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詐騙寺里,青年問禪師:「怎麼樣才能娶到老婆?」

禪師指了指對面的一座山,青年若有所思的說:「大師指的是,對面山上有另一高人能夠解答我?」

禪師說:「我的意思是長得丑就應該像我一樣,找個山躲起來。對面山上還有空位,你也趁早去當個禪師吧。」

這次智缺來魔界,他自己說是因為得罪了一個脾氣不太好的男人,被一腳一踹踹來的。

凈末記得,上次他來魔界,是因為一個狐狸男人給他種了蠱。這次他來魔界,是因為有個脾氣不好的男人踹他。

這位智缺禪師肯定跟魔界八字不合。或者是,人緣毀在嘴欠上了?凈末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應該大一點。

可就算智缺平時不著調,一腳一腳地給人踹來魔界也太過分了。凈末心裡正義的小火苗爆發了。到底是誰那麼過分,竟敢對禪師如此無禮,當真不怕佛祖怪罪嗎?

一把握住智缺往嘴裡扒白飯的手,把碗從他的手裡奪走放下,凈末要好好問問禪師那個壞男人是誰。

智缺飯吃到一半,突然被人奪走飯碗,一著急張嘴就要罵。待看清奪飯碗的人是凈末,智缺張大的嘴硬生生咧成誇張的弧度,馬上就要出口的三字經也轉變成了禮貌的寒暄,態度之和藹堪比禮儀典範。

客套完后,凈末闡明本意,直言要教訓那個不尊禪師的壞脾氣男人。

「禪師,您對凈末多方照拂。上次生辰多蒙禪師不遠萬里前來祝賀,如今禪師被辱,凈末願盡綿薄之力為禪師討回公道。」說罷還不忘揮揮正義的小拳頭,大有跟那個男人拼個你死我活之勢。

以智缺以往的行事風格,看到有人肯為他打抱不平,定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自己的遭遇。凈末甚至已經做好了隨時遞上手絹的準備。

可是這次智缺卻一反常態,說什麼也不肯透露那個脾氣不好的男人是誰。

咦,這位禪師怎麼轉性了?不僅不說是誰,反而還處處包庇。凈末不禁疑惑起來,脾氣不好的男人……一腳一踹……嗯……記憶深處,她初出桃林被人下藥時,迷濛間也有一個男人一腳一腳地把害她的人販子踹得夠嗆。

好熟悉的場景啊。她一直以為那晚是自己神志不清出現的幻覺,而且後來她在唐府受盡苦楚,也從未有人幫她一把。所以她更肯定了那是幻覺。

現在聽智缺說起這類似的經歷,再回憶那場迷濛的幻境,凈末心裡的答案呼之欲出。對了,那晚的那個男人似乎是有一頭……白髮?

狄勉!

凈末想通后立馬轉頭看向正抱著黑貓喂果子的男人,看見他臉上難得一見的平靜與溫柔,不禁怔愣在當場。

他到底是什麼來頭,對她多次施以援手卻從來不圖回報;每次幫她又不幫到底,只是剛剛好保她性命;這個男人對誰都是不屑,獨來獨往也不像有朋友的樣子,就只有一隻黑貓伴著,現在還又把黑貓送給了她。

雖然狄勉總是刻意疏遠,但凈末知道自己對狄勉是有特殊意義的。

想她自小在桃林長大,從未踏入世間。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特別,值得一個漠不相關的陌生人去特殊對待。除非,自己的親人跟他有淵源。

是父母、姑姑還是容嬤嬤?兩千年前的舊事,難道終於要浮出水面了嗎?

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狄勉抬起頭回視向凈末。這個孩子,似乎想明白了。不愧是子瞳的血親,果然聰慧。

欣慰地呼出一口氣,狄勉放開手中黑貓,讓它自行回到凈末身邊。

乖,去吧,好好護著你的小主人。

這些年他一直任凈末在人間自己過活,不管好壞都不干預。許多年下來,看著她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變成如今聰慧識大體的少女,其中辛苦,真的是對她好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人生下來就在走一條通往盡頭的路。路上時而荊棘坎坷、時而繁花似錦。在路上我們會遇到許多人,陪我們走一段然後消失,到最終只有我們獨自到達終點。

凡人求醫問葯,是為了延長到達終點的時間。修鍊之人可活千年萬年,甚至與天同壽。他們狂熱地追求法力與權力,說到底也只是為了這條無盡的路上多一些風景。世間走一遭,如果只是無盡的凄涼寂寞,要他們怎麼忍受。

再看一眼凈末,今晚她穿獸皮的樣子好像一個小野人,真可愛。如果當年,沒有那麼多的陰差陽錯,那他和她的孩子,是否也會和凈末一樣招人疼愛?

