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蟾蜍香爐
「就是我五哥鄂王啊？」李琚一滯，憐兒不是當了他很久的大宮女嗎，怎麼會連李瑤都不知道？
「郎君說笑了，鄂王殿下的名諱並非郎君剛剛所說，諸位皇子皆是水字旁的名。」憐兒在李琚的手心裡寫了一個「涓」，「實則是這個字。」
「李涓？」李琚下意識的念了出來，憐兒頓時慌神、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婢失禮了！」她忙把手縮回來，低頭、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樣子，「郎君，在這深宮之中不能直呼皇子的名，郎君應當稱一聲『阿兄』才是。」
「若有心人聽了去，恐徒生事端。」憐兒補充道，「即使是平民百姓家中，也不能直呼兄長名諱。」
「呃……」李琚沒想到在唐朝當弟弟的不可以直呼哥哥的名字。
現世的時候，他妹妹可是天天把「李琚」掛在嘴上呢！
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了，連最起碼的禮節都忘記了。憐兒暗自想，血氣虧損當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到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行為習慣。
「郎君，更深露重。」憐兒站起來把支楞著窗戶的棍子拿下來、把窗戶關上，「您現在神志不清，理應早些歇息才是。」
「嗯。」李琚應聲，他發現自己想在這個朝代活下來，需要適應和學習很多的東西。
來都來了，反正也回不去。
也不急於一時。
順從地讓憐兒把軟榻挪回它應該在的位置，李琚乖乖地躺到了上面，他翻身側卧，看著她慢慢踱回門口，不禁開口：「憐兒，明早我能去上早朝嗎？」
「回郎君的話，聖人說了。」憐兒轉身，屈膝行禮，「郎君現在有恙在身，早朝可免。」
「我沒事兒，明天讓我去吧！」李琚立刻道，他總感覺自己明天不去上朝，會有人拿這件事情做文章——電視劇里不都這麼演的嗎？
再說了，人都有好奇心。
他很想看古代上朝是什麼樣子。
「可是……」憐兒欲言又止，「聖人留有口諭……」
「到時候你把鍋甩給我。」李琚不以為然，他才不相信玄宗真的會責怪他這麼「勤勞」的兒子，「如果被訓斥，你就說你摁不住我。」
「唯……」憐兒面露糾結之色，還是行禮應聲。
「好的嘛！」李琚笑得跟花兒一樣，翻身改成平卧，接著又偏頭看著憐兒，「對了，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不用這麼客氣，跟平常一樣就好！」
「！」憐兒一怔，「回郎君，憐兒素來都是如此待郎君的啊……」
「……」李琚無言以對，也是，跟封建統治下的人說平等……怎麼看都有點兒天方夜譚。
封建等級制度森嚴，他還是不要犯眾怒的好，畢竟「穿越前輩」王莽已經給出了一個套失敗的方案。
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保全自己的小命，雖然這麼說有點兒慫，但是在他沒有之前足夠的勢力保全自己之前，還是得盡量降低存在感。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好了，我累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李琚打了個哈欠，沖憐兒擺擺手、閉上了眼睛，平穩的呼吸聲接著響了起來。
「唯。」憐兒輕聲應道，低頭退了出去。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假寐的李琚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他剛掰著腳踝準備盤腿，接著站起來像剛才憐兒一樣正坐。
「麻了麻了麻了……」坐了最多有兩分鐘的李琚身子一歪、倒在了軟榻上，翻著白眼、誇張地喘著粗氣，「這不就是受刑么……」
—
初秋的清晨，風已有些涼。
早枯的葉子開始凋零，黃色的秋菊也開始變得焦糊。
天剛蒙蒙亮，空曠的大明宮裡就傳來了一陣沉悶的鼓聲，鼓聲相當地有節奏，幾乎是五個鼓點為一拍，反覆了好幾遍。
李琚迷迷糊糊睜開眼，鼓聲吵醒了他。
頭頂上漸漸清晰的並不是天花板，而是一頂錦幛，絳紫色的細膩錦緞上用金線綉著遨遊天際的鳳鳥，銀線綉成的祥雲簇擁在鳳鳥周圍。
他把門帘剝開，拽過旁邊三色錦帶編織成的麻花繩繫上，掌心大小的流蘇還順帶抽了一下他的手背。
李琚一巴掌打回去，看著這雙小手出神；他不是很習慣這雙小手，就跟借來的似的，用起來相當生疏、系個帶子都費勁。
他嘆了口氣，爬起來走到旁邊的案几旁坐下，隨手摸了本書翻了翻。
裡面的字他一個都不認識。
李琚把書反過來，看清書名的時候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書名他也不認識。
第一個字隱約像是個「中」，第二個他看了半天也沒看懂那是個什麼字。
唐朝不是使用楷體的么？
為什麼李涺看的是篆體書？
他把這本書丟到一邊，在那堆放著的書里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本能看懂的《論語》。
他把書捲成捲兒，像電視上一樣搖頭晃腦地念了起來。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李琚把捲成卷的書反過來，接著一臉懵，「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
拖著長音，總算是磕磕絆絆地念了下來。
沒有現代的標點符號，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讀。
雖然每個句子後面都跟著一些類似標點的小符號，但只在一句話結束的時候有；句子中間需要停頓的地方隱約能看出有特意空出的地方，但是不注意的話，還是很容易遺漏。
他看了一會兒就兩眼冒金星、頭疼不已，但頭疼並不是全因為看書。
一股奇特的香味不停地往鼻子里鑽，酷似祭祀用的熏香，可裡面若有若無的香味聞起來又不大像。
掃視了整個房間，案幾腿旁一隻正在吞雲吐霧的蟾蜍引起了他的注意；它嘴裡銜著一個銅球，裡面有一些正在燃燒的顆粒物。
他彎腰把蟾蜍撿起來，奇特的香味瞬間濃烈。
「這應該……是只香爐吧？」李琚把它舉過燈盞，忽然看到下面寫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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