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研習政務（上）
皇帝憂愁傷心，茶飯不思，面色萎黃，形容委頓，鬢邊的華髮刺人眼目，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平日那種輕雲出岫的倜儻之姿與無所不能的唯我獨尊之氣全數消弭。
魏徵哽咽道：「陛下自起兵，大小百戰，從末見陛下氣餒，今天下已定，陛下飲食不進，又為何困憊至此，群臣俱為擔憂，，，，」
天下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多少人窺視着皇帝，皇帝如何不知這其中利害，強打精神：」愛卿，朕偶有小恙，邊境那些不安份的人就蠢蠢欲動，明日讓酋夷覲見。「
皇帝強撐處理政事，太醫院湯藥調理作用甚微，皇帝還是很難進食，眼看着皇帝眼眶深陷嘴唇發白，日漸消瘦，後宮妃嬪一時手足無措。韋貴妃召皇帝主治御醫董太醫詢問，董太醫也是一籌莫展；「皇帝這還是心病啊，一口氣堵著順不下去，宗親中亦無年長之人勸說。。。政務繁雜，皇帝這樣撐著，讓人揪心啊。」
「是啊，如果太穆皇后在，有太后勸說就好了。」有人嘆息了一聲。
「對啊，太穆竇皇后不在，宮裏還有一位蕭故后，皇帝對這位孃孃也是很敬重呢。」韋貴妃想到此處，心頭豁然開朗了：蕭皇后見慣了世事顛沛，性子平和，爽朗通透，她的規勸或許皇帝聽的進去。
蕭后給皇帝請過安，只淡淡道：」萱孃孃也不是來勸陛下的，平日勸導別人凡事想開點，是因為事不關已，可一旦輪到自己頭上，又有幾個人能做到？陛下不必理會旁的，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罷。「
「聖人悲道，常人哭色。同一傷心，天淵之隔。」皇帝不能自持，手無力拍著胸口道：「朕這裏揪著扭著。「
蕭后遲疑了片刻：「陛下，自古父子之愛，自是至情。然天理亦自有個中和處，陛下是天子，過即是私意，憂苦太過，極耗神志，有損陛下龍體。」
皇帝收斂情緒：「孃孃，朕何嘗不知人死不能復生，朕控制不了這種悲傷啊，朕是天子，老天何必給朕這些悲痛，朕所珍重的一樣一樣都要從朕身邊奪了去。」
蕭后溫言細語：「陛下，晉陽公聰慧乖巧，撫慰陛下，給陛下帶了很多歡樂。陛下憔悴模樣，如她看到亦會傷心。況陛下不只是一個父親，身負天下蒼生福衹，萬望振作起來。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子曰，生生之為易。死之後，亦是生。以死殉義，復又得生。生與死，都不過是天道循環的一節罷了。」
皇帝輕聲道：「想不到蕭孃孃於生死倒看得淡……」
蕭后凝神遠眺：「奴一生經歷無數生死，只是看多了前人的生生世世，略有感慨罷了。晉陽公主故去，太醫院自責不已，太子整日憂心，朝中諸臣惴惴不安，陛下是太子最牽掛的人，你茶飯不思，太子急得直落淚，每日晚上哭一場，早上沒事人一般站班，他心裏的苦陛下可知？陛下乃仁義之君，太子與天下江山更值得您牽掛啊。」
蕭后推心置腹的勸導，皇帝不覺心中感激：「萱孃孃說的有理。「
蕭后欣慰地擦了眼淚，從食盒中拿出小菜和粥：「這是用蕈油拌的瓊膏酥酪干薇，皇帝略微吃兩口罷。」
皇帝心下松泛了些，聞着拌蕈油后的小菜，鮮香刺激下有了食慾，粥和小菜吃下去，只覺得腹內暖暖的，十分舒適。
蕭后慈愛的看着皇帝：「這是用上好的茶油熬制蕈油，春天裏預備新鮮採集后晾乾的松樹蕈子，一滴水都不放，專門用來做吉慶家宴席待客，無論白湯紅湯，無論山野粗菜還是奇珍異寶的澆頭，拌蕈油后的面那才叫鮮得香得眉毛鼻子落一地。明兒再給你做銀絲挂面罷。」
皇帝和朝臣會談的時候，李治就坐在旁邊，皇帝手把手教政務，讓太子幫着協理庶務，也可循着機緣多識得朝臣。
皇帝在太極殿處理政務，倦了站在窗前瞭望，天空藍得純凈，燕子掠過空中的振羽化開一片溫柔清遠的氣息。不知不覺春天已到。只願日子就這樣平靜下去，再也不要生什麼事端。
稍有空閑皇帝的一顆心總掛着太子，不知太傅們指點太子讀書如何。想到此，皇帝只叫李經緯陪來了弘文館，皇帝站在廊下，聽到太子詹事李績在教軍事：軍事之道，經國之大情，《孫子兵法·九地篇》，孫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泛地，有圍地，有死地......我得亦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是故散地則無戰，輕地則無止，爭地則無攻，交地則無絕，衢地則合交，重地則掠，泛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
李績展開地圖：」漢中，益洲咽喉，若無漢中，是無蜀地。蜀地的門戶在漢中，蜀地容易出現割據，蜀地易守難攻，劍門關一關，蜀地就易自成一國。史稱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未治。「
聽到此處，皇帝忍不住跨進屋內，指着地圖裝作隨口一問的樣子：「此地當何解?「
李治長高了些許，長眉青黛俊秀。身材清瘦挺拔，眼神堅定清澈：「武夷山脈沒有盡入福建，將北邊一部分劃歸浙江，北邊門戶控制在浙江手裏，福建要想形成割據就難多了。犬牙交錯，大家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樣，就沒辦法關起門來搞割據了。「
皇帝又問：「太子對國子監奏聞有何看法？
太子俊秀的面容沉靜如水：「昔漢武帝《求茂異等詔》嘗謂：「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負俗之累而立功名。自古人才難得，出類拔萃，卓尓不羣之人才尤為不易得，收為朝廷所用，造福天下百姓。」
皇帝雙目一亮，很是安慰：」選拔人才，施政之時，皆要因時制宜因地制宜，不可一味守古守舊。「
太子欠身道：」祖父阿爺征戰天下，法度之行，禮樂盛典，田疇之制，皆已規制，後代子孫守成安定可矣。「
皇帝大喜：「能讓天下人都過上好日子，便能萬民歸心。如此便是上承天命，下應民心。」
太子初學政務就在皇帝面前奏對了兩次，就叫皇帝褒獎不已。這對太傅們來說是極大的欣慰。最高興的莫過了長孫無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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