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波三折的小圓子
甲板上，已經圍了不少人，呼救的，圍觀的，還有在水裡撲騰著救人的，應是傅家家僕，亦或畫舫小廝。
沒過多久，人便被七手八腳撈了起來。
濕淋淋一個人，凍得嘴唇發了紫，髮髻散了，頭髮亂七八糟貼在白紙似的臉上，靠著自家僕從瑟瑟發抖，怕是這輩子頭一回這麼狼狽。
人群之外心思還在手中這把扇子上的時歡突然鼻子皺了皺，嗅了嗅，表情有些嫌棄，正抬頭找謝絳呢，就聽女子尖叫聲起，「啊！血……有血！」
果然，鮮血的氣味。
她討厭這種味道。
時歡皺了皺眉，見謝絳瞧熱鬧瞧地津津有味，便尋思著自個兒先回樓上去喝米酒也是好的，哪成想，人群突然仿若受了驚般散了開去。於是，被血染紅的衣袖，就這麼大刺刺地映入眼底。
時歡轉身的動作倏忽間停了。
方才許是受了驚嚇第一時間竟沒發覺受了傷，這會兒看著衣袖上被血染紅的那塊地方，已經底下有些猙獰的傷口，傅卓睿臉色愈發慘白再無半絲血色，「快！快去報官！在此之前，畫舫上所有人……一個都不準離開！」
分明嘴唇都在抖，卻當機立斷得很。
「哎！」畫舫老闆聞訊跑來剛巧聽見這句話，意欲阻攔，「使不得啊傅公子……使不得……」若是報官，且不說和畫舫有沒有關係，關上幾天配合查案總是要的，屆時得損失多少銀子啊……
老闆是個女子，有些年紀了，一身優雅的紫色廣袖連仙，妝容精緻很有韻味，即便是急匆匆拍出來的樣子，也未曾失了半分氣韻。
只是，慌亂中的傅卓睿是沒有半點心思去感受這氣韻的，他似乎無力得很，剛剛一嗓子吼完，這會兒靠著家僕喘著氣，聞言重重鎚了幾下身旁之人的大腿才緩過氣兒來，「怎麼使不得？！本公子在你這裡落了水受了傷，這事兒你擔得起？」
自然是擔不起的。畫舫老闆聲音弱了些，卻始終堅持著不願報官，「傅公子……許是、許是不小心勾著了畫舫下的釘……」
話未完，咆哮又起，「你看看這衣服、你倒是看看這傷口！啊？！哪裡像是本公子一個不小心自己弄破的？！你以為本公子跟你一樣傻嗎？！」
「還是說，這事兒就是你們畫舫的人乾的？所以你才處處阻撓本公子報案？」
「去！給我去報官！」
話到了這個份上，即便是為了自證清白，畫舫這邊也已經無法阻止，傅家家僕二話不說，一個去報了官，一個小心翼翼將自家主子扶進去上藥，剩下兩個，虎視眈眈瞪大了眼睛守著畫舫甲板。
圍觀的人群自發現傅卓睿受傷的時候，便退開了一些，這會兒像是害怕被牽連似的，即便有些瞧著，也是站地遠遠的。唯獨謝絳是個瞧熱鬧不怕事兒的，時歡瞅著他方才還好心情的探頭探腦近距離觀察那傷口，這會兒才邁著方步搖著腦袋走過來，用並不低的聲音交頭接耳，「嘿。難為這蠢材還看得懂這傷口是利器所為。」
時歡瞭然，「你同他……不對盤？」
「嗨！」謝絳擺擺手，很是嫌棄，「誰能同他那個大傻子對盤？我又不傻……」
「傅家也是奇怪，人都道心有七竅，顧辭那小子卻是還得多兩竅，指不定傅家這一輩的心眼兒全長他身上了，以至於那倆姓傅的，竟然一個不如一個，到了傅卓睿這，簡直……簡直不堪入目了去。」
「……」時歡抽了抽了嘴角，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大嗓門地說人壞話……是真的擔心別人聽不到吧？
「對了。」謝絳邁進畫舫的腳步一頓，腦袋愈發湊近了幾分，這回聲音倒是真地低了，「方才瞧見那小子衣角處有個奇怪的標記，不像是綉上去，我瞅著奇怪，給撕下來了……走，上去給你瞅瞅。」
……
這時候，好像什麼表情都有些……不大妥當。
一直到看到那塊標記的時候，時歡哭笑不得的臉色，才真的有些凝重了起來。
一枚血色的傀儡印記，因為被水泡過，暈染了開來，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顯然，即便它再清晰，謝絳應該也是不知道的。
謝絳不知道，但時歡知道。
血色傀儡，是影樓的標記。
相傳，江湖上有一個殺手組織，勢力遍布各國各州甚至各個角落，沒有人知道是何年成立，只是當官府注意到的時候，它已經長成一個龐大到無法撼動的怪物。
他們接單殺人，從無敗績。
當然，時歡也是聽說，卻從未見過，但這次看來……多少有些名不副實。
還是說……
她收了諸多心思，只笑著搖頭說不知，端了琉璃盞一小勺一小勺地吃圓子，糯米小圓子剛剛做好，帶著甜味的糯米香，就著他家特有的米酒，入口酸甜半點不膩，一口下去，竟還有滿口芝麻香。
「怎麼樣怎麼樣？小爺我沒騙你吧？不枉費雨中走這一遭吧？」謝小爺注意力轉地快，那塊奇怪的標記瞬間便忘了，覺得終於找到了志趣相投的「知己」，他興緻高得很，「這些年你不在帝都，一定不曉得哪裡有好吃的好玩的對不對？這幾日我帶你轉轉呀！」
其實大可不必。
時歡苦笑，卻也沒急著拒絕，想來這走在路上偶遇這位祖宗的機會並不多，這種隨性而起來吃一碗小圓子的事情倒也不會日日發生，偶爾一次……
涼風細雨，憑湖遠眺……若是沒有那急急忙忙走上甲板官兵模樣打扮的一群人，倒的確是不錯的體驗。
「咿？那不是顧辭么？他怎麼跟刑部的人走一塊了？」
謝小公子永遠能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顧辭，即便對方並沒有走在人群前方。他皺眉，突然意識到手中空落落的，一低頭才發現扇子不在手裡，才猛地想起方才給時歡拿去看了，也不在意，轉身端著才吃了兩口的小圓子，招呼著往外走，「走走，去瞧瞧去。」
……今天的這頓小圓子，真是吃得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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