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朋友
我覺得我和佳玲是好朋友，可是我抓不準佳玲的心裡是否也這樣想。
在以前上學的每天早上，我媽會給我熱一瓶牛奶，讓我喝完了再上學。可能現在看來，牛奶么很尋常，可是在我那時的年代，而且還在小城鎮里，牛奶，已經是一件稀罕物。這牛奶是我媽從家裡的生活費里省吃儉用的節省下來，為了我的身體長個兒增加營養的。
不知為何，從那次和男孩的干架開始，打心底里我希望對佳玲好，這是因為我心裡有個想法，覺得如果我不對她好，那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對她好了。帶著這樣幼稚念頭，我希望盡自己的能力讓她快樂。
因為這樣，我向我媽強烈要求，要把早上在家喝的那瓶牛奶帶到學校里去喝！
我的理由是，這樣上學的時間能更充裕了。
實際的理由是，這樣，我就能把這瓶牛奶分一半給佳玲了。
我每天這樣做，佳玲也每天欣然的接受著。
我覺得，好朋友是應該分享的，當她有好東西的時候。
有一天，佳玲帶了兩個滷蛋來學校，這是她媽媽親自鹵的，可不是街上賣的那種，這個聞起來鹵的味道特別特別的香，香得讓人饞的直流口水。我一邊咽著唾液，一邊打著小算盤：有兩個，佳玲肯定會分我一個的，我肯定能嘗一下的。
那一天過得特別漫長，上課老師講的內容我一點沒聽進去，整個心思就在那個滷蛋上。
我等了很久很久，等著佳玲說：來，美茜，這個滷蛋給你。
可是，一天過去了，佳玲什麼也沒有說。
我不得不厚著臉皮蹭過去，說：「佳玲，你媽媽做的滷蛋可真香啊。」
後面說的詞配著高昂的語調，以搭配我誇張的高度讚揚的表情。
佳玲看了看我，沒有什麼表情。
「是啊，我娘做的滷蛋我最愛吃了。」
但就只這樣，再也沒有下文了。
我看著佳玲，張了張嘴，可怎麼也拉不下臉來追問那兩隻滷蛋的下落。
這天回家的路上，我沒有等佳玲一起走。
我覺得她並不把我當她的好朋友，因為她沒有把那隻滷蛋分給我，而那隻滷蛋我是那麼想要。
我對她生著悶氣，我想這是顯而易見的，因為我不再找她說話，不再找她玩，也不再分牛奶給她。
而她，卻沒有什麼反應，也不會過來刻意的討好我。
我不搭理她，她也不睬我。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
這一天，輪到我的學習小組搞值日，我被安排和一個男孩打掃課室。開始，這個男孩還像樣的拿著掃把在他包乾的區域里掃著。可是，當我掃了一輪，回頭找他，卻發現人不見了。他包乾的地方一點沒掃，一點沒幹，他只是裝樣子。我氣極了，可是又不能撂了不幹。不幹的話，明天會被老師批評的，尤其我還是班干，怎麼也落不了這個面子，只得硬著心腸接著把活兒幹完。
就在我生著氣低著頭幹活的時候，我發現地面上多了個人影，一抬頭，居然是佳玲！
她拿著掃帚在男孩的包干區里干著。
我停下來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佳玲知道我看她，她知道的，可是她始終沒抬頭看我一眼，就在那裡干著活，好像這活兒本來就是她該乾的一樣。
一直到我們把值日的任務做完，我們沉默著，沒有說一句話。
最後，佳玲放好值日工具，準備走了。
我一著急，「佳玲，我們一起走吧。」
佳玲抬起頭來，這時候，她的眼睛才直視著我，眼神冷冷的，看著我著急的神情，只是沉默。
我心裡像有隻小猴子撓撓，有點著急，有點期待，抓不准她是同意，還是拒絕。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才見她微微的點點頭。
「好。」聲音不冷不熱，只是表示同意。
可是，我像得到上帝的寬恕一樣，心裡高興得不行。
因為，佳玲和我又成為好朋友了。
有個好朋友有很多好處，其中之一，就是能結伴去做一些喜歡做的事情。
比如，我和佳玲都喜歡學校後山的那條小溪。
以前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是不大敢一個人獨自去的。
說不清原因，可能是害怕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也因為父母從不允許我放學了還在外面野。
可是，有佳玲做伴，我的膽子就大了。
那條小溪，很漂亮，甚至現在長大了住在城市裡，有時我做夢也會夢見它。
它清澈見底，最深的地方不過我的腰，最淺的地方就只有巴掌深，你能直接看到潺潺溪水下那光滑長著綠苔的卵石，看到卵石間嬉戲的小魚兒，看到在溪水面上泛著波浪的磷光，偶爾，還會有別人家放養的幾隻鵝或鴨子。
我很喜歡在溪邊上看著小魚兒游來游去，但最喜歡的還是到淺水裡去摸河蜆。
那河蜆只有大拇指的指甲大小，摸回去一煮，不下任何佐料，甚至鹽也不下，煮出來的味道也極鮮美。這是我一生中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夢裡夢見也會直流口水。可能小時候的我，真的是一個很饞的人。
而佳玲喜歡那條小溪，是因為她喜歡在小溪里游泳。
在我捲起褲腿摸河蜆的時候，她就把外衣褲子一脫，只剩下小背心和小褲衩，跳到水裡面游起來。
她的水性極好，不像我是個旱鴨子。
有時我的河蜆都摸出來一口袋了，佳玲還不願意起來，我就在溪邊找一乾爽的石頭坐著，看佳玲戲水。
這時候岸上的我，是極愜意的；這時候水裡的佳玲，是最快樂的。
慢慢的，我們從小學到初中，身子慢慢的長開，尤其是佳玲，身體變得修長，胸前也鼓起來了，摸樣也越來越標緻，我媽說她像一株水仙花一樣好看了。
有一天，我們來到小溪嬉玩的時候，我在石上歇息，佳玲在水裡嬉戲。
忽然，我一個激靈，猛一個回頭，看到後面樹叢中有一個男人的身影一閃。
我心裡一驚，愣了一下，忙衝到水邊喊佳玲。隨手拿起衣服，護著上水的佳玲把衣服穿好。
這個男人的身影給了我們不小的驚嚇。
甚至覺得不再是小孩子那麼無憂無慮了，直覺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
從此，我和喜歡的小溪決裂了。我也不允許佳玲再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