你是為誰來的。你直接給她打電話吧，這次我就不當電燈泡了。」

「我怕她會拒絕我。」既然被看穿了，吳錦也就不再掩飾。

「應該不會的，她現在整天無聊得很，有人約她她肯定出來的。」

「那我先試試吧。」吳錦的聲音第一次聽起來那麼沒底氣。

「對了，艾琳她喜歡百合花，喜歡吃法國菜，最喜歡的顏色是粉色，還喜歡看恐怖電影。師兄，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加寧。」

晚上下班后加寧回到家一看，艾琳不在，就知道吳錦肯定是約會成功了。加寧由衷地替他們倆高興，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給自己弄吃的。吃了一碗麵條，加寧心滿意足地躺在沙發上。艾琳不在，屋子裡靜悄悄的，加寧又想到了周軒，剛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感覺心裡空空的，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眼淚又要往上涌。加寧想找點事做，轉移一下注意力，但是沒有用，打掃衛生，看書，看電視，都填補不了內心那種巨大的空洞感。加寧乾脆躺在床上，放任思緒遊走，回憶跟周軒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一邊回憶一邊不停地流淚。

不知過了多久，艾琳回來了。打開加寧的房門，看到一地的紙巾，艾琳忙跑過來，一看加寧還在哭，著急地說：「加寧，我回來了，你怎麼了？快別哭了。」

加寧睜開眼睛，抽泣著說：「你怎麼才回來啊，你只顧著自己約會，也不管我。」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時間了。」艾琳說著，脫掉鞋子，上床擁住加寧，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加寧可能是哭累了，沒多久就睡著了。艾琳坐起來，看著蜷縮著的加寧，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並沒有忘記時間，她只是沒想到加寧到現在獨處時還會難過到這種程度。艾琳把屋子裡的紙巾打掃乾淨，洗了個澡，回到自己房間，點燃一支煙。沒有開燈，打火機的藍色火焰閃過之後，就只看到一個小小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第二天早上加寧被鬧鐘吵醒，迷迷糊糊地走進衛生間，一照鏡子嚇了一跳，眼睛腫得雙眼皮都沒了。加寧心想：這下完了，怎麼去上班啊。垂頭喪氣地從洗手間出來，發現艾琳也起來了。加寧問：「怎麼起這麼早啊？」

艾琳說：「還不是為了你。」一邊說著一邊端過來一個碗放在加寧面前，碗裡面有兩個剝好皮的白煮蛋。

「太好了，艾琳，你就是我的救星。」加寧說著拿起一個雞蛋放在眼睛周圍滾。

「這個效果應該也不是多明顯，你要不然帶個墨鏡去上班吧。」艾琳一邊說著一邊在旁邊敷面膜。

「在辦公室戴墨鏡有點太誇張了吧，算了，我盡量不跟別人對視就行了。」

「你也真是的，昨天晚上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呢？」

「我怕打擾你約會啊。對了，我昨天晚上心情不好，埋怨你回來得晚，你別當真啊，以後你晚上該約會就約會，不用管我。」

「什麼約會啊，我還不是為了給你面子，才跟那個吳錦吃吃飯，看看電影。」

「吳師兄人很好的，你認真考慮考慮。」

艾琳不吱聲了，加寧猜她大概又想起金多了。加寧知道艾琳還是沒放下金多，甚至可能還抱有一絲幻想，希望金多跟那個女孩待煩了再回來找她。可是就算金多真的反悔了，他們倆還能回到以前嗎？加寧不由在心裡感嘆：我們可真是苦命的兩姐妹啊。

