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物歸原主
果然，顧辭倒茶的動作一頓，將茶推到時歡邊上，便也不倒第二杯了，將桌上的碎布塊拿起來翻來覆去看了一遍，神色有些嚴肅，「哪來的？」
掀了眼皮子看過來的樣子，像是小憩方醒的獅子，暗芒微斂。
血色傀儡印記在他冷白的膚色襯托下，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傅卓睿的，我看到了割下來的。」謝絳聳聳肩，從座椅抽屜里抱出食盒，遞了一小把瓜子給時歡，才自己心安理得地抱著食盒吃了起來，「嘗嘗。長公主府的零嘴很是好吃，不必客氣，反正這小子不吃，也是浪費。」
「以往就我一個人吃很是寂寞，如今總算多了個你。」
時歡笑笑，將手中瓜子擱在桌上，又將謝絳那把摺扇擺了擺位置，又稍微調整了下，貼著那一小把瓜子端端正正擺著了，才似乎終於滿意了般端著茶杯慢悠悠吹著上頭的浮葉，清冷的面容被霧氣熏染地看起來多了些溫度。
謝絳嗑點心嗑地開心，一邊卻也沒忘了正事，「怎麼，你認識這標記？」
顧辭伸手將瓜子拿過去，一顆一顆剝了，裝在空碟子里，一巴掌拍走謝絳伸過來的爪子，在謝絳瞠目結舌的表情里將碟子遞給時歡，「認得，血色傀儡，影樓的標記。」
「影樓？！那個殺手組織？……顧辭，你這樣就過分了，我從小跟你一條褲子長大，你竟一顆瓜子仁都不給我吃。說來，這也是小爺我第一回見你這麼像個人……竟然會剝瓜子。」
「假的。」伸手又抓了一小把瓜子，繼續一顆一顆地剝，懶洋洋掀了眼皮，「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假的？！」
果然。
相比於謝絳的驚訝，時歡卻心中瞭然——影樓出手，傅卓睿就不會只是傷了一條胳膊了，那是傳說中從無失手的影樓啊。只是……
她沉吟片刻，終究是說出了看到血色傀儡之後就一直存在的困惑，「到底是誰……敢嫁禍給影樓呢？」
顧辭剝瓜子的手一頓，抬頭看了一眼時歡，嗤笑一聲，「螢火之光、蚍蜉撼樹罷了。」
他話素來不多，面色雖冷，卻也看起來溫潤有禮，誰知，這兩句話音落，卻暗含鋒芒，囂張又犀利，整個人氣勢都變了。
倒像是……劍出了鞘，鋒芒畢露。
時歡一愣，再要細看，卻見寒劍已然入鞘，低著眉眼正一顆一顆剝瓜子。顧辭的手很好看，是那種節骨分明的好看，手指很長，白皙地肌膚下看得到青紫的血管，看起來金尊玉貴的人，親手剝著瓜子殼的樣子，卻並無半分違和感，反而多了幾分人情味。
神，終於因為一個人，步下了神壇。
謝絳一邊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位祖宗親手剝瓜子，一邊尋思著方才對話，「影樓很厲害？」
時歡本來端著碟子一顆一顆安靜地吃瓜子，這會兒聞言，才緩緩擱下了碟子，也不吃了。
謝絳注意到她似乎有個習慣，但凡她吃東西的時候，便不再說話了，但凡她說話，便不吃東西了。
「影樓是朝廷通緝榜榜單上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只是，至今沒人摸得到半點蛛絲馬跡，只知道影樓接單從未失手，並且每次都會在案發現場留下血色傀儡標記。」
「這樣一個朝廷傾盡全力都摸不著邊的殺手組織……會將他們的傳說終結在傅卓睿身上？」
不會。
謝絳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半晌，「那你說……這次又是誰要針對傅卓睿呢？」
顧辭掏出一個玉佩，擱在桌上，問謝絳，「刑部在岸邊找到的，你整日里在這帝都瞎蹦躂，看看可見過？」
玉佩精緻，圓形的玉佩上雕著一隻葫蘆，款式並不少見，要從這上面看出什麼實在有些艱難，正皺眉呢，時歡已經開口說道，「紫荷……」
「啊？」
「方才醉酒找紫荷，撞到我們那位。」
「哦！」抑揚頓挫……是有這麼一個人、這麼一回事兒，但完了還是一臉懵，「不過那麼一下的時間，你竟還關注到對方的玉佩了？」
被誇讚的時歡一臉淡然地點點頭，端了碟子，又安安心心吃瓜子仁。
「……那人是誰？」
……
那人是誰，時歡自然是不認得的。顧辭也不大願意她卷進這件事情來，將她送回了她新買的宅子，看著人進去了才吩咐馬車重新朝著畫舫而去。
自然，謝小公子不管願不願意，也是要一道去的。
「你同時歡到底是怎麼回事？」見時歡離開，忍了一路的謝絳終於挪了挪屁股，湊近了問。
謝小爺心思全然不在這案件上，對於他來說傅卓睿別說沒死、便是死了也沒什麼緊要，左右不過是帝都少了個遊手好閒招貓逗狗的二世祖罷了，還能省下不少口糧救濟百姓，好事一件。
「什麼怎麼回事？這不是你帶去的人么你問我？」
「呵。」謝絳嗤笑一聲，半分沒信，提醒他，「顧辭，你知不知道你有個毛病，每次你話一多，就是心特別虛的時候。」當然，這隻面白心黑的玩意兒大多數時候說的話也沒幾句是肺腑之言。
顧辭低著眉眼不說話了，目光落在時歡走時並未帶走的摺扇上，想起方才她擺了又擺的模樣，倒是不由得失笑，這丫頭……還是老毛病，這一點倒是半分未變。
謝絳大驚小怪，「誒誒誒！還說沒情況，你這笑地春心蕩漾的是怎麼回事？」
嘴角的弧度倏忽間消散，顧辭收了扇子，「這玩意兒在你那幾年了，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謝絳一愣。
「過兩日尋把好的送你。」
弔兒郎當公子哥的臉上，表情都沒了，沉下來的眼，黑岑岑的，連聲音都沉了幾分，看上去安全又可靠的樣子，他道，「顧辭。你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家百年，出了個公子哥，弔兒郎當，混不吝得很。
偏生，那是顧辭唯一的朋友、夥伴、哥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對此，世人總多有疑惑——為什麼完全不搭的兩個人，好地卻跟親兄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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