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馮玉離婚的案子在調解未果之後終於開庭了，加寧緊張得手心冒汗。不經意掃了一眼旁聽席，發現周軒竟然在，加寧心裡頓時安定不少。

被告席上馮玉的老公已經坐在那裡，看起來倒不像個凶神惡煞的人，外表有時候真的會迷惑人。人確實不可貌相，加寧見過外表十分粗獷的大漢，在家人面前溫柔得一塌糊塗。

加寧首先呈上馮玉和孩子的病例，之後在法官允許下，請了幾位證人上庭，證實馮玉老公對她有家暴行為。一開始，對方律師一直強調馮玉的老公並沒有打馮玉和孩子，說馮玉受的傷是幹活的時候不小心弄的，孩子是玩鬧的時候自己磕的，當然也不承認有外遇。

馮玉的老公顯然不知道馮玉偷拍錄像，也不知道馮玉跟蹤他到過旅館。等加寧把馮玉老公打她的錄像和跟別的女人去旅館開房的錄像當庭播放之後，對方律師再也無話可說。

最終，法官判兩人離婚，孩子的撫養權歸馮玉，房子及飯館也都歸馮玉，但要把其中一部分摺合成錢給他的老公，房子未還的貸款之後由馮玉一人負責。馮玉老公因家暴和婚內出軌要支付一部分賠償費給馮玉，此外還要每月支付1000元撫養費，直到孩子成年。雖然還要給她老公一部分錢，但馮玉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畢竟《婚姻法》的規定擺在那。

「謝謝你，賀律師。」馮玉在法院門口握住加寧的手表示感謝。現在的她整個人明顯放鬆不少。

加寧點點頭，說：「以後要好好的，帶好孩子，還要比之前活得更精彩。」

馮玉笑起來：「我會的。賀律師，再見。」

「再見。」

目送馮玉離開，加寧一轉頭看到周軒在一邊等她。加寧笑著迎上去，問道：「我今天表現怎麼樣？」

「不錯，很沉著，是個做律師的料子。穿職業套裝很精神。」周軒認真地說。

加寧笑得更燦爛了，又問：「你今天怎麼會來？」

「我怕你會緊張，過來看看。」

「謝謝，確實幫到我了，看到你之後我才鎮定下來。」

「怎麼謝我呢？」

「嗯，請你吃飯。」

「吃飯可以，但要你親自做，這樣才顯得有誠意。」周軒臉上帶著笑意。

「我的廚藝可是一般般。」加寧低頭笑。

「沒關係，我不是嘴刁的人。」

兩人來到加寧的小屋。周軒還是第一次在白天來這，感覺跟晚上又不太一樣。小擺件、檯面、地面都是乾乾淨淨，沙發套像是剛換過的，變成米白色。整個客廳有一種好聞的香氣。陽台上的花朝氣蓬勃，晾衣架上掛著幾件衣服。一室的陽光，讓人感覺很溫暖。明明只有一個人住，卻很有家的味道。

加寧一進屋，就衝進廚房忙起來。周軒脫掉外套，也走進廚房，說：「我來幫你。」

「你？我以為你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真的能幫忙？」

「你可別小瞧人，我父母生前可是經常吃我做的菜。」周軒挽起袖子。

「生前？你父母都去世了？」

「嗯，好多年了。」

「哦，對不起。」加寧難過地看著周軒。

周軒微笑：「對不起什麼，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這麼多年了，我已經完全接受這件事了。我都餓了，快點做飯吧。」

本來是兩人在廚房忙，沒多久就變成周軒一個人在廚房，加寧窩在沙發里看書。是周軒嫌加寧礙手礙腳把她趕出來了。看著周軒忙碌的身影，加寧心裡滿滿的。原來是崇拜他，愛慕他，知道他父母雙亡以後，又多了一種想保護他的感覺，想把他抱在懷裡，拍一拍他的背。

半個多小時之後，三菜一湯就上桌了。加寧夾了一口菜嘗了嘗，故作誇張狀：「哇！太好吃了！周律師，你絕對是被打官司事業耽誤了的大廚師，改行算了。」

周軒笑起來。加寧看著周軒的笑呆住了，這笑容實在是太溫暖。周軒看著獃獃的加寧，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頭，說：「又神遊去哪了？快吃飯。」

加寧回過神來，盯著周軒說：「我真喜歡看你笑。」

周軒感覺自己又要臉紅了，現在可是大白天，忙躲到廚房去，假裝收拾東西。

吃飯的時候，加寧說：「本來是我請你吃飯的，倒叫你忙了半天，太不好意思了。」

周軒說：「我倒沒看出來你不好意思。」

加寧把臉藏在碗後面偷笑。

看著這樣的加寧，周軒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化成了水，不由自主地說：「除了我父母以外，你是第一個。」

「第一個什麼？」加寧疑惑。

「第一個吃過我做的菜的人。」

「那你老婆呢？」這句話幾乎脫口而出，加寧硬生生給憋回去，差點嗆到。想到周軒的老婆，加寧心裡有點沉悶，不再說話，悶頭吃飯。

過了一會兒，周軒又開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老婆沒吃過我做的菜，孩子也沒吃過。家裡有保姆，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帖帖，不需要我做。」但周軒也不能否認，他從來沒想到過要給曉夢和冬冬做菜吃。為什麼到了加寧這，他好像換了一個人？想到這，周軒心裡也有點亂。

兩人沉默著把飯吃完，加寧把碗筷收拾進廚房，對周軒說：「你先回律所吧，我把碗洗一下，休息一會兒再去。」

周軒點點頭，穿好外套，走了出去。他明白加寧的意思，現在是午飯時間，這時候一起出去說不定會被熟人看到。周軒最討厭在外面偷偷摸摸的男人，現在他自己卻變成這樣的人，周軒暗自嘆息：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有時卻連自己的心思都難以控制，真是悲哀。

周軒回到律所，只有吳錦在，其他人出去吃飯還沒回來。看到周軒回來，吳錦跟著他進了他的辦公室，問：「你上午去哪了？」

「去法院，我怕賀加寧出什麼紕漏，去看看。」周軒回答。

「從法院出來之後呢？」吳錦追問。

「吃飯。」

「在哪裡？跟誰？」

「老吳——」周軒無奈地看著吳錦。

「我是替曉夢問的。」

「在賀加寧家。老吳，真被你說中了，我喜歡她。」周軒低著頭說。

「你不是說不可能嗎？」吳錦有點著急，「我當初是怎麼警告你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周軒聲音低低的，「認識賀加寧之後，我才發現，我以前沒戀愛過。」

吳錦急得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說：「戀愛只是生活中極小的一部分，你就算跟賀加寧在一起也不可能永遠戀愛，早晚會歸於平靜的，到那時還不是跟你現在的生活一樣？」

「一樣嗎？」周軒說，「那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結婚？你年紀也不小了，叔叔阿姨等著抱孫子都等了好多年了，如果跟誰過最後都一樣的話，你為什麼不趕緊找個人結婚？」

「你……」吳錦詞窮。

兩人沉默半晌，周軒又說：「我知道，我這完全是在狡辯。我跟你不一樣，我有家庭，有責任……真希望從來沒有認識賀加寧。」

「你明白就好，人生在世，誰能事事如意呢，多想想曉夢和冬冬。最近我會留意其他律所的聘人信息，如果有不錯的，就把加寧推薦過去。」

周軒沉默，吳錦權當他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