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實驗

「檢查出來的只有味覺問題，可能是被灼傷性的藥物刺激，導致她吃不出來味道。」梅琳達面容沉靜地說。

剛剛她用最複雜最仔細的檢測魔咒幫塞維勒斯檢查了身體，發現塞維勒斯的舌頭略有些萎縮。原因應該是某些麻瓜化學物又或者是有腐蝕性的魔葯灼傷導致的。

「除了味覺，她的身體沒有其他任何問題。」梅琳達繼續說，「我認為是心理原因，艾琳，魔葯治不了心理問題的。」

聖誕當天下午，梅琳達就給來訪的艾琳和塞維勒斯下了判決書。艾琳抱有多麼大的希望，她的表情就有多麼失望。

「怎麼會呢？她……這……唉……」艾琳的失落濃重得都能滴出墨來。這一刻，她怪自己來這個世界來的太晚，所以才讓以前的艾琳和托比亞對塞維勒斯造成這麼大的心理傷害。

梅琳達微微蹙眉，她的語氣變得柔軟了些，拍著艾琳的肩膀說：「我在這方面研究不深，不過同事里有心理學家，我可以幫忙問問。」

作為事件主人公，塞維勒斯卻並不難過。因為她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前世今生，什麼葯也解不開她心裡密密麻麻的結。

這些結是她對於現實和記憶的逃避，將那些痛苦、悲傷、憤怒等等的負面情緒和那些可怕的記憶一同封閉在內心深處。用無數個結將那些過往打包封印。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不小心放出一縷變成驚擾她的噩夢。

「不用難過，我媽媽一定有方法的。」本傑明小聲地安慰。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塞維勒斯說。

更何況現如今這個世界的溫柔，已經在慢慢軟化她心中的結。也許總有一天，她必須重新面對，並從中獲得解脫。

但現在還不行，有時候思想真的不是自己能夠完全控制的東西。

「那味覺魔葯能治好嗎？」艾琳拉住梅琳達的袖子祈求般地說。

「我可以試試，」梅琳達聲音輕了一些，「但我無法保證。我需要一些時間研究，現在的修復魔葯基本上是用在傷口上的。」

艾琳不懂這回事，但塞維勒斯知道一點。前幾個月中，跟著莉莉她也提前學習了不少魔葯知識。其中就包括能夠治療傷口的白鮮香精。

而且白鮮香精的治療效果特別好，可以直接幫助淺層傷口癒合，就連疤都不會留下。

「拜託了。」艾琳雙手握住了梅琳達骨節分明的手，淚水就在眼角不停閃爍。梅琳達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不僅幫她學會了魔法，還能帶給塞維勒斯一份希望。

「我可以幫忙，但我有一個要求。」梅琳達把艾琳的手放回到她的腿上，語氣變得堅硬而冷漠，「回霍格沃茨之前，塞維勒斯必須要每天來我這裡報道，作為我的實驗對象。實驗的時候，我不能保證其他的，除了她不會死。」

艾琳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她看著梅琳達堅定的眼神，嘴唇囁嚅了兩下。她知道這件事絕無轉寰的餘地，可……

「我可以，」塞維勒斯上前幾步說，「總不會有更差的結果了。」

艾琳悲觀地朝塞維勒斯伸出手，待塞維勒斯走近后，就把她拉進了懷裡。實驗對象意味著不確定，意味著意外就伴隨在身邊。

不死能夠說明什麼呢？殘疾也算不死，植物人也算不死，如果真的造成這種結果，那塞維勒斯的後半生該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塞維勒斯說，「也要相信梅琳達，不是嗎？」

艾琳把塞維勒斯抱得更緊了。

塞維勒斯嘆了口氣，她抬起手輕柔地摸著艾琳的頭髮，「魔葯很厲害的，你應該對魔法有一些信心。而且，我想要真正嘗到你做的火雞啊，那肯定是非常好吃的味道。」

艾琳低泣了一聲，瓮聲「嗯」了一下，「只要你準備好了就好。」她沒有理由剝奪塞維勒斯恢復味覺的希望。

與艾琳達成共識之後，塞維勒斯開始了每日定時到梅琳達家「上班」的生活，朝九晚五，日日不缺。艾琳因為聖誕節后第二天就得去對角巷繼續上班，所以午飯塞維勒斯也是在梅琳達家解決的。

作為塞維勒斯分不開的存在，莉莉也成了梅琳達家的常客，包括佩妮，也會時常到梅琳達家玩耍。

梅琳達的魔葯實驗室在一個地窖里，地窖口就在一樓的書房。裡面並不像霍格沃茨的地窖，寬敞有窗戶。置身於其中，甚至會讓人有一種進入童話世界壞女巫們用來製作可怕藥劑的現場。如果旁邊擺著幾個骷髏頭的話都不算奇怪。

