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儲位虛懸(下)

第71章 儲位虛懸(下)

七月,久病的長樂公主棄世而去,享年22歲。待消息傳到宮中,皇帝久久無言。

皇帝遠遠的打發了近身千牛,隨侍太監宮人,一個人站在太液池邊,寂寥而凄楚看着隨風搖曳的荷葉,滿池含苞待放的荷花如長樂盈盈的笑眼,他想起這個女兒那樣愛笑,特意賜長樂公主封號。在文德皇后薨逝的時候,她做為阿姐只比弟妹大不了幾歲,卻懂事的替自己照顧開解弟妹,學雜耍綵衣娛親。

皇帝心下凄愴,豫章年二十一,長樂年二十二亡故,李佑正法,太子謀逆。魏王繼承大統,承乾難保命,晉王年少,其心性品德都沒有定型,性子又懦,連連推脫,,,,想起這種種,皇帝有前所末有的疲累和痛心。

武媚寅時一刻起身,汀芝,竹青侍候梳洗更衣,武媚看着末睡醒的兩個丫頭,說道:「蕭娘娘不喜人多,你們不用跟着,讓簡純陪着就行了。簡純提着燈籠,伴着武媚頂着漫天的星光向安仁殿走去。」

昏黃的宮燈將她的身影拉得又細又長。昏蒙中,看到一個身影坐在石上把頭埋在膝間。武媚生心凝惑,走了過去。李治聽到腳步走,抬起頭.武媚看着他的神色,張皇失措的眼睛裏滿是惶惑無助,彷彿一個迷路的孩子,極力尋找着想要去的方向,卻又那麼不知所措,看着李治如此軟弱讓她心生憐憫。武媚行了一禮問道:「晉王怎麼一個人坐在石上發獃,夜露出寒氣,生病了可怎麼好?」

被遠遠趕開的垚盛上前行禮,輕聲怯怯回道:「殿下昨晚惹了奶娘傷心,一夜沒睡好,想過來給奶娘請個早安,沒想到起的太早了,殿下就等在門口。」

簡純焦急的上前拉武媚:「武才人,蕭娘娘還等着你呢。「

李治哽聲道:「武才人,蕭娘娘病了,想必眼下,你也正擔心吧?孤去了兩個阿姐,又發生了那麼多叫人害怕的事,孤怕阿爹哪天撐不住,孤難受極了。」

武媚心下惻然,那一年上巳節阿爺和馬舟談起皇帝,讓她對皇帝充滿向望,發自內心的願意親近皇帝的家人。他的苦她都懂,父親故去家裏變故的那段日子裏,於她何嘗不是萬箭穿心?武媚的鼻尖又酸又軟,打量著李治:「殿下是重情的人,痛苦會消磨人的意志。殿下的傷心我知道。此番錐心之痛,我亦感同身受。殿下身上流着李氏血脈,一味消沉才叫皇上擔心,殿下身為皇子,生來便與旁人不同,李唐皇族血脈中流淌的霸氣與崢嶸。殿下現在應該為皇上掌起一片天才是。我十歲時爹爹沒了,感覺心剜成了空洞。彷彿自己被掏空了一樣,阿爺生病時我沒在他床邊餵過一口水,現在想來如果他能活到一百歲,即使他不能說話,即使他不能行動,我覺得自己是有爹爹的女兒,心裏踏實安穩。」

李治傷痕纍纍的心象孩子一般已得到安慰,許久不曾觸動過的感動。彷彿得到共鳴,李治腦中閃過了無數的畫面:十歲的武媚倒在父親床榻前哭的昏天黑地,十歲的自己靠在父親堅實溫暖的懷裏痛哭;武媚茫然無助的站在江邊,下朝後父親牽着自己的明達的手緩緩走過母親的寢宮,征戰在外情深意切的兩度書——李治強忍住眼眶中隱隱的淚光,他抬頭怔怔的看着武媚,那雙澄明晶亮的眼睛寫滿了關懷的眼睛,他的心在這一瞬間放鬆下來,心裏莫名升起一股豪勇,臉上現出堅毅果敢:「陛下是英雄豪傑,不會有毫無擔當的兒子,李唐的子嗣都是有志向的人。」

