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儲位虛懸(上)

第70章 儲位虛懸(上)

貞觀十七年四月六日,李佑以「謀反罪「被貶為庶人,賜死於長安太極宮內侍省。而對於太子,皇帝遲遲下不了決心做處罰。

細細密密的雨絲落下,皇帝恍若未覺,就這樣失魂般站在雨幕里,皇帝覺得悲愴難言,一代明主雄心仍在,但力不從心,父親愛子情深又恨鐵不成鋼,種種複雜處讓皇帝難過不已。宮人太監千牛衛都如木偶般遠遠侍立,誰也不敢上前出聲相勸。

皇帝腳步彷彿有千鈞之重:「承乾,這個兒子曾是那樣優秀,識大體,亦有經國之才,治國策略,曾經被寄予了深切厚望的兒子怎麼變成這樣了?「

突然有一柄雨傘遮住了雨絲,一雙手扶住他的肩,給他披上了風衣,皇帝抬頭,迎上皇子李格焦急的目光:「阿爺,兒子情願受你責罰也不忍看你淋雨。」

崔公公李經緯不忍看皇帝淋雨染病,李恪素來豁達,他不顧皇帝不得近身口諭去送傘,眾人也當沒看見。李格含淚道:「阿爺何必如此自苦,總要放寬心才好。」

皇帝嘆道:「謀逆之人,按律當誅。阿爺何忍心?」

李格心中一酸,心下黯然,脫口而出:「阿爺是慈父,律法也不能壞人倫理綱常。」

皇帝怔怔地望了兒子好一會兒,自嘲道:「世人總是教條,豈不知講律法也得講倫理綱常。」

待到朝議太子謀反之事,通事舍人來濟站了出來道:「太子身有殘疾,陛下廢了太子儲位,雙重打擊,留一個殘疾人對陛下來說,上不失作慈父,下得盡天年,即為善矣。「這話說的皇帝紅了眼,眾人心有憐憫,皇帝准承乾被廢為庶人,徙居黔州。

承乾被廢為庶人,一時之間儲位虛懸,早朝時分立儲之事又被提出:「啟稟陛下,國不可久無儲貳。今舉國盛言立儲之事,陛下遲遲不下詔,朝議讙譁,人心沮浮,中民懷慮,四夷觀望,實無益於國事。」

「皇帝再不立儲,朝堂人心不定。」

皇帝道;「一國之君,掌管天下蒼生命運,立身要正,心志要堅定。朕的兒子中到底誰人才可勝任?眾卿可暢所欲言。「

立儲之事哪個不長眼的朝臣真的敢亂說,又不能不說,一時之間,議的最多的自然是魏王李泰,說他文辭美麗,博學多才,精通文史,有經國安邦的卓越才能云云。

長孫無忌最是清醒:「承乾魏王已結仇,如立魏王如何能保承乾?晉王仁孝聽話,這也是保全他們兄弟的兩全之法。」

皇帝道:「晉王自小仁懦重情,心腸柔軟,如何可承宗廟?一國之君身上肩負着萬千人生計和命運,沒有堅強品性會連累了普天下。」

長孫無忌道:「古來不乏年少就開始挑重擔的君王,如始皇帝,漢武帝,況且晉王立儲後有皇帝親自教導政務。。。。」

皇帝還在自己的思緒中:「生長深宮,百姓艱難,都不聞見,性子又懦,不如吳王啊。晉王一副溫和性子只能做個閑散富貴王爺。「

朝臣面面相覷,還是長孫無忌硬著頭皮勸誎:」立李格為太子,陛下拋開嫡子讓庶子即位,違宗法制,對李唐大不利。「

聽到朝中有人反對立他為儲,李泰極是不甘,魏王府中,李泰怒氣衝天:「好容易扳倒太子,現在冒出個晉王,吳王爭位,着實叫本王惱恨!

