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Okamoto?(一)

第7章 Okamoto?(一)

白一爾走到樓底下時,像往常一般抬頭朝家裡的窗戶望去。

母親房間里漆黑一片。她恍然記起今天是周三,母親不在家。

她扯了扯嘴角,從書包里拿出鑰匙往單元樓走去。

「啪嗒」——門被打開的聲音。

白一爾進了屋裡,輕車熟路地按了一下玄關處牆壁上的按扭。

「啪」的一聲,頓時整個屋子明亮如晝。

她把書包隨手放到沙發上往廚房走去。

不一會兒,她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從廚房出來。

白一爾正坐在餐桌上大口大口地吃著面。今天她心情不錯,解決了一件大事——邀請周朝暮畫畫,她相信有他的建議,她一定能出色地完成這幅初雪圖。想起今天的作業不少,她匆匆吃完面提著書包去了卧室。

……

榮錦別墅。

復古奢華的三層別墅里只有一盞昏暗的床頭燈亮著。

床上躺著一個雍容妙曼的中年女人。

她正披著一件灰色真絲的披肩倚靠著床頭出神發獃。

沙發上的男人丰神俊朗,他正一根又一根地抽著煙,片刻后地上落了一地的煙蒂。

「辰東,我很害怕。」女人聲音有些沙啞,顫抖著開口。

男人沒有開口說話,他猛抽了一口煙,煙霧嗆得他直咳嗽,半晌他深沉的聲音傳來,「後悔了?」

「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後悔。只是有些擔心害怕。」女人毫不猶豫地搖著頭。

「怕什麼?我們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合理合法。」他捻滅了煙,朝床上的人兒走去。男人坐到床上攬住女人安慰道:「我們終究會在一起,這是遲早的問題。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就要努力解決。不要擔心,我會陪在你身邊。」

「我知道,可我的心很慌亂。」女人臉色有些發白。

「這不像你的性格,慢慢來。我們一起解決。明天你不是要早點回去?睡吧。」男人擁著女人躺下。

……

周朝暮回到家后,輕輕打開了門。

屋子裡漆黑一片,他換了鞋子,徑直往沙發上一躺。

黑夜適合回憶。

他仰頭望向天花板,輕聲一嘆。

這所房子還是爺爺買個他的。

當初他義無反顧地放棄了讀大學,爺爺氣地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嘴裡一直罵他「不肖子」。他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可他當時真得無法做到心安理得地去上大學。爺爺一直在說服他:讓他不要魯莽任性,草率行事,不要把自己的前程當兒戲,可當時的他不是不想去上大學,而是他做不到了。他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離開了B市——他土生土長的地方,四處流浪。

那三年,他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白天睡覺,晚上發獃。起初他整夜整夜做噩夢,後來整夜整夜失眠,只有白天的時候才能小睡一會兒。剛離開家,他不敢給家裡打電話,他很不孝順,傷了爺爺的心,他無顏面對他,後來實在是擔心爺爺的身體,他給劉叔打了一通電話,沒想到當他要掛電話時會聽到爺爺擔憂的聲音,「孩子,爺爺不逼你了。只要你開心快樂,學可以不上,家可以不回,但是要照顧好自己,常給爺爺打電話吧」。他只是哽咽地答應著,匆匆掛了電話。後來他常常給爺爺打電話,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爺爺聽他說話,可他知足了,知道他一切安好,他就放心了。

現在爺爺已經睡了吧。

周朝暮眼睛一痛,悲傷地望著頭頂的吊燈。

如果能重新回到十六歲,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如果有如果。

……

清晨,窗外的陽光透過窗帘灑向床上的人。

「鈴鈴鈴……鈴鈴鈴……」床頭柜上的鬧鈴不依不饒地響著。

白一爾眯著眼睛摸索著鬧鐘,最後重重地按掉開關。

陽光有些刺目,她輕輕抬起手臂慵懶地遮在眼前。

白一爾已經清醒了,可她還想再躺會兒。五分鐘后,她才磨磨蹭蹭地從被窩裡爬起來。

她剛走出卧室,身子一頓,原本有些迷濛的目光頓時清明過來。

秦瓊嵐正在玄關處換鞋。

她今天回來得很早,往常都是中午才回來。

她輕輕開口喚了一聲:「媽,你回來了。」

秦瓊嵐拖鞋的手一頓,她抬眸望向站在卧室門口的女兒,半晌,才緩緩開口:「嗯,回來了。我已經買了早飯,過來拿一下吧。」

聽到這話,白一爾朝母親的手看去,發現她手裡提著好幾個塑料袋,她快步走到母親身邊接過袋子朝廚房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把飯從塑料袋拿出來,又輕車熟路地從碗櫃里拿了兩雙碗筷才出了廚房。

等到她把早飯準備好后,她扭頭朝母親望去。

母親正閉著眼睛,一手輕扶著腦袋,一手緩緩地揉著太陽穴。

她今天似乎很疲憊,整個人看上去萎靡不振,無精打采。往日她最是注重自己的儀態,從不蓬頭垢面,頭髮永遠梳得一絲不亂,可今日她的頭髮有些蓬鬆凌亂,而且額頭上散亂地垂著一撮秀髮。她的臉色蒼白得厲害,完全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一直在冒冷汗,遠遠地,她都能看到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是不是病了?

白一爾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她,最終她低低喚了一句:「媽媽,你還好嗎?」

秦瓊嵐聽到女兒的聲音立馬睜開眼睛,緩緩扭頭望向她,看到女兒擔憂的目光,她臉色一僵,隨即淡淡開口:「沒事,吃飯吧。」

白一爾點點頭,在餐桌旁邊坐了下來。

兩人如往常一樣靜靜地吃著早餐。

秦瓊嵐靜靜地打量著女兒。

她的女兒已經長成大姑娘了。記得母親剛病逝那會兒,她第一次看見了她。那時,她是那樣瘦弱憔悴,像只小猴子一樣乾巴巴的,小臉慘白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整個人看上去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她推開門站在門口,她的女兒看到了她,沒有張開胳膊朝自己撲過來,也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哇哇大哭,她只是安安靜靜地躲在窗帘后怯生生地打量著她;她輕輕走到她身邊,她緊張得都不敢抬頭看自己,頭埋得低低的彷彿要鑽到地底下;她抱起她,她都能感覺到懷中的人四肢僵硬,連大氣都不敢出,就任由她一動不動地抱著。她這個母親就靜靜地看著懷裡的小人,有些悵然若失,又有些無所適從,更多的是茫然。

現在她十六歲了,她已經長大了。她知道她一直都是個懂事乖巧的孩子,從來都不需要她操心和挂念,只是……自己終歸沒有盡好做母親的責任,沒有給她一份暖心的呵護和疼愛。唯一能彌補她的就是讓她的生活過得舒適些,不至於捉襟見肘,給她創造良好的學習環境,讓她能享受優質的教育資源。最近她學習似乎很刻苦,看上去瘦了些,也不知道給她的零花錢用了沒。她的孩子很懂事,從來不向她伸手要錢,也從來不亂花錢。

她嘆了口氣,拿過手裡的包。

「啪嗒」一聲,有東西掉到了地上。

一個小方盒子掉到了她的腳邊。

白一爾聽到「咚」的一聲,扭頭朝地上望去。

英文?美國貨?

為什麼下面是日文?難道是日本貨嗎?

她彎下腰剛要去撿,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搶在她的前面迅速地把東西撿了起來。

她抬眸望向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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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爾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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