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綁……綁、綁……綁」街口處傳來打更聲,天還未亮,已陸續有人家敞開門戶、忙進忙出。

寅卯交替,日升月落,清濁相分,適宜好眠。

「呵……」伸一個大大的懶腰,艱難地翻個身、繼續睡。

「凈末姐姐,起床吧,我們上街吧。」

床榻前鑽出一顆小腦袋,涼爽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臉興奮地拉扯凈末衣袖,想早點開始熱鬧的節日。

「哈…啊…,涼爽,現在才卯時,不會有人上街的,我們還可以再睡一個時辰。哈…啊…」閉著眼說完,頭一沉,又睡了過去。

「哦,早說啊。呵……!」

看她睡去,涼爽興奮了一晚上的小腦袋也襲來陣陣困意。手腳並用地爬上床,扯過被子一角,幾個呼吸間就沉沉睡去。

唔,好睏……

后卿和戰無拘吃過早飯、換好賽龍舟的服飾,為了得到凈末親手編的花環已斗得勢同水火,但凈末人卻沒出現。就連涼爽,也不知去了哪裡。

眼看著就要到了去江邊賽龍舟的時辰,凈末和涼爽依然沒有露面。

戰無拘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該不會出事了吧?」,剛說完、兩人心下都一驚,連忙轉身往客房跑去。

凈末的房門從裡面反鎖著,戰無拘連喊帶敲了好一陣也沒聽見裡面有反應。

后卿一掌將門劈開,衝進去后就定在當場、再沒動作。戰無拘跟著衝進去,看清屋內情形后也不禁愣住:

涼爽和凈末交叉睡在床上,凈末呈『大』字狀趴著,身上斜蓋著一床被子;涼爽腆著圓圓的小肚子仰躺在被子上,一條腿還搭在凈末身上。

戰無拘和后卿的眼角同時抽了抽,兩個孽障!門都拆了還不醒!這要是有人半夜闖進她們房間,只怕身都失了還在那做夢呢!

「二太子,要不咱們換個女人喜歡?」

「嗯。」

「不行,后卿只能喜歡我。」濃重的鼻音傳來,凈末眼也不睜地喊出這麼一句。

氣死人!這個女人,真是太傷他的心了。他鬧那麼大動靜她不吱聲,后卿說一個字她就有回應,他就那麼不入她的心?

戰無拘使勁「哼」出一聲,轉身往屋外走去。

后卿心情大好,笑著來到床前,扯著涼爽搭在凈末身上的腿、順著沒了門的門口扔出去,然後毫無意外地聽到肉體相撞的悶響和男女同時發出的「哎喲」聲。

后卿把凈末抱在懷裡,看她仍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笑著就吻上了她的唇。

唔……喘不過氣了!

是誰在舔她,好像一隻狗。

呀!不對,是誰在輕薄她!

倏地睜開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后卿那雙邪魅的丹鳳眼,她的驚慌失措盡數映在他眼中。

心重重地撞了一下,好半晌后才意識到自己正被他抱著。手忙腳亂地推他胸膛,卻不想她越推、他就抱得越緊;掙扎無果,凈末只能認命得任他輕薄。

她不掙扎了,他反而放了她,只是依然將她圈在懷裡,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這麼迷糊的。看來以後我得看好你才行,不然說不定哪天就被人戴了綠帽子。」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今天龍舟賽我贏了,你就嫁給我。」

說完,笑著再啄一下她的唇,然後離開房間,留她一人在房裡驚嚇到呆住。

嫁、嫁給他?他是認真的嗎?

他離開時,是笑了嗎?

她似乎聽到了惡魔得逞的大笑,認識他百年,第一次聽見他這樣笑,嚇她很好玩嗎?

再也無心睡眠,抱著腿開始窩在床腳發獃。

嫁給后卿……他是不是說著玩的?婚嫁是這麼容易說出口的嗎?

