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吳錦一般是辦公室里早上到得最早的人，這天卻是例外，他到的時候周軒早已在辦公室，而且好像在等他，因為他一進門周軒就招手讓他進去。

吳錦走進周軒的辦公室，問：「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啊？」

周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吳錦：「你最近去上海到底是為了什麼？」

吳錦挑一挑眉，說：「是我的私事。」

「是不是為了一個人？」周軒追問。

「是。」吳錦老實地回答。

「為了誰？」

「這跟你好像沒有什麼關係吧。」

「如果那個人是賀加寧就跟我有關係。」

吳錦嗤笑一聲，說：「你聽說了什麼？是誰說的？」

「你不用管我聽說了什麼，你就說賀加寧是不是在上海。」

「是。」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周軒有點氣急敗壞。

吳錦卻氣定神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賀加寧跟你沒有半點關係，就算我去上海是為了見她，你又能怎麼樣？」

周軒語塞，干瞪著吳錦說不出話來。

「老周，清醒清醒吧。」吳錦撂下這句話走了出去。

周軒頹然地坐著，心裡五味雜陳。就好像自己的一件寶貝被人拿走了，而那個人偏偏是自己的好兄弟。

一整天周軒都心神不寧的，手頭有幾個案子，但他絲毫沒有心情去看，幸好近期不會開庭。他一直在想，一個是自己深愛的女人，一個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該如何看待他們倆在一起這件事呢？如果跟加寧沒有過那一夜可能還好一點，可是自己已經跟加寧有肌膚之親，她再跟吳錦在一起，總覺得心裡彆扭得很。不過吳錦絕對是個很好的人，加寧如果真跟了他，也算是一個好歸宿。想著想著，慢慢就有點釋然了。

下班時間到了，眼看吳錦收拾好東西就要走了，周軒忙跟出來。兩人一左一右等電梯，但直到電梯下到車庫，也沒說一句話。

從電梯出來吳錦繼續往前走，周軒喊住他：「老吳，去喝一杯吧。」

「不去。」吳錦並沒有停下腳步。

周軒急走幾步拉住吳錦的胳膊，說：「老吳，別生氣了，為了這點事，不至於。」

「不至於？我看你今天早上的架勢是想要跟我絕交啊。」

「我可沒那個意思，就是乍一聽到那個消息有點消化不了。」周軒依然拉著吳錦的胳膊。

吳錦甩著胳膊想把周軒的手甩開，邊甩邊說：「別拉拉扯扯的，讓人看見誤會。」

「我就扯你怎麼了？我還要抱你呢！」周軒說著向吳錦撲過去。

吳錦笑著躲開，兩人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來到酒吧，各自點了一杯威士忌，兩人輕輕碰一下杯。

一口酒下肚吳錦先開了口：「其實我去上海不是為了加寧。」

周軒不可置信地瞪了吳錦幾秒鐘，然後噌一下站起身來，沖吳錦喊道：「你這樣有意思嗎？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現在又告訴我根本沒這回事，這樣耍我很好玩嗎？」

吳錦把周軒按在座位上，笑著說：「你看你早上那個樣子，我就是想氣氣你。」

周軒氣呼呼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但他自己知道，表面上看起來有多生氣，內心就有多慶幸。

等心情平靜一點了，周軒問吳錦：「那你到底是為誰去的？」

「是加寧的閨蜜，叫艾琳。」

「之前聽加寧說過，她有一個好朋友失戀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

「是，昨天去上海我們倆單獨見的，她把她之前的事都跟我說了，並且坦誠地說自己還沒放下過去。我說我會等著，因為我覺得她那個前男友配不上她。」

「你倆是怎麼認識的？通過加寧？」

「是。我有一次去上海出差，碰到加寧，就約她一起吃飯，艾琳也約她，就一起了。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周軒笑了一下，想到了他自己和加寧。一見鍾情這麼小概率的事，竟然在他和吳錦身上都發生了，說出去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信。

「你現在知道加寧在上海了，會去找她嗎？」吳錦問。

周軒沉默了半晌，然後說：「不會。」

吳錦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周軒問：「她好嗎？」

「看上去還不錯。」吳錦說，「加寧本來就是個開朗樂觀的人，不像你，應該比較容易走出來吧。」

「會是這樣嗎？」周軒像是問吳錦，又像問自己。

兩人在酒吧待了半個多小時就各自回家了。因為喝了酒，所以叫了代駕。周軒坐在車後座上，想起吳錦剛才說的話，不知為什麼，突然很想哭。加寧應該快把他忘了吧，就算沒忘可能也只把他當成一個認識的人，沒有任何特殊情感。想到這周軒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頭，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下來，又覺得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太丟人，忙用衣袖擦掉。

