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逝者如斯
（一）寒假開學后的喟嘆
1988年3月18日
真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啊！
從開學到現在，眨眼間已過去了兩個星期。我也後悔了兩個星期。後悔，後悔啊！
唉，就好像「悔」這個字，與我結為了終身伴侶，再也不會離去了似的。
靜下來想想，我便立即成了個出氣的皮球，沮喪到了極點。什麼也開脫不了，解釋不了我的懶惰。
我擔心自己已經成了一個笨蛋，我甚至愁白了頭髮，似乎很快就要死去。
可我這樣屈辱地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整整一個下午，然後一個晚上，我獃獃地看著書，什麼也沒學進去。我知道自己已經垮了。我厭煩自己，也厭煩別人，真沒有心思活下去了……
……………………
痛苦過後，依然故我。發過誓后，如同放屁。
我什麼也改不了，教訓也不會被我吸取的，我這人……還特么是人嗎？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像李玲這樣整天樂哈哈的傻大姐，居然也會有傷心的事！
真是莫名其妙，第一節晚自習之前，她還是眉飛色舞，看上去挺高興的，可突然之間晴驟變成雨了！又哭又鬧的，好像瘋了一樣，誰也勸不住她！
唉，我真不明白她，就像不明白我自己一樣。可嘆啊，人生，如若我與她的遭遇相似，也許我會死去的，而且決不後悔。
……………………
我知道人不可能沒有煩惱，可是我的煩惱，別具一格，急風暴雨似地滾滾而過，留下的只不過是暫時的潔凈與凄涼。
我不相信，我不會學習，可事實證明了，我真的不會。我懂的很多，而做的很少……
我痛恨自己的懶惰，痛恨過無數次，可最後得到的是什麼？不過仍舊是痛苦與懊悔而已。
還是下決心改變自己吧！為了母親不再悲痛，為了你自己的前程，為了明天的事業，為了別人的讚歎與羨慕！
明天，必將升起一輪希冀的太陽！
……………………
（二）讀同學日記有感
今天得到了一個好機會，我如願以償地偷偷翻閱了一個姓蘇的優秀同學的日記。
唉！唉！唉！
呵呵，他的日記和我的日記一樣，裡面居然也充滿了「唉」這個字。
不過，同樣是一個「唉」，感覺卻大為不同。
他的那個「唉」，是為時間的飛快流逝而嘆息，但內心卻洋溢著美好的快感。
而我的那個「唉」卻總是為憂愁、痛苦而悲嘆，悲傷的情感總是溢於言表。
同樣的「唉」，為什麼意思竟然會有那麼大的差別呢？
……………………
這個姓蘇的同學平時學習很努力，我相信他寫的日記都是真實的情感。越是讀下去，我越是敬佩他那種爭分奪秒、惜時如命的精神啊！
可我呢？有多少寶貴時光浪費在嘆息上？多少時光浪費在無聊的閑逛、閑談、貪玩中？多少時光浪費在開小差上？多少時光浪費在無用的自責中？……
多少時間啊，無法計量的大把時間，我就那麼白白地浪費了！
……………………
其實有時候，我也並不為自己的無能而大慟。因為我知道自己付出的勞動太少了，我無權獲得那種只有經歷磨難才有資格摘取的碩果。
而我卻經常後悔不已。唉，像我這樣的人，除了後悔，還有別的嗎？
時間啊，似流水，似飛箭，當你獃獃出神的時候，轉瞬間就已經消失得很遠很遠。
我的慚愧，也許永遠只是慚愧，一點兒也不會補償我的錯誤。
但我還有充足的時間，我也曾多少次這樣想。但是，這註定只能是幻想。對麻木不仁的我而言，這種想法根本就是無用的。
有多少次我在淚水、嘆息中度過，多少次在獃獃的出神中度過！
時間啊，這個冷酷無情的魔術師，就這樣冷漠地，從我的淚水、嘆息、停滯中，默默地悄無聲息地走過。
也許它從根子上，就看不起我這個無志無能的人，它要讓我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沉重的代價……
……………………