莫名又有點生氣,他有問過她願不願意嗎?就算他要求婚,起碼也應該有鮮花和鄭重其事的告白才對啊!怎麼可以這麼隨便!

街上吵鬧的歡呼聲和鑼鼓聲接踵而至,涼爽一手粽子一手雞蛋地跑進來。見凈末還在發獃,涼爽把手裡吃食一扔,兩手搭上她肩膀就開始猛搖起來。

「回魂、回魂、回魂!」

龍舟賽都開始了,凈末姐姐怎麼還不著急呀。剛剛在院子里,無拘哥哥拽著她不讓她進屋,說什麼裡邊正在進行沒羞沒臊的事情,人參看了會長針眼,害得人蔘現在才敢進來。

可是到底是什麼沒羞沒臊的事?人蔘好奇!看凈末姐姐被嚇傻的樣子,大黑牛她肯定是不敢問的,有機會得找無拘哥哥好好問問才是。

凈末被她晃得頭暈,一掌拍開涼爽沾滿糯米的爪子。這個人參精,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女孩子樣?

「哇!凈末姐姐,你回魂啦?」涼爽誇張地往旁邊一跳,好小心地拍拍胸口安慰她受到驚嚇的小心臟。

「什麼跟什麼呀,你在這裡幹嘛?」

「凈末姐姐,龍舟賽開始了!」

龍、龍舟賽?對呀,今天端午,她給后卿編了花環,要給他戴上的。如果他贏了比賽,他就會娶她。

剛剛,后卿好像說……要娶她?!

再度陷入獃滯中,剛剛清醒的腦袋又紛亂起來。

看她的傻樣,八成又神遊太虛了。涼爽無奈地拉著凈末向外跑去,放棄讓她自己回神出去看熱鬧的念頭。

以前她覺得凈末姐姐挺聰明的呀,怎麼現在這麼呆呆傻傻的,看來以後人蔘得多照顧她才行。她真是一個盡職盡責的人蔘精,又要報恩又要操心她的生活,哎……

涼爽和凈末見空就鑽,逢隊就插,好不容易趕在結束前擠到江邊,看見如下一幕:

后卿、戰無拘、還有一個長臉男各指揮一支龍舟跑在最前端,遠遠將其他參賽者甩在後方。三支龍舟如箭矢一般向終點疾馳而去,你追我趕、各不相讓,最後長臉男以尺寸優勢、率先闖過終點。

兩岸爆發出持久不絕的歡呼聲,人們將提前準備好的鴨、鵝、水禽放進江里,讓所有參賽的男子們跳進水裡捕捉。

「大黑牛輸了耶,那個大長臉好厲害。」

「是啊。」

隨比賽而緊張繃緊的心緩緩落下,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泛起失落,凈末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想讓他贏還是不想讓他贏。

「他倆臉色很不好,我們要不要去安慰他們?」

「不用,他們沒事的。」

她感覺到贏得比賽的那個長臉男身上有一股草木氣息,那股氣息不似涼爽那樣清新,渾濁得很。

后卿和戰無拘沒有運用法力,只憑蠻力比賽,輸給那個長臉男純屬正常。

只是不知道這兩人打的什麼主意,憑他們的本事,何須對一個精怪如此客氣?或者是,他們只是單純地想通過蠻力贏對方,恰巧被這個長臉男攪了局而已?

