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夜闖禁地

漫天花雨般的花瓣落了一地。

數不清的花瓣落在他的臉上、手上，帶來一絲一縷的涼意。

姬宸看著自己的手心，那片梅花花瓣落到掌心，很快的就融化了，這是一枚冰做的花瓣。而周圍的花海也終於失去了顏色，那些五顏六色熱烈的鮮花，全都失去了自己的芬芳，都是冰晶所化。

都是假的，他感覺自己心裡沒緣由的生出巨大的悲傷來。

彈琴的人琴聲也戛然而止，周圍的一切都在逐漸消失，露出自己猙獰黑暗的一面。

噗嗤。

那是利劍劃破衣服刺穿皮肉的聲音。

滾燙的紅色鮮血噴涌而出，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逐漸緩慢地停止了跳動，逐漸失去活力和生機。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本座？」

「本座對你還不夠真心嗎？」

「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殺我，那些快樂的時光，原來都是你在跟我虛與委蛇了？」

他感覺自己的嘴裡發出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充滿了滄桑和磁性，儘管壓低了音量，巨大的氣場還是讓人聞之駭然而膽怯。

然後濃霧和花瓣都落到地上，幾乎把他包圍，他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面前一身白衣、欺霜凌雪般的人。

那個人，長著一張很眼熟的臉，和落英有那麼些相似，又好像差了點什麼，不是完全的一樣。

因為這一劍刺的太痛了，姬宸因為心臟處傳來劇烈的疼痛感，乾脆地疼醒了。

然後發現自己一身冷汗坐了起來，原來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

白老爺躺在他的床頭，露出肥妹厚實的肚子，一呼一吸之間，讓姬宸找回了自己的神志。

他邊摸著白老爺邊開口：「真奇怪，落英對我那麼好，為什麼我會做這麼可怕的夢。而且，真實地不太像是做夢。」

「姬宸，姬宸。」

忽然，他撫摸著白老爺的手頓了頓，因為他隱約聽到有個聲音在喊他。

他的汗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

有一說一，不管是誰，大半夜的被人喊名字都是一件足夠嚇人的事情，何況姬宸本來膽子就小，之前還經歷過什麼鬼市，員外莊園之類的洗禮，愈發的膽小了，他一把把白老爺摟進懷裡，瑟瑟發抖。

「姬宸。」

「姬宸，你快來。」

可是不管是往耳朵里塞棉花，還是躲進被子里，他都能聽到那個縹緲的聲音，而且最離譜的是這裡是月宮啊，堂堂陸地神仙坐鎮的洞府，什麼魑魅魍魎趕來這裡找死呢？

姬宸越想越不對勁，乾脆坐了起來：「不行，我得看看這到底是是個什麼。」

他放下白老爺，躡手躡腳走出了房門，看了看黑色夜空下的月宮，一切都像是被一層黑布覆蓋，靜的可怕。

的確，這裡有著數不清的幻陣和陷阱，隨便什麼都是師尊親手設下的，剛上山時落英手把手交了他許多走路的路徑。因為月宮中的隨便一塊磚、一塊瓦，都暗藏殺機，下樓梯時隨便哪一步走錯了，估計就會被攪成肉泥。

蓮殊仙尊的狂妄與冷漠可見一斑。

他好像在自己的洞府藏了什麼東西，任何敢窺視的人都得死。

想到這裡，姬宸又搖搖頭，覺的師尊不是這樣的人，他是世間人人敬仰的英雄，是全世界最高潔的人。

他順著那聲音，朝著烏峰山下的方向走去，卻沒注意到自己身後遠遠地綴著一團毛茸茸的影子，閃電般地閃進了灌木叢中。

眼前這是……萬道學館嗎？

姬宸面前不是高聳入雲的寶塔，而是一面巨大的湖，這湖水出現的蹊蹺，好像白天的時候不曾出現過。周圍空空蕩蕩的，什麼建築物也沒有，但是水裡卻有著萬道學館的倒影。

「簡直稀奇，這是什麼障眼法。」姬宸猶豫了，他也沒傻到自己屁也不是就隨便深入險境。

雖然在劍虛宗內大概率也不會有什麼險境，但是他沒打算貿貿然進去。

可是那個彷彿刻在腦海中的聲音又開始響了，一遍遍地呼喚著他：「姬宸，姬宸，你來了嗎？我好想你啊。」

姬宸忍不住小聲嘀咕：「話本里騙人的都是女鬼，為什麼這是個男人的聲音呢？」

「啊，這個，可能也是投其所好。」憋了一天不說話的系統突然出了聲。

萬籟俱靜地環境下又嚇了姬宸一跳：「啊啊，你不要大半夜嚇人啊，這呼喚聲就夠可怕了，你也沒必要跟著硬湊熱鬧。」

「我不是來湊熱鬧的，親愛的宿主，其實我這時出現是想告訴你，今天跟越秀打賭贏了，系統獎勵你的獎品到了。」系統忽然一本正經起來，頗有些公事公辦的意思。

「什麼獎品？」

「幽冥翡翠琉璃燈。」隨著系統的解釋，他發現自己右手掌心處出現了一縷淡綠色的光點，就像是螢火蟲跑到了掌心處，而自己的左手上，則多了一盞好看的八角琉璃風燈，雕刻繁複瑣碎，說不出的華麗，一看就不是凡品。