實際上，我現在也不乏反思，是的，我思索過了，我應該拼搏，甚至是玩命的拼搏，因為以前我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我不知道他每天比我多學多少時間。現在我才知道，他竟是一個如此珍惜時光的好孩子，是多麼令人欽佩！
他的年齡比我還小兩歲呢，卻已經顯得心智那麼成熟了。而我的社會經驗、時間觀念、學習毅力要比他差得太多。我是多麼可憐可悲啊！
他的學習勁頭是多麼大啊！他甚至想縮短吃飯、睡覺的時間。為了自己的學業，他是如此惜時，他做得那麼好，真是令我自愧弗如，羨慕嫉妒恨。
他在讓我深思的同時，也讓我驚羨與痛苦，我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太多缺點……
多少寶貴時光被我浪費掉啦！今後我應該學會惜時啦！
天才就是惜時！
……………………
（三）反思生活的苦
在你靜下來思索的時候，在你激動不安的時候，你總會覺得苦：
苦得心像碎塊，苦得鼻眼酸澀，苦得幾欲發狂，苦得皺著的眉頭似乎凝結了，甚至頭顱也一陣陣地疼……
你總有訴不完的苦衷，總有令你哭泣的懊悔，總有瘋子般壓抑的心境。
你總是覺得委屈。可你為什麼委屈？生活並沒虧待你，環境也沒有壓制你。
你委屈的什麼？你不應該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呃，也許應該有，畢竟你是一個十八歲的大姑娘了……但是你可以當成不該有的，因為那對你的學業無關緊要。
為什麼你總覺得苦，難以控制的煩、悶？
其實你跟蘇同學一樣，具有很健全的一切，你的身體和智力並不比他差。而你缺少的只是對自我的控制能力罷了。
……………………
當你難過得要哭，你就習慣性地哭了。是的，哭泣，已經成為了你的一個惡習。
每當你感到實在受不了了，你就放縱你的感情，悲痛地哭泣一場。你哭得不少，但你得到的卻更少。
你埋怨生活的波折嗎？其實人人都有波折，而你獨恨生活太折磨你。你太容易激動，總把生活想得那麼難以承受。
聽說，皺眉、愁苦會使人面容衰老。唉，什麼臭東西，你才不在乎這些！可是你在乎的是什麼呢？可憐啊，你自己也不知道。
你的煩惱究竟來自於哪裡？你自己也說不清楚。生活太複雜了，你已經眼花繚亂，已經眩暈了。
……………………
可是那些莫名的煩惱，真的莫名嗎？
不，你知道它並非莫名。時光流去了，你心痛。你老是學不下去，你悲憤。
稍有不順心的事，一旦引發了你的壞脾氣，你就老大一會兒也好不了。
你思念某個人，卻怎麼也不可能得到他……
你要悲痛欲絕嗎？你難道每天都想這樣？
你失去的太多，可你不會追回嗎？你是不會嗎？不想嗎？沒有能力嗎？
顯然都不是。
……………………
可你為什麼還是這樣懶惰？為什麼不想辦法改變？學習成績這麼差，可你為什麼還不改進學習方法？
說了那麼多「為什麼」，可你還是煩惱得如同一隻快要死去的小鳥，還沒忘記「嘰嘰喳喳」。
有時候你就是一個無能的飯桶。你說過的，你承認過的，確確實實，你是弱者，你就是一個無所作為的廢物。
……………………
你寫日記用的筆管在動。可你突然想折斷筆。
為什麼？你甚至想折斷長尺子，想砸碎眼前所有的一切！
與此同時，一種冷冷的竊竊的死的感覺冒了出來。
其實這就是無能的標誌！
於是你感到了羞恥，又抖抖索索地放下你所想要毀壞的東西。
你甚至想咬破你的嘴唇。你想讓它變得更加殷紅嗎？那樣會泄去你心中的恨嗎？
你無能！你仍舊是無能的！你不會改變的！
……………………
滾滾而來的眼淚啊，能洗刷掉生活里的污泥嗎？
或許別人能，但你不能。你已經別無選擇了，日漸逼近你的只是死神……
你多麼清晰地知道，死亡離你越來越近。可你依然前行，即使知道再走半步就是萬丈懸崖。
沉淪啊，墮落啊，你已經不能自拔了！多麼可怕的心理狀態啊！你的愁悶，已經使你死不足惜……
……………………
春泥啊，你終於恨恨地，一字一板地，憋悶地寫完了上面這些文字。
淚，乖乖地洶湧在眼眶裡，卻不敢再流下來。你不想再哭了，你恨恨地將淚水咽進了肚裡。
你的肝膽是苦的，心也是苦的，你的五臟六腑全是苦的！你抉擇的是什麼？時間啊！珍惜時間！
……………………
（四）知音難覓
1988年5月1日
靜靜地躺著，別動彈。
靜靜地卧著，別思想。