后卿這個人,平時對誰都板著一張冷臉,連個字都不肯多說。可一旦被他認定為「自己人」,那他就會無節制、無底線地寵溺,連哄帶騙、嬉皮笑臉,完全是一副沒骨氣的阿斗樣。

至於戰無拘,他跟誰都那樣,根本不像個男人。

性格差異巨大的兩人,現在竟有志一同地屈於他人之下,以凈末對他們的了解,八成是又憋著使壞呢。

江里的水禽捉盡,長臉男被眾人托舉著開始繞城而行。長臉男的脖子上不知何時被掛上一個花環,正被跟前人起鬨著去尋心儀姑娘呢。

那個花環……好眼熟啊。

客棧老闆的女兒,好像就編了這麼一個。凈末記得,那個女孩兒叫……巧姐兒,今年十六了。

「涼爽,你覺不覺得這個長臉男身上的氣息很奇怪?」

「有點兒,他身上臭臭的。」

正說著,后卿和戰無拘就鐵青著個臉到了。二話不說,拉著她倆就往客棧方向走去。

這是戰無拘第一次主動牽涼爽的手,涼爽向來懵懂的臉上竟罕見地飛起兩朵紅雲。不過現下戰無拘並沒有心思打趣這個人參精,剛剛他被那個長臉男迷惑住心神,差點在幻境中走不出來。

沒想到這個地方,也會有此等妖物。當務之急,先帶這兩個丫頭離開才是。

后卿的心思和戰無拘差不多,剛剛龍舟賽到一半,他就掉進迷霧當中。是他大意了,沒把一個草木精怪放在眼裡,不然也不能著了他的道。

最近他們的日子過得太安逸,連最起碼的防人之心都沒了。若剛剛那個長臉男的目標是這兩個丫頭……她們一個靈力沒恢復、一個腦子不靈光……後果不堪設想!想想都讓他后怕。

雲端之上,天界公主和尹白比肩而立,尹白右胳膊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

「公主,我們要不要提醒二太子,讓他們遠離這是非之地?」

「為什麼要遠離?」天界公主一邊給尹白療傷,一邊冷靜說道,彷彿剛剛被困在幻境里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那個妖精法力不低,不好對付。到時候……」

「到時候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奪來妖婦魂魄為你哥哥報仇。」

「可是二太子對我們有恩……」

「我們剛剛替凈末和那個人參精當下幻境,足以報答他的恩情。」

「話雖如此,我總覺得我們應該提醒他才對。」

「哎……尹白,二太子法力高強,那個妖精不是他對手。退一萬步講,就算最後他應付不了,我們那時候再出手也來得及。現在珠璣和芙蓉都對妖婦魂魄勢在必得,我們只要能保證凈末的安全就是給二太子幫忙了。」

「好,各方天兵和天狗一族早已部署完畢,定不會讓那兩個毒婦得逞。」

眉心的硃砂痣映襯得失血的臉更俏麗了幾分,尹白看著下方將凈末護得嚴嚴實實的男人,臉上掠過一抹堅定。

天狗一族有仇必報、有恩必還,還不到你的身上,就還到你的親人、愛人身上。你保我仙命、留我哥哥全屍,這份恩情,永世不忘!

雲端之上的兩人心思各異,但卻一致地都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看著下方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的人潮。

長臉男在眾人簇擁下來到后卿四人所住的客棧,將脖子上掛著的花環取下,套在了客棧老闆女兒的脖子上。

巧姐兒立時被人往長臉男跟前推去,眾人吵著要喜糖吃;幾個小孩子笑拍著手圍著他倆轉圈,一邊蹦跳一邊喊著「新娘子」。

巧姐兒臊紅了臉,連連解釋著:「不是,我不是,我沒給他花環。」,解釋被起鬨聲掩蓋,眾人只看見她急得到處亂轉卻又聽不清她說什麼,只當她是害臊,於是更加鬨笑起來。

客棧老闆和老闆娘老大不樂意,恨不得用眼神將長臉男凌遲。他們千嬌萬貴地把女兒養大,本指著她嫁入高門大戶、光宗耀祖。現在讓這麼一個大長臉攪了好事,幾句話就要把巧姐兒娶走,當他們死了嗎?

客棧兩口子把長臉男叫進內室,細細盤問他的來歷身世,得知他出身富戶、父母雙亡,登時就眉開眼笑,同意了這門親事。

挺好,閨女好眼光,一找就找了個有錢又沒公婆的,他們的姑娘就是有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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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深處盡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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