但梅琳達並不像是壞女巫，她身穿白色的麻瓜醫師服，戴著無菌防護透明眼罩，嚴肅地表情看起來像塞維勒斯印象里的科學家。

真是一種奇妙的雜糅。

「這是什麼？」莉莉好奇地拿起了一株草。她的草藥學已經預習到了高年級，但她從沒見過這種草藥，像曼德拉草，但不像曼德拉草一樣有那麼可怕的聲音。

「金森草，一種麻瓜草藥，」梅琳達手中的攪拌棒沒有停下來，她瞥了一眼莉莉手中的金森草說，「放到魔葯里，有很好的效果。」

「哇哦，酷！」莉莉把金森草放了回去，又蹭到了塞維勒斯的旁邊，她正在把金森草切成塊狀，「所以這種草藥是要切成塊狀？」

梅琳達沒再回話，她攪拌了三圈后，拿起魔杖像是做菜撒鹽一樣，在坩堝上方抖了抖。莉莉眼花一般地看到了一點點亮晶晶的光末，沒入到了坩堝里。

在這裡看梅琳達做魔葯，真的是一種別具一格的體驗。跟課堂上教的做法不盡相同，而且會用很多奇奇怪怪根本沒見過的草藥和魔藥材料。比如樹汁這種讓人聯想到樹蠟的東西，又比如蜘蛛的腿……

莉莉覺得很有意思，所以她偶爾會問梅琳達一些問題，梅琳達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回答她一下，給她長長見識。

塞維勒斯則了解更深，因為她在這地窖里呆的時間比莉莉長了很多。梅琳達似乎把對艾琳的教導精神移植到了她身上，之前做的幾坩堝魔葯都是在她一邊解說一邊熬制的過程中結束的。

總結其要領：魔葯不應該循規蹈矩，要的是創造，而創造的同時，還需要用實驗來證實創造的可行性。

塞維勒斯在處理材料的過程中，創造了很多更方便的方式，並且得到了梅琳達簡短而有力的稱讚。

梅琳達把塞維勒斯切好的金森草根丟進了坩堝里，拿起攪拌棒順時針攪拌了四圈，逆時針攪拌了三圈半，隨後拿起魔杖在坩堝上製造了一層透明的空氣膜，坩堝下的火也被調成了小火。

做過飯的塞維勒斯真的覺得很像是煲湯的做法，人蔘蜘蛛腿樹汁湯，嘖，魔葯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不是嗎？特別是這鍋湯得塞維勒斯自己灌下肚子。

無論塞維勒斯心情有多麼複雜，梅琳達已經脫掉了她的白大褂，掛在了旁邊的椅背上。她放下了方便實驗而紮起來的頭髮，說：「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去找本吧，我一會兒就做好午飯。」

「其實把午飯交給我是沒有問題的。」莉莉這麼多天里已經是第三次這麼說了。梅琳達既要做魔葯，又要「帶孩子」，莉莉覺得她太辛苦了。而且，午飯一向不用太麻煩，莉莉自己都能做好。

「去吧。」梅琳達沒接莉莉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走出地窖。

纖長筆直的腿，挺直的腰板，不單薄而很有爆發力的手臂線條，利落的走姿，披在肩頭的長捲髮，冷肅的面容，睥睨一切的眼神。

梅琳達的一切都讓莉莉想說：「酷！」

然而這會兒酷阿姨已經繫上圍裙，給他們這些小朋友做午飯了。莉莉和塞維勒斯來到客廳的時候，佩妮和本傑明正在為蜘蛛俠和超人誰更厲害做爭論。

他們一人佔住沙發的一端，橫眉彎臂的樣子看起來像是要打起來。這已經是幾天來無數次這樣了，莉莉都已經習慣。

「要我說，女巫最厲害，真的。」莉莉把佩妮手中的漫畫書拖下來，上面蜘蛛俠正擺著經典的落地姿勢。佩妮是小蜘蛛的忠實粉絲，但小蜘蛛真的跟超人沒法放在一起比較，他們根本都不在一個宇宙！