「魏王比晉王年長,才氣,膽識,晉王哪一點比的上?「

「趙國公要立晉王為太子,殊可痛恨。」

你一言,他一語,魏王聽了,愈加怒氣滿胸。田察道:」聽說晉王又犯了病,魏王是兄長,該去探病問候才是。「

魏王看着田察不停示意,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暗想:是該早些給李治些警示,讓他早日斷了念想。

到了萬年殿晉王住的側殿,田察以魏王要和晉王說貼心話為由遣散支開了近侍宮人。李泰假惺惺問候了弟弟起居飲食后,道明來意:「孤比你年長,朝中誰人認得你?孤心有凌雲志,自是會擔起儲君重任,你身子孱弱不宜辛勞,四哥一定會好好待你給你撐腰。」

李治看着口裏說着親熱話,眼神露出不善四哥碩大身影的演技,露出了悲愴又凝重的神情。

李治眼裏有深深的傷痛,他一言不發,殿中氣氛膠凝,頗為沉重。良久,李治壓抑著痛心低聲道:「四哥,我們今天能住在豪華宮殿吃着肉,喝着酒,聽着絲竹聲,種種舒適,決不是天下掉下來。阿爹箭傷從何而來,你應該知道,內憂外困,李佑舉旗謀反,太子跟風謀逆,阿爹已心神俱疲,孤根本無意於皇位。」

李泰冷笑道:「你無意於皇位?你當我是傻子!「

外頭暑氣正盛,大明宮被壓抑的枯寂沉沉包裹,嬪妃宮人太監皆小心翼翼,就連濃陰深處的蟬也被宮人趕走,生怕那喧囂的鳴叫惹得皇帝心煩。

楊妃正抄寫着一本經書,小太監王伏勝輕手輕腳來給楊妃請安。楊妃神色淡然寧靜,聽得王伏勝此言,楊妃渾身一震,神色大變,往日那種把握不住的惶惑與無奈重重迫上身來,她握緊了手中的筆,努力讓自己鎮定,吩咐道:「寶絡,外頭正熱拿一碗冰鎮梅子湯給王公公降降暑氣,再把年節時皇帝賞的金葉子給王公公。」

王伏勝哪裏肯用,急急告退了。

看着王伏勝惶惶的背影,楊妃憂心忡忡,嘆一口氣道:「御前的太監跟內宮嬪妃暗中傳遞消息,放哪朝哪代都是大忌諱。泄露皇帝言行他是想滅族嗎!咱們平日裏沒有恩慧給他,這時來傳遞消息沒有人指使合常理嗎?」

寶絡道:「娘娘是疑心,,,」她比了個手勢,楊妃點點頭:「你即刻請王爺來見我,就說我發痧了。」

終於聽到宮人傳李格到來的傳報,楊妃不等他說話劈頭道:」跪下!你簡直是罪無可赦!」

李格有些發矇,卻也不敢違逆母親,雙膝一軟便跪倒在地:「孤何罪之有?

楊妃滿臉責怪:「好好的,你去爭什麼太子儲位,你是嫌命太長了還是怎的?知不知道,任何人都可以爭爭儲位,只有你可以!」

李格知道了母親發火的原因,道:「阿爺同朝臣商議立孤為太子又不是孤爭儲位。再說孤能左右皇帝的聖意。」

楊妃道:「活在後宮是何其艱難曲折,稍不留神,便連現有的都失去了,阿娘希望你活着啊。誰都可以爭儲君之位,你不可以。不要有非分之想。皇帝寵愛的是文德皇后的兒子,尊卑有序,爭與不爭,早已身不由己。」

寶絡道:「娘娘是愛惜王爺啊,娘娘是不想讓王爺以身犯險,王爺你要體諒體諒做阿娘的心啊。」

楊妃煩亂不堪:「一旦裹挾進朝堂立儲漩渦無力自救。扯上你這樣的阿娘,大大的拖累了你,我還不如死了來的乾淨。」

李格向母親告退,楊妃別過臉去不理,他向寶絡瞥去求救的一眼,寶絡點點頭,他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楊妃一直隔着窗子望着兒子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宮牆角,也沒收回目光……寶絡道:「吳王定是急忙忙趕來,滿頭都是汗。」

楊妃嘆一口氣:「人人都道生在皇家是一世富貴,可誰知皇族要毀掉一個人,從精神到肉體,太容易了。為娘的只希望兒子一生過得平安順遂,不知這小小的期盼能否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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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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