靜靜地，你應該靜靜地。
無能，你總是無能。
多麼沉重的兩個字，
你不想戴著它，
這頂沉重的頭盔。
它像緊箍咒一樣控制著你。
無價值的追求，
無價值的煩惱，
你應該拋棄它，
勇敢走自己的路！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你天天都在感嘆自己無能。
你應該默默地改變自己，
應該默默地創造你自己！
知音難尋覓，
不要再讓人嘲笑了，
惜時，崛起！！！
……………………
不幸的晚自習，
一個難忘的夜晚。
今天是一個不幸的日子，
就在剛才，
我心愛的筆不小心摔碎了，
我不幸的淚水浸滿了衣襟。
恰在此時，
兩個耀武揚威的同學來了，
不停炫耀著他們的成績，
眼中難掩對我的輕視。
唉，往日的友情哪裡去了？！
曾經真摯嗎？友情虛假嗎？
我清楚地記得，
我們曾經那麼和諧地相處過。
中途離散的友情，
多麼令人傷心！
……………………
我蕪雜的心境，
竟容不下一點兒安寧。
我悲涼的心，
沒有感到一絲溫暖的友情。
老同學虛偽的笑臉，
像蒙著面紗，
我看不清楚，
也不願看清楚。
淚，我又想流淚，
但我忍住了，
我不願為他們流淚，
我不想讓他們看見我的脆弱。
逝去的友情，
增添了我的鬱悶。
但我暗暗地發誓，
我會堅強地走下去，
讓你們的炫耀，
在我的成就面前，
黯然失色！
……………………
這是個悲傷的夜晚，
我不想再寫下去了。
痛苦啊老是來纏繞我，
我無法擺脫你的糾纏。
我的鬱悶可以告訴誰？
除了這本小小的日記，
我還能向誰訴說？
……………………
（五）我的哭泣
——致我心愛的鋼筆
歷盡滄桑，我遇到了你。
你小巧玲瓏，如此順手，
我慶幸遇到了你。
我已把你當作知音，
我是多麼喜歡你啊！
沒想到，絕沒想到，
你猝然跌落在地，摔碎了……
你倒下了，
就沒再起來。
在外人看來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在我卻是終生難忘的時刻。
你摔碎了，
也碎了我的半顆心。
汗流了，血流了，
淚流了，流了那麼多。
失去你，我是多麼傷心。
我最後用你，
用你這最後一次，
你殘缺不全的身軀，
因為有了致命處，
再也不能寫得流暢。
……………………
我永遠失去了你，
我用心血伴著哭泣，
默默傾訴著我的不幸。
我失去了你，
而且是在非常的時刻，
在你要大顯身手的時候，
你離開了我。
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
你的軀體，
硬是承受了我流血的手，
執拗地握著你的手。
你終於倒下了，
被我這隻悲痛而執拗的手，
用盡了最後一滴血。
可我，還不能隨你而去……
我還沒有用淚水洗刷完不幸，
所以我要悼念你，
也就是悼念我的不幸。
……………………
失去你的不幸，
哦，我心愛的筆。
你走了，走了，
自己一個孤獨地走了。
不要難過，
在我的心裡，
永遠抹不掉，
抹不掉你雋秀的身影。
在另一個世界，
有一個痴痴的我，
永遠地替你祝福，為你哭泣！
哦，你走了，走了，
沒有大顯身手，
沒有迎來更多的讚譽。
你走了，走了，
正當風華正茂，
還沒來得及氣壯山河。
你走了，走了，
留下一顆滴血的心。
你走了，走了，
青春正在閃光，
卻中途夭折。
……………………
一個唯一真摯地愛著我的朋友，
走了，走了，
走向遙遠，走向永恆……
我心愛的筆啊，
你走了，走了，
帶著滿腔的遺恨，
不幸地，
同我一樣不幸地，
過完了這短暫的一生。
你走了，走了，
甚至沒來得及和我正式地道別，
就這樣走了，
我是多麼悲傷！
為了你，我該做些事，
可是該做的又是什麼？
只有這滴血的心與鹹鹹的淚，
只有這凄涼的悼文，
除了你，我還有什麼？
不幸，不幸啊！
我緊緊地握著你，
心碎了，
因為這支筆，
不是普通的筆，
而是我親愛的老師，
送給我的禮物！
你寄託著我的一段情愫……
如今隨著你的離去，
一切消散殆盡，難以收拾！
莫！莫！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