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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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一點一點降臨,黑夜漸漸席捲而來。

府邸開始慢慢點燈,轉眼,已到了掌燈時刻。

新房裏,紅綢擺動,紅燭搖曳,一閃一閃,靜謐如斯。

放眼望去,古樸又奢華的新房裏,全是一片喜慶大紅之色。

粗壯如小臂粗大的龍鳳燭已燃放了整個白天,已燃過半了,然而,整個喜房裏依然靜悄悄的,無一絲聲音。

靜得無端令人害怕。

只覺得猶如一座鬼宅似的,好似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到「嘎吱」一聲,門被從外頭輕輕推開,倚靠在床沿上的身影微微一彈,立馬從床沿上彈醒了,她的雙腿旁,冬兒揉了揉眼,迷迷糊糊轉醒問著:「二殿下終於要過來與主子圓房了么?」

話一落,耳朵被人狠狠擰了一把,冬兒立馬疼得咿咿呀呀跳了起來,抬頭一看,擰她的是頭頂着紅蓋頭的自家主子,進來的哪裏是什麼勞什子二殿下,不是雙靈那小妮子又是哪個?

「主子,奴婢方才出去轉悠了一圈,準備尋人打聽一遭,結果您猜怎麼着,整個院子裏靜悄悄的,走了都快半里路了,硬是沒撞見一個丫鬟婆子,無端瘮人,嚇得奴婢趕緊回了,結果回來時在院門口撞見了一位帶刀侍衛,問了,才知,二殿下這會兒還在書房了,他通常要到戌時時刻才從書房過來入寢,許是還要稍晚時刻才能過來。「

雙靈往床榻方向的身影瞄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說到。

冬兒聽了,小嘴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那怎麼的也得過來將咱們主子的蓋頭給掀了啊,咱們主子都等了整整一日了。」

說着,又擰著眉道:「若是府里有客人倒也罷了,可這裏……半個客人也沒有啊,我還是頭一回見這麼安靜的婚宴!」

說着,冬兒立馬皺着眉頭跑過去朝着窗外瞅了一眼,瞬間抖了抖身子,扭頭跑來沖着雙靈道:「快看,院子裏起了霧氣,媽呀,一個人也沒有,怎麼就這麼令人害怕呢。」

說着,忙一溜煙跑過來,一屁股蹲在了衛臻腳邊,微微趴在衛臻身側,一臉誠惶誠恐道:「這偌大的宅子裏頭,不會只有咱們幾個罷!」

說着,又抬着眼,朝着整個卧房裏鬼鬼祟祟的掃了一圈,這一眼,卻無端令人心臟砰砰直跳個不停。

許是這座宅子久未住人了,又許是這宅子有些歷史年邁了,整座宅子古樸又森嚴,時間的沉澱讓這偌大的府邸莊嚴又肅穆,無端比旁的宅院少了幾分人氣,多了幾分幽深綿長的氣息。

尤其,這宅子過於奢華,眼下,這卧房寬而闊,說話都好似透著迴音,屋子的窗子不是紙糊的,而是一寸一寸,用的全是上好的金絲楠木雕刻而成,又舊又富的色澤,雜糅在一起,只覺得富麗又詭異。

許是,他們一直住着小院,猛地搬到這麼大的宅子只覺得滿滿不適應。

衛臻原以為雙靈和冬兒二人太過小題大做,太過誇張了。

猶豫片刻,她只將紅蓋頭輕輕拉開了一角,瞬間,只見引入眼帘的是腳下一張偌大的暗紅色地毯,地毯用染紅的雲錦織成,面料極為精湛,不薄不厚,踩上去軟綿,並不鈍重,它春暖夏涼,春夏秋冬任何時節都能使用,因材料珍貴,衛家用來鋪在軟榻上做裝飾,不想此刻竟直徑鋪在了腳下任人踩踏。

只見紅毯正中央綉著一隻一人高的金鳳展翅圖樣子,金翠輝煌,金鳳上用五顏六色的孔雀毛做綴,是真的孔雀毛,遠遠看去,只覺得像是栩栩如生的金鳳馬上便要展翅高飛了似的。

目光再一移,只見卧房右側正中央的位置豎着一座紫檀透雕,長約一丈有餘,一人高矮,將整個卧房一分為二,外側半廳,里側睡榻,屏風上嵌著半透明暗紫雲錦紗織,雲錦紗織上綉著許許多多雅緻又精湛的花卉圖樣,匆匆掃了一眼,旁邊還有題詞,蓋着印章,看着像是有些年頭的大拿所題所作!

不過兩眼,屋子裏的擺設,又或者說是古物,早已經出乎了衛臻的意料之外了。

她在太子府住過六年,在東宮住過,更是時常出沒皇宮深牆,自然見過不少稀世珍寶,尤其是太子,他要求極高,品味亦是不俗,他的書房卧室里,無一不是珍寶。

然而,太子雖是愛寶之人,他雖喜愛珍品寶物,卻均用來收藏,他本人並不奢淫享樂,也從不張揚,故而便是珍寶繁多,卻極少明晃晃的顯露。

不像此時此刻,所有看得到的好東西竟全在眼前,不是腳下,就是身下。

衛臻目光再一掃,只見左側一面牆是整面整面的琅琊架,上頭擺放着雕花琉璃杯,八寶琉璃盞,青綠寶塔等一應寶物,餘下瓷器珍寶,是滿滿當當的擺滿了一整面牆壁,看得人眼花繚亂。