加寧敷完眼睛，艾琳遞給她一個面膜，對她說：「你也做個面膜吧，對眼睛消腫可能也有好處。我還做了粥，敷完面膜你吃點粥再去上班，我再去床上躺會兒了。」

「哎，你別走啊，跟我說說你跟吳師兄怎麼樣了。」

「沒什麼好說的。」艾琳沒好氣地說。

加寧看著艾琳的背影聳了聳肩。

到了律所，加寧一直低著頭走路，跟孫正儀說話的時候也是低眉垂眼。孫正儀是個粗枝大葉的人，根本沒發現加寧有什麼異常。但加寧的秘密最終還是被人發現了，是律所的一個男實習律師，叫張振興，比加寧晚來律所幾天。長得有點賊眉鼠目，頭髮總是油油的，梳得一絲不苟，個子不高，但總喜歡穿長款大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張振興總喜歡來找加寧說話。加寧把自己的時間排得很滿，手頭沒有工作的時候就背法律條文，根本不想跟人聊天，但是張振興一有空閑時間就來找加寧，自以為不動聲色地打聽加寧有沒有男朋友，家庭條件怎麼樣，有什麼愛好等等，加寧不勝其煩，又不好意思不理他。

十點多鐘，加寧正聚精會神地背法律條文，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她一下，加寧嚇一跳，回頭一看是張振興，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皺著眉瞪他，這一瞪張振興看出加寧眼睛腫了，關切地問道：「加寧，你眼睛怎麼了？」

「沒怎麼。」加寧敷衍地說。

「不可能，眼睛這麼腫，是不是昨天晚上哭了？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找他算賬。」

「沒人欺負我，你快去工作吧，別管我了。」

「我現在不忙。」

加寧心想：你不忙我忙啊。但沒好意思說出口。

見加寧不說話，張振興以為她默認自己可以跟她繼續聊天了，就接著說：「最近新上映了一部電影，特好看，晚上我們一起去看吧。」

加寧無奈，正要開口拒絕，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沈黎明打來的，加寧鬆一口氣，對張振興說：「我接個電話。」說完就跑出辦公室。

加寧再沒有比現在更感謝沈黎明的來電了，因此對他說話的口氣也比平常和氣不少，沈黎明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其實他也沒什麼事，就是告訴加寧他後天就回上海了，問加寧什麼時候回老家。

沈黎明雖然在追加寧，但打電話打得並不頻繁，平均每周一次，這一點做得倒讓加寧不反感，加寧不喜歡死纏爛打的人，只是不知道沈黎明這樣做是不是艾琳授意的。

兩人聊了大概5分鐘，加寧到辦公室門口先偷偷往裡看了一眼，張振興已經離開了，這才放心地回到座位上繼續背法律條文。這時孫正儀來到加寧辦公桌旁邊，倚著桌子站定。

加寧問：「孫姐，有什麼事？」

「小賀啊，對於不喜歡的人和事一定要學會拒絕，不然只會給自己徒增煩惱。」

加寧明白孫正儀指的是什麼，點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孫姐。」

連孫正儀都看出加寧不喜歡那個張振興，加寧心想：張振興到底是真傻還是裝糊塗？下次一定要狠狠地拒絕他，省得整天煩我。

中午張振興又跑來約加寧一起吃飯，加寧狠了狠心，堅決地說：「我不想跟你一起吃飯，也不想跟你聊工作以外的事，以後不要老來煩我了。」

張振興呆在那裡，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嘴巴微微張著說不出話。

加寧轉身走開，心情頓時無比舒暢。心想：原來拒絕自己不喜歡的人真是越乾脆越好。

加寧正考慮去吃什麼，艾琳的電話打過來：「我在你們辦公樓往西走那家日本料理店。」

加寧點了一份壽司，艾琳則點了三文魚刺身和清酒。看著艾琳一仰頭喝下一杯酒，加寧有點懵，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喝酒啦？」

「早就會了，金多不喜歡我喝酒，所以那幾年沒怎麼喝過。」艾琳若無其事地說。

加寧沒回話，悶頭吃壽司。氣氛有點不好，為了緩和一下，加寧給艾琳講了她拒絕張振興的事，並且把她的心得也說出來。

艾琳聽完后若有所思地說：「我對你那位吳師兄是不是也該用這招啊？」

加寧一口飯差點噴出來，忙說：「不要不要，你們不一樣的。吳師兄多好的人啊。」

看著加寧著急的樣子，艾琳「噗嗤」一聲笑出來。加寧這才知道艾琳是逗自己的，給了她一記白眼，心裡暗想：這兩個人說不定真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