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七點左右的時候，同學們都去吃飯了，準備晚上到小飯館看世界盃，我飛速跑回宿舍洗了個澡，跑回到女生宿舍樓下等方小怡，生怕這一會的功夫她恰好出來錯過了，從七點多一直等到快八點的時候，方小怡纖瘦的身影才出現在宿舍樓門口。

「方小怡，這呢。」我從台階上坐起來沖她招手。

「不是說好了在飯館見嗎？你怎麼在這啊。」方小怡剛洗完頭，頭髮上還有些濕漉漉的水珠沒有擦拭乾凈，發梢的水滴滴落在衣領上，浸濕了衣領。

「我這不是剛出來，路過，碰巧就遇到了。」

「我看你可不像是路過啊，男生宿捨去校門口可不走這邊。」方小怡揭穿了我的謊話，開心了笑著，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

「咱們現在就去嗎？」見我有些緊張，方小怡岔開了話題。

「哦，時間還早呢，你吃飯了嗎？」

「剛才下課的時候吃過了。」

「要不咱們先隨便轉轉，這會那邊也沒人，飯館里空氣也不好。」我努力創造著獨處的機會。

「去哪轉啊？」

「學校外面那條青龍河不是剛建了沿河公園嗎？聽說景色不錯，咱們看看去？」

方小怡點了點頭，我們兩個並肩出了校門。

夏日的夜晚，雖說已是晚上八點，可天還沒有黑透，晚霞的餘暉繼續提供著足夠明亮的視野，我和方小怡站在拱形石橋上，望著沿河公園兩側新栽種的花草，夜來香的花簇散發出陣陣清香，兩條彎曲的石板路上，到處是出來納涼的人們。

我張開雙臂，深深的吸了一口這終於降下溫來的空氣，用力的伸了個懶腰。

「我特別喜歡夏天，雖然很熱，但是踢完球沖涼水澡的感覺很爽。」

「不過我討厭冬天，每天都要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還冷得要死。」

我一直尋找能和方小怡聊到一塊的話題，可是方小怡似乎對我的話並沒有太多興趣。

方小怡一直不接話，我也說的很無趣。索性不再說話，陪著方小怡看風景。

「任航，你和沈雪的事都是真的嗎？」方小怡突然開口說話。

「啊。」我一下沒明白過來方小怡的意思。

「我是說，前段時間你和沈雪、向宇的事，我聽夏沫跟我說了，都是真的嗎？」方小怡轉身面對我問道。

我點了點頭。

「為什麼不把陳昊的事情告訴沈雪呢？你瞞著她，是為她好，怕她有壓力，可是你不知道沈雪有多喜歡你，以前她在宿舍時會經常說起你。」

我不知道方小怡為什麼會突然說這些。

不過方小怡話鋒一轉，又說起了那次和蠍子他們打架之後，向宇和沈雪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只是沈雪似乎談論我的時候少了，更多的時候是在宿舍聊起向宇，沈雪對向宇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這段時間沈雪對向宇態度的變化我們幾個也都是看在眼裡的，覺得沈雪開始有些喜歡向宇了，可是方小怡說，她每天都跟沈雪待在一起，她覺的沈雪雖然對向宇有了好感，但是她每次說起向宇的時候，跟之前聊起我的時候，神情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你們女生在宿舍也愛聊男生啊？」我壞笑著打斷了方小怡的沉思。

「討厭。」方小怡的臉頰緋紅。

「快給我說說，你們都聊我們什麼啊？」

「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啊，虧得沈雪平日里總說你的好，說你人心地善良。忠厚老實的，誰想也是這樣油嘴滑舌的，不和你講了。」方小怡轉身往橋下走去。

許多年以後我回憶那時方小怡所說的話，才發覺方小怡是個心思非常細膩的女孩子，她告訴我從春遊的時候就已經有些喜歡我了，只是後來知道了我和沈雪，向宇之間的事，她本想把這種想法拋出自己的大腦，卻因為沈雪總是在宿舍聊起我，讓她對我越來越有好感。