院門不知何時悄然開啟,奶媽盧夫人站在門邊不禁眼泛淚光,她在侍女摻扶下顫魏魏的走向李治,輕輕地為他披上一件擋風的衣衫。

簡純向盧夫人行了一禮,盧夫人感激的向武媚行了一禮:「武才人說的對,皇帝已心力憔悴,晉王正是要為家業前途出力的時候,現在不是謙讓的時候,謙讓只能讓皇帝覺的你是在逃脫,更傷皇帝的心啊。」

簡純自小在宮中泡大,又在隋煬帝故蕭後身邊服侍過,皇家朝政最是不能說,又想起無所不在的影密衛,有些惶怕,不由得背心生出冷汗來:「今日武才人看到晉王傷感,想鼓勵殿下說了些犯忌之語,盧夫人晉王還有垚公公千萬不能透露出去。」

盧夫人不以為然:」奴這樣的老婆子曾聽過晉王讀孔孟,有一句什麼來着,嫂子溺水,因為什麼男女授受不親而不去救嫂是豺狼。無知腐朽的人才死守禮教不知變通。坦蕩君子摒除私心自然不怕閑話。「這些話直擊人心,一種信賴和溫情開始在他們之間暗暗萌發。

盧夫人動情道:「現在除了奶娘,皇帝,宮中還有武才人是真心為晉王為皇家,她把自己傷心事說出來只是想鼓勵殿下不要消沉,你生在皇家,身上有不可推卸責任,當打起精神學治國之道為父分憂。」

盧夫人豁達開解讓李治整個人都鬆開了,阿爺這麼些年疼愛,為了江山家業心底從來沒有輕鬆過,他生為皇子不說建功立業,為了阿爺也不該縮頭不頂事。他恍然記起在梓樹下的那一天,因武媚開解他再憶起阿娘竟沒有有悲凄,他喃喃道:」多謝武才人。「

盧夫人忍不住哧的笑出聲:」喏,你瞧瞧,哪裏還有武才人。人家向你告退,你還在發獃。「

儲位虛懸最心神不寧的是李泰,儲位懸在他的腦子裏,心頭撓似的難受,離儲位只差一步,吳王他從末放在眼裏,讓他窘迫的是晉王,他們一母所生,同為嫡出,真讓他大大的惱火。同樣想亂中取利的還有宋檜。他面露喜色對伯寒道:「太子已廢,立儲末定,朝臣惶然,內應外合,取李唐天下,也不難了。」

「不能掉以輕心,皇帝寄於厚望嫡親兒子還有魏王,只有把他拉下馬,其餘皇子才能動心思。」伯寒並不以為然。

「只需讓魏王亢奮起來。身懷利器,殺心自起。何況是皇位。」伯寒把玩著一個葫蘆。那種清冷的神色,讓人寒意頓生。

宋檜半闔着眼睛胸有成竹:「西域胡僧有一種比五石散更歷害的,給鬥雞吃了一點效果真是出人意料啊。」

晉王生日快到了,皇帝強打精神。到了生辰這一日,一大早皇帝等著晉王請安,卻久等不至。問了身邊宮人說魏王叫晉王往慶園去了。皇帝肩輦才到慶園看到李泰的車輦停在閑月閣前,眾人看到皇帝,嚇的大氣都不敢出,皇帝鐵青著臉,揮手止住眾人。

李泰暴跳如雷,跳腳在大罵:「李治,你兩面三刀,虛偽,說什麼不爭太子位。自私自利,陽奉陰違,在皇上面前裝孝賢其實你最壞。」

李治被哥哥推推搡搡,步步後退,逼的蹲在牆角,看着四哥眼中的殘暴和冷意他又驚又怕在牆角縮成一團,無助的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模樣深深刺痛了皇帝的眼。

皇帝的手猛地舉起來,又倏地垂落,手無力下滑的同時卻依舊擺着,似很疲憊,但只有了解皇帝一言一行的崔公公,看出了皇帝在極力剋制內心的情緒。皇帝抓着輦側的手,有些微顫,切齒道:「青雀,這就是你對付兄弟的手段。」

李泰迥然看到皇帝,困惑中一絲慌亂的眼神,躊躇起來,撲跪到皇帝面前:「爹爹,兒臣青雀,是雉奴兄長,雉奴年紀還小,你立我為太子,將來我登上帝位,殺掉我孩兒,我百年之後,雉奴接替皇位。這樣我大唐基業可千秋萬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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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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