代駕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孩，從後視鏡里看到周軒擦眼淚，猶猶豫豫地問：「大……大哥，你沒事吧？」

周軒回道：「沒事。」

男孩的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這個男人流眼淚啊，八成是跟女人有關係，對不對大哥？要我說啊，女人，真是又好又不好。沒有女人男人就活不下去，但是呢，自古紅顏多禍水啊，我身邊好幾個哥們兒都被女人害慘了。」

「我問你個問題，如果你很愛一個女人，但是又沒有辦法得到她，那你會怎麼辦呢？」

「要是她也愛我的話，我肯定想盡一切辦法得到她，如果實在得不到，那就只能相忘於江湖了。」

周軒笑一下，說：「你看得倒挺透徹，有女朋友嗎？」

「有過，分了，嫌我窮。」

周軒想了一下，又說：「你確定她是嫌你窮嗎？如果是的話，她當初為什麼跟你？」

男孩沉默了。兩人都沒再說話，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怕韓曉夢看出自己哭過，周軒在樓下抽了兩支煙，整理好情緒才回家。但一整個晚上周軒身上都帶著一種很沉悶的感覺，他特別想把自己偽裝得好一點，不想讓壞心情影響家人，但這實在太難。當一個人內心充滿絕望，可能再完美的演技也掩飾不了。

韓曉夢看出了周軒的不對勁。吃飯的時候一句話不說，只是悶頭吃。陪冬冬玩的時候也不像平時笑得那麼開心。但是她沒有問周軒是怎麼回事，因為無從問起，她不知道除了一句「工作遇到麻煩了嗎」自己還能問什麼。看著周軒落寞的背影，韓曉夢感到深深的無力感和挫敗感。賀加寧走了，可是周軒的心要多久才能恢復呢？

韓曉夢洗漱乾淨來到卧室，周軒正坐在床上看書。韓曉夢說：「我前兩天跟惠芳學了學按摩，幫你按按吧，看我學得怎麼樣。」

「惠芳是誰啊？」周軒問。

「就是在咱們小區邊上開了一個小按摩店的那個啊，我上次跟你說過的，他們兩口子開的，按得挺好的。」韓曉夢一邊說著一邊拿過周軒的書放到床頭柜上，讓周軒趴在床上。

韓曉夢站在床邊，從肩到腿給周軒按了一個遍。周軒覺得很舒服，馬上就要睡著了，韓曉夢突然騎到周軒身上，手探進周軒睡衣裡面撫摸他。

周軒笑：「這也是惠芳教你的？」

韓曉夢也笑了，輕輕掐了一下周軒，在他耳邊輕聲說：「我想要。」

周軒根本沒有那個心情，他們已經很久沒*了，韓曉夢有暗示的時候周軒都假裝沒看到，但這次她這麼直接地說出來，讓周軒無法拒絕。兩個人面對面躺著對視了一會兒，韓曉夢關上燈，然後主動吻上周軒。

周軒進入的時候，韓曉夢悲哀地想：不知道他現在心裡想著的是誰。

半夜，周軒從床上下來，走到衛生間，打開衛生間的窗戶，站到窗邊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剛才跟韓曉夢*時，周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賀加寧，她的影子在腦海里浮現，趕都趕不走。不想想又控制不住地去想，那種感覺讓周軒拿煙的手都有點抖。

在衛生間待了將近一個小時周軒才回到床上，但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打了一個盹。來到辦公室，發現同事們正在分禮品，這才想起來明天要放年假了。這一天照例開一開會，大家把手裡的工作收一收尾，就早早下班了。林可眉和三個男孩子跟兩位老闆說了聲「新年快樂」就歡快地走了，辦公室里只剩周軒和吳錦。

周軒來到吳錦這邊，問他：「什麼時候回老家？」

「訂了明天的車票。」

周軒點點頭，說：「年後我過去一趟，看看叔叔阿姨。」

「非常歡迎。我爸媽也都很惦記你。」

「我想吃阿姨做的紅燒肉了，在哪都吃不到那個味，給我預備好啊。」

周軒讓吳錦陪他走一走，兩人從辦公樓出來才發現下雪了，小小的雪花輕盈地飄下。這個城市並不常下雪，兩人站在那裡看了半天才往前走去，沿著周軒與加寧經常走的那條路走了幾個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