因為她和沈雪是好朋友，所以對我有心動的感覺肯定不敢說出來，所以一直到沈雪開始對向宇有了好感，她才敢繼續對我心動。

只是方小怡實在是太細心了，她連沈雪聊起我和向宇之間那細微的神態變化都觀察的很仔細，她看出了沈雪對我依舊懷念，對向宇更多的則是感激。

以至於後來我向方小怡表白的時候，讓方小怡感到備受折磨，異常的糾結。

「方小怡，下面那條小路是鵝卵石鋪的，據說光著腳走在上面可以按摩腳上的穴位，你敢不敢試試啊。」我沖走下橋的方小怡喊。

「你敢我就敢。」方小怡轉身沖我做了個鬼臉。

「說話算數啊。」我三步並兩步邁下橋，兩個腳後跟分別踩下兩隻鞋子就走了上去，看上去圓滑的鵝卵石遠沒有想像的那樣柔和，剛踩上去走了兩三步，就感到鑽心的酸痛一陣強似一陣襲來。

「感覺怎麼樣啊？」方小怡在身後笑嘻嘻的問。

「舒服極了。」我疼的呲牙咧嘴，卻強裝無事的說。

「我怎麼看著不像沒事的樣子啊？」

「你過來試試就知道了，咱可是說好的我敢走你就走的啊，不許耍賴。」

方小怡也脫掉了鞋子，試探著抬起腳踩在鵝卵石上。

「快點啊，一點都不疼的。」我招呼方小怡走快點，生怕她反悔。

方小怡走了幾步來到我身邊，我一直強忍著鑽心的酸痛，壞笑著問方小怡：「怎麼樣？踩在上面是不是很舒服啊。」

我看到方小怡臉色都白了，白皙的臉蛋上開始滲出了汗珠，顯然是疼壞了。

「任航，你的腳，真的不疼嗎？」方小怡疼的說話直打顫。

「疼，當然疼了。」我吸了一口冷氣，左右腳交替支撐著身體，緩解一下兩個腳的疼痛感。

「那你怎麼還說不疼？」

「啊。」方小怡話還沒說話，就因為疼痛感過於強烈，雙腳實在忍受不了，在我身邊倒了下去，我忙伸手去扶，沒想到自己也是單腳分別站立，這一下預估錯了力度，雙手撐住方小怡的時候，兩條腿用力支撐了一下，這一下用力，還沒有完全消除的疼痛又竄了上來，我雙腿一軟，摔倒在鵝卵石路邊的草地上，兩個人一前一後倒了下來，方小怡重重的摔在我懷裡，一股暖流撞擊了我的心臟，我忍不住環臂抱了方小怡一下。

方小怡紅著臉，掙脫我的雙臂，從我身上挪開身子，低垂著頭坐在一邊，兩個人狼狽的摔在地上，方小怡窘迫的背身對著我。

「方小怡，我，對不起啊，我剛才想扶你來著，我自己沒站穩，就……」以這樣的姿勢摔倒在地上，讓我覺得無論如何解釋都很是牽強。

「我沒事，比賽是不是快開始了，趕緊走吧。」方小怡起身快步離去。

我也忙跟著方小怡的身後，一路小跑著離開了沿河公園，途中總覺得身邊有一雙雙炙熱的眼睛在看著我們，心中充滿了窘迫感，一直走到學校門口時，方小怡才放緩了腳步，但是我看到方小怡的雙肩一直在微微的顫抖，兩個人就這樣尷尬的走進了小飯館，等著看世界盃的開幕式。

小飯館里已經聚集了幾個其他班的同學，大家都很興奮，紛紛預測著第一場比賽的比分和最終奪冠的球隊，方小怡獨自坐在角落裡，剛才的事我做的有些過分，方小怡嘴上沒說，但是我能感覺的出來她有些生氣，所以我也不敢去打擾她，就這樣一直等到了世界盃的開幕式和巴西隊的第一場比賽，原本為了這場比賽整整期待了三個多月，最終比賽的進程卻讓我無心關注，，心中只剩下了那一瞬間抱住方小怡的感覺。

「任航，天太晚了，我有點困了，要不我先回去了。」方小怡說。

「我送你回去吧。」我起身準備和方小怡一起走。

「你不是一直嚷著要看巴西隊的比賽嗎？現在還沒完呢。」

坐在前面的幾個人正在興高采烈的討論著剛才蘇格蘭隊打入的那粒烏龍球，可我卻看的索然無味，見方小怡確實困的沒了精神，我也就沒心情再看下去，就對方小怡說：「不看了，這場球巴西贏定了，我也困了，咱們一起回去吧。」