而且，現實不比漫畫魔幻多了？她可是女巫誒！

佩妮因為莉莉的行動瞪了她一眼，「我的蜘蛛俠世界第一好。」

「你這麼說我可吃醋了啊？我不是世界第一好嗎？」莉莉插起了腰，「我可是你妹妹。」

佩妮哼了一聲，然後醋意滿滿地說：「你跟斯內普小姐世界第一好去吧，反正你們中間塗了強力粘膠，誰能分的開你們倆。」

莉莉捂著嘴巴笑了起來，「你這聽起來像是一個怨婦，我的姐姐，我覺得世界第一好可以不只有一個。」

「哇哦，你可真是個花心大蘿蔔。」本傑明起鬨道。

「你可真是小甜心。」莉莉白了本傑明一眼，「我是說親人和朋友都可以有一個世界第一好，你是我世界第一好的姐姐，佩妮。」

那自己就是莉莉世界第一好的朋友？塞維勒斯心裡甜滋滋地想。

「那豈不是將來還有一個世界第一好的丈夫？」本傑明挑著眉補充。

「你想的太遠了吧，本傑明。」佩妮已經被哄好了，此時與莉莉同仇敵愾，「那該是多少年以後的事情了？」

「哈哈，說的也是，」本傑明在三道死亡射線下摸了摸後腦勺，來緩解他此時的公敵身份，「太遠了，太遠了。走走走，去吃飯，我媽媽肯定已經做好飯了。」

雖然是用來轉移話題的，但本傑明對他媽媽的時間猜的還是很準的。幾個孩子到達廚房的時候，梅琳達正在擺叉子。比起艾琳的魔法廚房，梅琳達看起來就麻瓜了很多。..

也許是為了照顧佩妮脆弱的心臟？

「來的正好，你們吃吧。」梅琳達就算穿著圍裙，看起來也不像是居家的人，倒像是剛從手術台上下來的醫生。

「謝謝。」幾個孩子異口同聲地說。

梅琳達點了點頭，隨後把圍裙脫下來掛在牆上，拿起一盤三明治就走，「我繼續做事，吃完飯快點過來，塞維勒斯。」

「好的。」塞維勒斯說。

待梅琳達完全離開了廚房，本傑明才撇了撇嘴，用叉子用力的卷了一叉子麵條，「配著那些噁心的魔藥材料，真虧她能吃的下去。」

「也許這就是魔葯大師的水平，她是魔葯大師對吧？」莉莉說。

「誰知道呢？她可不會告訴我這個，以前她做什麼工作我都不知道的。」本傑明玩著叉子說。

「現在做什麼告訴你了？」佩妮舔舔嘴唇，梅琳達做的意麵意外地好吃。如果不是父母去了倫敦，她和莉莉也不會在這裡蹭飯。

「是的，突然覺得我自己重要了一點。」本傑明聳了聳肩自嘲地說，「這附近有一家化學研究室，你們知道嗎？」

「知道，就在博物館旁邊對吧？」佩妮說，「我看學校里有組織活動，去那裡參觀學習。主要是高年級的學生，我還報不了名。但在我們學校還是很有名的。」

「我媽媽就在那裡工作。」本傑明說。

「麻瓜化學研究室？」莉莉吃東西的嘴巴停了下來，「我以為是某個巫師機構。」

「我可以證明那真的不是巫師機構，」佩妮哼了一聲，「這家化學研究室已經存在很多年了，跟我們學校有長期的合作關係，每一年都有人去那裡參觀學習的。聽說有的人大學畢業了，還會回到這個研究室工作。」

塞維勒斯默不作聲的塞意麵，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本傑明說到化學研究室的時候，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好像那裡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

