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波何止三折
謝家小公子愛熱鬧，哪裡熱鬧就往哪裡湊。
如今端著琉璃盞去了樓下瞧熱鬧，時歡這個「客人」若是不同去，實在也說不過去，何況，她的確也想去看看，畢竟，血色傀儡的標記令她有些介意。
她收了那截碎布塊，端著小圓子，提著扇子剛下了樓。
「傅家已經這麼不濟事了么，傅卓君呢？自個兒弟弟出了事，自己不來倒讓你個病秧子跑腿？」謝絳看上去格外氣憤，隔著老遠也能聽見他的抱怨，時歡一時間有些同情裹著毛毯取暖地傅卓睿……再看周遭小心翼翼伺候著的下人們恨不得將自己耳朵堵上的模樣……很不厚道地笑了。
外頭。細雨濛濛。
湖，名喚未名湖，聽說是大成開國帝王路過此處忽感口渴，飲之甚覺甘甜，問隨從此河何名，隨從便言，未曾聽聞有名。帝王便為之取名，未名湖。
湖面寬闊，細雨中煙波浩渺，偶有水鳥三兩低空飛過，身姿流麗。
好一副江山水墨畫卷，而眼前之人，竟成了這畫卷的點睛之筆。難怪世人總言，顧家公子，絕世無雙。
幾位刑部官員正圍著方才傅卓睿落水的地方查看著，似乎水底下還有人，而顧辭一身玄色便服，站在稍遠處靠著欄杆正和謝絳說話，身後隨從撐著傘，謝絳一隻腦袋湊在傘下，抱著只碗吃得歡，卻也半點不曾影響了他說話。
顧辭第一個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回頭一愣，溫柔溢進了眼底，喚，「歡歡。」
身旁隨從幾乎是立刻舍了自家主子，撐著傘三兩步走向時歡，傘撐到時歡頭頂，「姑娘，屬下撐姑娘過去。」
時歡抬頭看了眼那侍衛，很是眼生，並非之前遇見的那位，而他……竟是對自己自稱「屬下」，而非「在下」。
而對面，謝小公子缺了那把遮腦門的傘，下意識先護住了懷裡的碗，才瞠目結舌地看了看顧辭，又看了看時歡，轉頭的動作僵硬地像是失了油的機械，「你們……很熟？」明明自己同他提起的時候他還沒什麼印象的樣子……這才多久的光景，便親熱地喚起了「歡歡」這樣親昵的稱呼？
聲音有些大，不遠處正在現場查案的刑部官員紛紛掉頭看了過來，又有些慌亂地掉了回去，只是明顯的，耳朵留在了這邊。
時歡摸了摸鼻子，心道，這個傻子。
許是有謝絳這個傻子的襯托，時歡覺得這會兒顧辭看起來愈發地……公子如玉。
「應是熟的。」如玉公子眉眼溫柔，說話不疾不徐理直氣壯，「同坐一輛馬車的關係。」
……
什麼公子如玉都是假的。
時歡磨了磨后牙槽，心道。
瞧，連謝絳都呆了，舀著一顆小圓子湊在嘴邊忘了吃的樣子，實在是傻得很。
時歡看不下去了，緩步走了過去，長裙下擺沾了甲板上的積水，她低頭皺了皺眉，步子卻並未慢下來，走到顧辭跟前，仰面看他，打招呼，「顧公子。」
很想告訴他，同坐一輛馬車真的不是什麼很熟的關係。
一把傘，撐三個人，實在有些捉襟見肘的味道。謝絳又將腦袋湊近了幾分，沒成想便被顧辭一巴掌拍了過去，「自己去裡頭拿傘。」
力度不大，傷害不高，但這事兒在謝絳看來，性質很嚴重——明明剛才還不是這樣的，顧辭什麼時候也會重色輕友了？一轉頭正要控訴，他突然愣住了。
怎麼說呢，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顧辭。
時歡低了頭沒有看顧辭，於是並沒有注意到，顧辭低頭看她的表情，貪婪、又克制，明明想要將人嵌進骨血里，卻又半點動作不敢有生怕驚了對方的樣子……
這是顧辭？
這怎麼可能是顧辭？！
謝絳揉了揉眼睛，還待細看，對方卻已經不耐煩了般，偏頭催促道，「要麼去拿傘，要麼自個兒淋雨，老大一人了，淋會兒也沒事。」
……謝絳咬了咬牙，暗道，時歡比自己小不了多少，怎麼方才幾步路你還巴巴讓人去接了，怎麼不說這麼老大一人了淋會兒雨也沒事？
重色輕友！
心中腹誹，卻終究敢怒不敢言，乖乖去了船艙裡頭。
「喜歡謝絳？」
頭頂傳來的聲音，才發覺不知何時這人距離自己已經這麼近，近地幾乎一抬頭就能磕到他的下巴，時歡後退半步，卻又被拽住，隔著衣袖都能感受到那人掌心的溫度，總覺灼人。
「退出去作甚？覺得小圓子里該加點雨水？」顧辭明知故問，笑意染上了眉眼，目光去看向她另一隻手裡的扇子，瞳孔顫了顫，狀似無意接過琉璃盞，舀了勺子湊到她嘴邊，「謝絳那小子能折騰，下雨天上躥下跳的，也就你跟著，仔細著淋了雨受了風寒自己遭罪。」
喂著吃什麼的……實在有些太過於曖昧……時歡眉梢跳了跳，仰面看他，沒張嘴。
顧辭的表情太過正經，帶著點理所當然的奇怪的坦然，甚至，還將勺子遞了遞，催促道，「不是沒手么，一手要拎裙子，一手要拎扇子，怎地，還能多兩隻手來吃小圓子？」
「扇子那小子的吧，自己沒手拿了，便讓你拿著？感情他要給謝家找個女兒，是為了給自己找個跟班？」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時歡回頭看了眼那隨從瞠目結舌掩飾不及的表情，覺得眼皮子跳地可歡了……正要拒絕，刑部官員卻小跑著過來了，一拱手，「顧……顧公子。」
時歡看到那官員眼皮子翻地也可歡了，偷眼看卻又不敢的模樣，實在有些詭異又可笑。
偏生，這位顧公子格外有耐心，時歡不動，他便也不動，生生有將這個動作僵持到地久天荒的意思。
時歡無奈，湊上去，小心翼翼將勺子里的小圓子吃了，也沒嘗出味來，囫圇便吞了。
顧辭這才滿意，偏頭問那官員，「查地如何了？」語氣很冷淡生硬，動作卻極盡溫柔地又舀了一顆，甚至很熟練地吹了吹……
……
今天的這頓小圓子，何止一波三折……瞧那門背後的謝絳，巴著門框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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