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周軒憐惜地看著加寧，說：「對不起，加寧，我什麼都不能給你，卻不由自主地靠近你，讓你也陷進來，對不起。」

加寧說：「我明白了，不要說對不起，就算你沒有靠近我，我也會愛上你。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會愛上你。」

周軒靠近加寧，抱住她，也流下眼淚。自從父母去世以後，這是周軒第一次流淚。

加寧用手抹掉周軒的眼淚，說：「不要哭，周軒，你先回去好嗎？我想一個人待著好好想想。」

「好。」周軒吻了一下加寧的手，說，「答應我，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好嗎？」

加寧點點頭。

周軒走後，加寧洗了個澡，換好睡衣，躺到床上。她回想了一下周軒剛剛說的話，覺得自己跟周軒是完全不可能的。周軒不能對不起他岳父和韓曉夢，也不能讓他的兒子失去完整的家。如果做周軒的情人，加寧良心上過不去，也是對自己和父母不負責任。所以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離開周軒，就像艾琳說的，離得遠遠的，永不再相見。

加寧暗自做了一個決定。下定決心之後，加寧以為自己可以睡個好覺，她很想聽周軒的話，好好休息，但是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乾脆打開電腦，找了個喜劇電影看，也能笑得出來，但老是笑著笑著就想哭。加寧關掉電腦，放棄努力，抱住膝蓋在床上坐著，就這樣坐到天亮。有生以來，加寧第一次失眠了。

周軒從加寧家出來，只覺得全身不舒服，像有什麼東西壓著自己，腳步沉重，透不過氣。這才明白原來對一件事情無能為力是這麼痛苦。開車回到家，到了樓下卻不想上去，坐在小區石凳上抽煙。

韓曉夢心情也不好，到樓下散步，剛好看到周軒坐在那裡。她走過去，在旁邊坐下，頭靠在周軒的肩膀上。

周軒說：「還沒睡啊。」

「睡不著。」

兩人沉默了十多分鐘，韓曉夢開口：「周軒，如果不是周伯伯臨終前想看到你結婚，你會娶我嗎？」

周軒沒有說話。

韓曉夢繼續說：「周軒，我愛你，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愛你。那天，媽媽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你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當時我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結婚後，你對我一直是淡淡的，我知道你把事業看得很重，所以從不過多要求什麼。現在，我突然覺得，你之所以一直淡淡的，也許是因為沒有遇到對的人。」

「別瞎說，走，回家。」周軒拉住韓曉夢的手往回走。

韓曉夢跟在周軒身後，問：「你不會離開我和冬冬的，是嗎？」

周軒停下腳步，背對著韓曉夢，沉默了幾秒鐘，說：「當然不會。」

躺到床上，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依然籠罩著周軒，他一點睡意都沒有，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他在想，為了讓父親不留遺憾地走，賠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到底值不值得。他跟韓曉夢也許可以看似幸福地白頭偕老，但他自己知道，那只是看上去而已。有什麼辦法呢？要怪只能怪自己對愛情後知後覺。

韓曉夢也沒睡著，中午她在律所看到賀加寧的第一眼，就全都明白了，女人的直覺就是這樣准。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留住周軒，就算留住了他的人，也不確定能不能留住他的心。從小韓曉夢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從中學到大學一直是學校的校花，喜歡她的人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現在卻為這種事而煩惱，她為自己感到悲哀。但是，誰讓她愛周軒呢？

這個夜晚，失眠的不只賀加寧，還有周軒和韓曉夢。

第二天，周軒照常出差。

加寧早早來到辦公室，在電腦上寫了一封辭職信，列印出來，交到吳錦面前。

看到辭職信，吳錦抬起頭看著加寧，平靜地說：「加寧，你不用這麼急著走，我正在幫你物色好的職位，到時候推薦你過去，比你自己找工作要容易一些。」

「幫我物色職位？為什麼？」加寧疑惑。

「你說呢？」吳錦雙手手指交叉，向後靠到椅背上。

「你知道我和周軒……」

「是，在他自己知道之前，我就知道了。」

加寧低下頭，小聲說：「吳師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明知道他是有家庭的……」

「不不，加寧，我理解你們。但，人活一世，並不只是為了愛情，還有親情、責任、事業等等，所以，有時與自己共度一生的和自己所愛的，並不一定是同一個人，你明白嗎？」

加寧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吳錦接著說：「加寧，不要哭。你也不只是為了愛情活著，你還有你的父母、朋友和你的事業，成為一名好律師不也是你的夢想嗎？」

加寧抹了一把眼淚，用力點點頭，說：「我明白，謝謝你，吳師兄。」

「只是，辭職以後你恐怕要重新申請實習證，之前的幾個月都白費了。」

「怎麼會白費呢，我學會了很多東西，沒關係的。」

吳錦讚許地點點頭。

從吳錦辦公室出來，加寧找了一個小紙箱，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然後坐在座位上等著同事們來了跟他們告別。

聽說加寧要走，三位男同事都很驚訝，張思進說：「加寧，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呢？」

王立森說：「是啊，加寧，我們都特別喜歡你，幹嘛要走啊？」

李偉在旁邊點頭附和。加寧不知道說什麼，紅著眼眶，低頭不語。

林可眉對這件事卻並不感到奇怪，她隱約知道加寧辭職的原因，此時忙替加寧解圍：「加寧肯定是另謀高就啊，你們瞎問什麼啊，如果真的喜歡加寧，就應該祝福她。」

三個人一聽，紛紛點頭，張思進說：「對對對，加寧，祝你早日成為一名優秀的律師。」

王立森說：「加寧，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組織一個幸福的家。」

李偉說：「加寧，希望你越來越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回來找我們。」

加寧感動地說：「謝謝大家，這段時間你們都很照顧我，一畢業就能遇到你們這麼好的同事，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大家有什麼要幫忙的，也可以隨時找我。你們幾個，結婚的時候一定要通知我，我會給你們每人封一個大大的紅包。」

林可眉一聽這話，馬上說：「那可說好了，加寧，我的一定要比他們三個的大。」

王立森不樂意了，大喊：「憑什麼啊，可眉姐，憑什麼你的最大？」

林可眉沖他吐了一下舌頭。

加寧笑起來，知道他們是想逗自己開心。這些同事真是可愛，加寧是真想繼續跟他們做同事，以後去了其他地方，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這麼單純友好的同事關係。

回到家，才上午9點多鐘，加寧心裡空落落的，不知道該幹些什麼。想到還要找個理由安撫爸爸媽媽，加寧心裡更亂了，習慣性地找到艾琳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艾琳很快接起了電話，說：「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沒上班啊？」

「艾琳，我辭職了。」

「辭職了？是因為你那個老闆？」

「嗯，我覺得你說的是對的，我應該離他遠遠的。」

「你想通了就好，正好，來上海找我吧，這樣我們又能在一個城市了。」

「你不回來了？」

「不回去了，公寓託人賣了，咖啡館也轉租出去了，我不想再回那個地方了。」

想到艾琳和金多那麼多年的感情，就這樣收場，加寧心裡又難過起來，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說道：「我還要跟我爸媽商量一下。」

「好，決定好了隨時聯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