智缺曾對他說過:你現在的生活也許不是你想要的,但絕對是你自找的。世界上所有的抱怨都可以用這句話來回答。

前塵往事如一塊烙在心口的疤,雖已不再疼,卻時時提醒他經歷時那痛徹心扉的感覺。

想到子瞳,狄勉拿起酒壺喝起了悶酒,也不用杯,直接一壺一壺地往嘴裡倒。

魔王和智缺看他這副德行,也沒了鬥嘴的興緻,雙雙沉默了下來。智缺在吃了四碗白飯,兩盤蘿蔔,兩碗醬之後也放下筷子不再多吃。

哎,狄勉又在想他那無緣的媳婦了。他這種樣子很影響食慾好不好。

短暫的沉默過後,魔王宣布寒食大宴照舊舉行。雖然沒了巨蟒,但還有別的山精野怪。后域獵的白額吊睛猛虎意外的成了今晚的主菜,成了這次寒食圍獵最大的贏家。

忙碌了一整天,直到魔王重賞后域的時候,魔后臉上才出現了第一次笑容。

對於這意外之喜,后域也是完全沒有料想到。在魔王親自渡他兩千年法力的時候,他停在腰間的右手抖動地更加不規律起來,在接受完兩千年魔力后最先用右手扒了下頭髮,在空中甩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至於后卿和后姜,雖然活捉了巨蟒,但也惹來了狄勉這個煞星。功過不相抵!罰后卿和后姜今晚侍立在側,給狄勉排桌布宴,算是贖他們傷了狄勉的「小蛇」的罪。

如此甚好,凈末很滿意。

很快,吊睛白額猛虎在後卿和后姜一人一刀的宰殺下骨肉分離,白虎掙扎間噴濺的鮮血落了后卿和后姜一身。

此情此景,看得魔界男女全都歡呼起來,對著兩位太子不停地敬酒歌頌。但六界的小姐們卻被嚇得不輕,太殘忍了。

這是魔界的傳統,血性男兒是他們永遠的驕傲。白虎的血被分成一碗一碗擺在男男女女面前,由后卿和后姜親自分派。

智缺是出家人,不食生靈,他的桌上沒有葷腥。狄勉生人勿進,也沒人去捅那個馬蜂窩,他的桌前也沒有虎血。廣場上其餘的人面前都被分了一碗白虎血,大家紛紛舉起碗對著魔王敬去,然後一口氣喝了乾淨。

眾人喝完虎血后把碗往地上一摔,原始的野性豪氣再度讓六界小姐震撼住。大家捧著裝滿腥氣血漿的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董美麗和天界公主是已經被魔後下聘的准妃子,於情於理,她倆都應該隨眾人一起才是。可是,兩人對著那暗紅色的血液卻怎樣也下不了口。

人群中不知道哪家小姐「嘔」了一聲,緊接著剩下的小姐們紛紛效法,大殿上的乾嘔聲此起彼伏。

眾人看著那些嬌弱的小姐們紛紛嘲笑開來,如此沒用的女人,也配嫁來她們魔界?還是趕緊回去摟著娘親要糖吃吧。

雖然眾位小姐上不得檯面,還好芙蓉公主所在的獸人族自古有食人的習俗,因此她喝虎血也不是什麼為難的事。加上她原本嬌媚的姿色,在她喝完血把碗底對著眾人轉一圈的時候,贏來一片喝彩。

后卿看著芙蓉,臉上掛著寵溺的微笑,輕輕給她把嘴角的鮮血擦去,這動作看得廣場中央的魔族女子們不屑地嗤之以鼻。

哼!平時敬你是個公主,還有二太子護著,我們不難為你。可今晚魔界不分身份,只憑實力。男人有男人的戰場,女人有女人的戰場。這幾個月你獨寵於二太子,在魔宮裡囂張跋扈,今晚我們就好好教教你魔界的規矩。

看芙蓉喝完,魔后以眼神示意董美麗和天界公主趕緊快喝,她兒子的妃子可不能輸給后卿的女人。她的兒子,只能有最好的。

董美麗強忍著噁心端起碗,腥臭的血氣熏得她頭疼,鼻尖充斥的腥臭毫不留情地頂出了她眼中的淚。雖然董美麗的大小眼一直被眾人嘲笑,但此刻她強忍淚水的樣子還是添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微微輕顫地把碗端到嘴邊,剛一張嘴立馬「嘔」出一聲。董美麗把那碗血一扔,捂著嘴就跑出廣場蹲在一個牆角嘔吐起來。

董美麗在角落吐得眼淚鼻涕齊流,最後乾脆靠牆坐下,把臉埋在雙膝之間哭了起來。

父親,母親,我好想回家,我不想嫁來這裡。

她好懷念在人間的日子,每日陪在父母身邊,從不知人心險惡。偶爾遇到不順心的事,每次還沒等她傷心,小寶和小神童就先跳出來為她打抱不平,從來不肯讓她受一點委屈。

可是現在,父母為她連累,被街鄰嘲笑。小寶和小神童為了逃避她,寧肯離開家園流浪天涯。她成了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抖動的雙肩毫無預兆地被扶了起來,董美麗費力地抬頭看向頭頂,哭腫的雙眼因驚愕而瞪大了一圈。

「小神童……」

「跟我回家。」

「你……」

「走。」

來魔界的路上,他聽那個人參精把她在魔界的遭遇大概說了一遍。他快要嚇死了。

現在他只想快點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人不與魔斗,因為根本鬥不過。

「魔后已經去下聘,我現在走……」話說到這裡,就夠了。她的命,已經定了。

「哦,你說下聘啊。他們沒去成,我已跟魔界交代清楚,我們走吧。」

「嗯!」

小神童拉著董美麗的手離開后,從他們身後的陰暗處閃出一高一矮兩個人影。一個是穿異族服飾、身材頎長的楊花,還有一個比董美麗還矮三寸的小寶。

「小寶,你那未過門的媳婦讓你兄弟帶走了。」

「嗯。」

「你好像不怎麼上心啊。」

「嗯。」

「難道你從來都不喜歡董美麗?」

「嗯。」

「為什麼?」

「為了下一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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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深處盡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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