莉莉很快察覺到塞維勒斯的不對勁，「你怎麼了？塞維？」

塞維勒斯搖了搖頭，「沒什麼，」她的盤子里已經只剩下最後幾根麵條了，她挑可以一根起來，「在麻瓜的化學實驗室也可以做魔葯研究的，他們應該有各自的研究空間。」

不知道為什麼，塞維勒斯很確定這點。

「有道理，」莉莉說，「我們之前進書房，絕對不知道書房裡還連著一個那麼暗的地窖。也許研究室也是一樣。」

塞維勒斯深有同感，梅琳達讓她見識了很多次「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在各個方面。

「我吃完了，你們繼續。」塞維勒斯把乾乾淨淨的空盤子放進了水槽里，「我得去找梅琳達了。」

「去吧，去吧，」莉莉嘴唇邊沾著意麵汁，她探出舌尖輕輕一卷，意麵汁已經不見了，「等我吃完我就去找你。」

「又去？」佩妮不樂意了，「我不想跟本傑明單獨呆著，不然我怕會忍不住跟他打起來。你就不能陪陪我嗎？世界第一好的妹妹？」

「陪陪佩妮吧。」塞維勒斯說，「那一鍋魔葯就快熬好了，我也就是去喝掉而已。」

如果有什麼副作用，塞維勒斯並不想讓莉莉看到。

而莉莉和本傑明的臉色蒼白了幾秒鐘，他們知道魔葯里都會添加一些什麼可怕的東西，每次說到喝的時候，他們都下意識地反胃。

只有什麼都不知道的佩妮，仍然歡快地給自己的意麵收尾。這就是不知道的好處啊，莉莉和本傑明不約而同地讚歎。

「那好吧，我在這裡陪佩妮。」莉莉給了塞維勒斯一個鼓勵的眼神，「閉上眼睛，什麼都別想，一狠心也就咽下去了。」

「又不是喝毒藥。」佩妮抽張紙巾擦了擦嘴，「還不快吃完，我還等著洗碗呢。」

塞維勒斯嘴唇微勾，對莉莉說：「我知道了。」她的不適早就在幾碗魔葯灌下去之後消失無蹤了，反正她嘗不出味道，連魔葯是什麼味道她都不知道的。

轉身離開，塞維勒斯聽到本傑明說：「洗碗是我的活，哪裡有讓客人洗碗的道理？你歇歇吧。」

真有意思，佩妮不是那個尖酸刻薄、對魔法避之不及的佩妮，而是一個愛吃醋有點傲嬌但不會對莉莉很過分的佩妮，塞維勒斯喜聞樂見。莉莉很喜歡這個姐姐，塞維勒斯一直都知道。

地窖里的依舊昏暗，特別是剛從亮堂堂的書房裡陡然過度到燈光如豆的地窖。塞維勒斯眯了眯眼才適應地窖里的環境。

梅琳達眼前的坩堝正在咕嚕嚕地冒泡，裊裊的水汽模糊了梅琳達的容顏，但她禁抿的嘴唇告訴塞維勒斯這鍋魔葯已經到了最後關頭。

「做魔葯一定要聞魔葯的氣味，水汽里藏著很多信息，會讓你知道怎麼對這鍋魔葯做調整。」梅琳達招了招水汽輕嗅，「這一鍋味道很好，我覺得會有一些效果，這已經是我對配方做的第50次調整了。」

梅琳達對於工作有一種可怕的執拗，一個禮拜的時間，她已經對魔葯配方進行了50次調整，這也意味著她夜以繼日地在做實驗。塞維勒斯也已經喝了無數的魔葯下肚。

塞維勒斯喝水都喝飽了。

關火，裝杯，高腳杯里晃蕩的已經是一種透明的液體。透過這種透明的液體，能夠清楚的看到高腳杯圓形的杯腳，但喝到嘴巴里又不是水一樣的清冽，而是一種黏糊糊的口感。

「喝吧。」梅琳達說。

塞維勒斯端起高腳杯，用壯士斷腕的姿態把這杯黏糊糊的東西灌進了嘴巴里。喉嚨都在反抗這種口感，想要拒絕魔葯通過。但身體的主人正在發號施令，它不得不遵從。

終於，最後一口即將咽下，沖刷過舌頭的魔葯卻在上面留下了一絲痕迹。奇怪到難以言說的滋味，塞維勒斯覺得自己嘗到了魔葯的味道。

酸、甜、苦、辣，都不是。曾經對味覺的記憶告訴她這是一種經過雜糅的複雜味覺，就算僅僅在舌尖停留了一剎那。

「我好像喝到了一點味道。」塞維勒斯砸吧著嘴巴說。

「喝杯水吧。」梅琳達的魔杖輕敲，空蕩蕩的高腳杯里又漲起了透明液體，這一次的清冽足夠沖刷嘴中殘留的粘膩。

一杯水下肚，塞維勒斯好一些了。梅琳達拿起魔杖對塞維勒斯用了一個檢測咒，一團光沒入塞維勒斯的嘴唇，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鑽了出來。

「有用了。」梅琳達清冷的聲音因為喜悅顯得有溫度了一些，「就是這個配方，可以讓你恢復味覺。不過修復的力度不能過大，只能長時間的服用，讓它漸漸恢復。」

塞維勒斯想起前兩天自己因為魔藥力度太大而口吐白沫差點撅過去的樣子，鄭重地點點頭，有這樣的魔葯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不對，是梅琳達的恩賜。她已經沒理由要求更多。

「也許還要堅持一段時間，」梅琳達說，「明天開始讓莉莉跟我學吧，到了霍格沃茨我沒有辦法繼續給你做魔葯。」

「好……」塞維勒斯說。

「我更希望你自己打開心結，」梅琳達說，「在魔藥方面你的天賦不亞於莉莉。而且，你更加具有創造性。」

塞維勒斯沉沉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