「傳說這盞燈以前，被供奉在森羅魔域之中。」系統的聲音幽幽響起，「聽說是某位魔尊的寢宮之物，因為沾染了那位大人的魔氣，所以一般的邪魔不敢靠近，雖然是魔燈，卻用了佛骨舍利等作為材料，有趨避邪祟的功能。」

姬宸依言拿著風燈靠近湖面上，湖面上的水逐漸消失了，萬道學館卻愈發清晰，那個聲音也更加的清楚，逐漸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

似乎是被人蠱惑了一般，姬宸握著琉璃燈的手一抖，整個人就墜入了大湖中，竟然一點漣漪都沒有產生。

悄無聲息，便就此消失了。

在他身後，那道黑影猛地撲了上來，化身成月光下威風凜凜的白虎，儘管如此卻依舊來不及，原地哪還有什麼大湖和幻影，只剩下一個碩大的黑洞留在原地，看不出深淺。

白虎仰天大嘯，顯然生了不小的氣，它忍不住在原地扒拉徘徊，不願意離去。

而落入湖中的姬宸，幾乎沒有感覺到什麼阻力，手持琉璃燈的他，很容易就走進了萬道學館里，跟白天的學館一模一樣，只是少了人潮湧動。

而且自從他進入學館之後，那個聲音再也不喊他的名字了。

姬宸愈發覺得不自在，這必然是有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他不快道：「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出來！」

空蕩的學館中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回蕩著，顯得分外恐怖。

這時候他也顧不上害怕了，繼續往裡走去，只是周圍的擺件和陳設，一摸，手掌竟然穿了過去，原來這些都是幻覺嗎？

學館一到三樓對弟子開放，可是樓上就對長老們開放了，頂層更是百年多無人踏足。姬宸想起白天時錢紫楓說過的小道消息，五峰山上有好幾個未解之謎，你聽說過嗎？

傳聞山上有一處禁地，封印著世界上最邪惡的魔鬼，那地方人跡罕至，無人可以到達，劍閣的萬把寶劍都未必能震懾住那些魔氣，魔氣若是泄露出來，就會變成所謂的黑淵。

錢紫楓真不愧是劍虛宗第一包打聽，知道的各種消息可也太多了。

姬宸帶著懷疑走上樓梯，一層一層，幾乎沒多停留。

可是走著走著，他就感到了身體的不適，主要是冷，哈氣都變成了白霧，搓手也感覺不到溫暖。唯獨他手裡的琉璃燈和那一點點綠色的幽光還帶著點溫度，像是微弱的螢火，不能和整個冰塔的日月爭光輝一樣。

走到第八層時，姬宸已經明白了，這是一座純冰製成的塔，越走氣息越凝滯，很難再踏足一步。

艱難地爬到了第九層，他卻嗅到了一絲花香，這香味是哪來的？

再往裡走，他就看到一地的紅色花朵，大朵小朵，花瓣遍地都是，被踩碎的汁液就像鮮血。無數黑紅色的符咒密密麻麻寫滿了牆壁，大片大片的頂級符咒貼滿了每一個角落，漆黑的鎖鏈從最裡面伸了出來。

好像這裡面，真的關著什麼人似的。

在一扇泛著白霜的大門前，姬宸停下了腳步，這才有些恢復神智，自己竟然被蠱惑著來了這裡。

這地方可能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必然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走吧。

「既然來了，何不進來一敘？」

忽然，門裡響起之前那個聲音，這次聲音清晰有力。

周圍的花朵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開始阻擋著姬宸的去路。

姬宸想起了這幾日間錢紫楓給自己講的八卦。

對了，陛下，你可聽過關於蓮殊仙尊的傳聞，傳聞中的仙尊並不像現在一樣高冷，那個時候他也有七情六慾，後來大約是遇到了負心人，從此修了無情道，不僅窺得了天道，還從此斷絕了七情六慾。

但是怎麼說來著，他當年聽說的確有個相戀之人，但是後來就沒人知道他們的後續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姬宸猛地推開了大門，卻只看到一座巨大的冰制棺槨。隱約可見裡邊躺著一個人，看不清楚臉，四面八方貼滿血咒的鎖鏈伸進棺材里，已經開始輕輕的顫動了。

少年的泛著綠光的手放在了棺材上，那點溫暖的綠光滲著冰晶的縫隙一點點流了下去。

到了這個時候，姬宸忽然想到，這個引誘自己一路前來的聲音，和自己夢中那個不停的質問的聲音，竟然一模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