我和方小怡一起離開了小飯館，路上早就沒了行人，夏日的夜晚，偶爾吹來一陣涼爽的風，我和方小怡在昏暗的路燈下向學校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學校的電動大門竟然關了，這讓我和方小怡兩個人慌了神，只想著宿舍不鎖門，卻忘了問學校大門會不會鎖，我忙跑到電動門旁的門衛室，踮著腳往裡面望去，借著路燈的燈光，我看到警衛室裡面竟然沒有人。

「糟了，肯定是門衛偷懶，找地方睡覺去了。」

我看到方小怡焦急的神情，眼淚在眼框里打著轉，似乎快要哭了出來。

「方小怡你別著急，我再想想辦法。」我剛一開口，方小怡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方小怡一哭，我頓時也沒了主意，畢竟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一時沒了辦法。

「你不是說宿舍不關門的嗎？」方小怡委屈的哭著。

「說是宿舍不關門的，以前我記得學校晚上有值班門衛，是不鎖門的，今天怎麼就……」

「那現在怎麼辦啊？」方小怡哭著問我。

「要不咱們等會，說不定警衛出去上廁所了，一會就回來呢？」

我和方小怡就這樣，在空無一人的校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有見到警衛的身影，既然回不了宿舍，總不能讓方小怡露宿街頭，我本想帶著方小怡去那個小飯館，這時候比賽差不多結束了，那些同學估計直接就在飯館搭個椅子睡了，想了想方小怡一個女孩子肯定不合適，可是我們學校附近又沒有旅館，我一時也沒了主意。

最後我想起前段時間影院剛開了通宵電影，便和方小怡說到影院去，順便住一宿，也算是有個睡覺的地了，方小怡開始還想拒絕，但是想了想實在沒有可去的地方，也就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電影院離我們學校不算遠，只隔著一條林蔭路，我和方小怡一前一後的走著，剛走沒幾步，前面的路燈就滅了，方小怡有些害怕，快步走到我身邊，和我並肩走著，肩靠著肩，手指總會不經意的觸碰在一起，我伸出手握住了方小怡的手指，我能感覺她因為緊張而冰涼的手指，她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這次方小怡只是輕微了掙了一下，卻沒有將手從我的手掌中抽出，任憑我握著她柔弱纖細的手。

當銀幕中泰坦尼克號緩緩沉沒，傑克奮力將羅絲救起，而自己因為寒冷而漸漸失去意識的時候，方小怡已經伏在我的肩上哭成了淚人，雖然夜場電影觀眾不多，但是整個影院里都是人們嗚嗚的哭聲，方小怡的眼淚濕透了我肩頭的襯衣，我抬起胳膊，輕輕的將方小怡攬在懷中。

那一年，在世界盃的揭幕戰和泰坦尼克號沉默的夜場電影中，我和方小怡戀愛了。

在臨開學的前一天，我和方小怡補習完最後一節競賽課程后，兩個人又去了小石橋，站在石橋上看過往散步的行人，我想去牽方小怡的手，卻被方小怡縮手躲了去。

「任航，明天大家就回來了。」方小怡一直望著河邊盛開的花簇。

「恩，要不等他們回來了，就告訴他們咱兩個的事？」

我的提議遭到了方小怡的強烈拒絕，甚至方小怡還提出了要與我約法三章：

第一：以後沒有她的允許，我不能去牽她的手，更不能抱她。

第二：以後大家在一起玩的時候，不許說過分的話，尤其是不能暴露兩個人的關係。

如果說第一條我還能接受的話，那這第二條約定讓我有些難以接受。

「幹嘛要偷偷摸摸的啊，是因為沈雪嗎？」

「你不同意那就不要繼續了。」方小怡的態度很堅決。

「好的好的。」我舉手表示投降。

「那第三條呢？不是說約法三章嗎？」

方小怡又恢復了俏皮的模樣，眨了眨眼說：「第三條還沒想好，等想好了我再告訴你。」

「那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以後每周六下午我不去踢球了，你陪我到公園來玩，就咱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