衛臻握著帕子的手微微一窒,立馬收回了視線。

古,舊,豪,奢,卻也滿滿的生硬和嚴肅,雖是卧房,卻生冷得猶如書房似的,沒有一絲鮮活之氣,滿滿的全是壓抑感,無端令人情緒緊繃。

也算映襯了雙靈和冬兒嘴裏的「瘮人」了,這大半夜,在紅彤彤又珠光寶氣的屋子裏待着,屬實是有些喘不過氣來的。

「主子,您別掀蓋頭,得一會兒二殿下來了才能掀!」

見衛臻躍躍欲試着,忍不住要將蓋頭掀了。

冬兒立馬將蓋頭給她捂了下去。

她今兒個一整日的任務,就是安安生生的守着這紅蓋頭。

她就知道,自家這位小主不是個安生的,定然是坐不住的,為此,冬兒還特意挨着衛臻腳邊守着,防得便是這位又做出什麼大刀闊斧的事情來。

唔,卻說冬兒今兒個這一遭可算是誤會衛臻了。

衛臻今兒個用了兩世最大的耐心,一直安安生生,規規矩矩的坐在喜床上候着,等著。

雖然,屁股下的桂圓花生咯得她小臀兒陣陣生疼。

雖然一百次想要將蓋頭一掀而起的衝動。

可是,每一次都在她的呼吸調試下,都棄械投降了。

忍耐。

說好的,這一回要當個好人,做一個賢妻良母的呢?

唔,上午,出門時那一系列動靜已鬧得滿城風雨了,又是險些牽錯了紅綢,拜錯了禮,又是好端端的坐在花轎里,險些遭人劫了,這若再鬧出什麼動靜來,她可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被那羅剎殿下徒手撕成兩瓣!還能不能留個全乎人!

說來,也是有些詫異。

衛臻兩世以來參加過不少婚宴,尤其是自己前世嫁給太子那回,宮裏頭還辦了大典,她隨太子去了金鑾殿拜了冊封太子妃的大典,后又去了稷壇,舉行祭祀大典,反正,她暈乎乎的跟着拜了一整個上午,幾乎沒有停歇之處。

而二殿下作為陛下長子,不說趕上太子殿下封太子妃那般繁瑣正式,可按照禮數,卻也該有着一系列的禮制規矩的,結果,沒有,什麼都沒有,從衛家被接回來后,只有宮裏頭內廷司的太監唱了禮,便再無其他了。

而整個拜堂大廳里,除了九王爺一位賓客,整個偌大的宅子裏,再無第二人。

拜堂時,整個廳堂里靜悄悄的,衛臻只覺得一下子想起了小時候被送到莊子裏時,看到村子裏的小孩玩拜堂成親小遊戲的畫面,滑稽又搞笑。

拜完堂后,衛臻就被喜婆牽着,走了一刻多鐘的路,被送入了新房,一直等到現在,新郎官都未曾出現過。

會不會,是上午的那幾遭,惹惱了二殿下,所以這羅剎殿下故意不來給她掀蓋頭?

會不會是這羅剎殿下終於發現了自己人緣差,連成婚,滿朝文武都沒一個人來祝賀,故而,氣到躲到宅子裏的某個角落裏生著悶氣?

又或者,乾脆純粹是忘了,今時今日,府里已娶回來了個美嬌娘呢?

好吧,後頭兩條總歸是有些不靠譜的,於是,衛臻自動將原因歸結到了第一條!

就在她暗戳戳著琢磨著,是該繼續等呢?還是繼續等呢?還是繼續等了之際。

這時,肚子咕嚕咕嚕一陣響徹,冬兒立馬瞪大眼看了過去,忙不迭道:「主子,您肚子餓了罷,要不要先吃口點心墊墊?」

而那一頭,雙靈耳尖的聽到外頭院子裏響起了陣陣腳步聲,雙靈立馬跑到門口一探,遠遠的,只見一長串燈籠由遠處緩緩飄來了,雙靈身軀一震,立馬扭頭一臉興奮又緊張道:「來了來了,主子,二殿下來了。」

說完,又忙不迭沖着冬兒道:「快去,快去通知秦媽媽和映虹姐姐,二殿下來了。」

雙靈話音一落,還不待冬兒反應,後頭庫房裏,正在忙活盤點嫁妝的秦媽媽和映虹等人便立馬匆匆趕來了,前腳才剛到,後腳喜婆眉開眼笑的聲音便已先一步傳了來,只笑眯眯的喊著道:「來咯來咯,新郎官來掀蓋頭咯,新郎官來吃交杯酒咯,新郎官來洞房來咯,新郎官匆匆來,新娘子是不是巴巴盼,新娘子久等咯?」

喊完,媒婆便又扯著嗓子叫唱道:「一個泥人兒來,兩個泥人兒來,泥人兒身上堆泥人兒,小泥人兒明兒個來哩!」

「郎君風流猛似虎哩,嬌嬌嗚咽作春泥哩,對壘牙床起戰戈哩,兩身合一暗推磨哩,一倒一顛眠不得哩,雞叫唱破五更秋哩!」《摘自古詩詞》

媒婆扯著嗓子一聲一聲露骨唱着。

屋子裏,所有丫鬟齊齊捂臉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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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衛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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