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此時的凈末已吃飽吃撐，眾人也開始轉醒。

最先醒來的是魔王和魔后、接著是后卿和后域。

看樣子，醒過來的順序是按照法力高低決定的。凈末在心裡默默地排序，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各大城主了？

不過她猜錯了，接下來轉醒的是和后卿一起活捉蚺精的十二太子、后姜，而後才是那幾大城主。

沒看出來啊，自己來魔界幾個月，這位十二太子不顯山不露水，從未惹人注意。功力卻如此深厚。

今天明明是他和后卿一起在魔王跟前邀了功，后卿就被魔后列為頭號剷除的目標，而他卻連讓魔后忌憚都沒有。同樣是庶出，他的功力又僅次於後卿，日子卻比后卿好過多了。真是好手段。

魔界還真是卧虎藏龍吶。

笨蛋，現在是該考慮這個的時候嗎？你是不是傻，命都快沒了還想人家法力高不高，是龍還是虎，我看你是真虎。

片刻的神遊后，凈末在心裡暗暗地鄙視了自己一把。先想想怎麼活過今晚再說吧，自己放跑的可是魔界趨之若鶩的聖品。那是聖品啊！自己要拿什麼賠？

此時廣場上眾人已轉醒，偶爾有幾個法力低微無法自醒的也已被其他人弄醒。

就在大家面面相覷、整理前因後果、尋找那條巨蟒、然後矛頭指向凈末、逼問她蟒蛇去向的時候，空氣中突兀地傳出一聲涼颼颼的質問:「誰把我的小蛇弄成這樣的？」

廣場南面的石板路上，狄勉抱著黑貓溜溜達達地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條遍體鱗傷的……「小蛇」！

「噝……」看見狄勉，廣場上傳起了起此彼伏的抽氣聲。怎麼哪都有他？還有，這叫小蛇，他眼不好使嗎？

「怎麼，讓一聲貓叫給叫聾了嗎？我問你們誰把我的小蛇弄成這樣的？」

狄勉一臉不耐地睥睨著眾人，像一個自家孩子被欺負了、領著孩子來找門子的家長，非要給自家孩子討個公道不可。

狄勉的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看凈末時與看別人時並無二致。但凈末就是知道，剛剛她讓黑貓偷襲、然後偷放蚺精的事被狄勉瞧見了。

沒有理由，她就是肯定！

還好還好，剛剛被魔族逼問時沒把狄勉供出來，否則現在她可就完了。

「狄勉，你別欺人太甚。這條巨蟒是我魔界今日的寒食圍獵所得，怎麼就成了你的了？再說，你哪隻眼睛看見這是條小蛇的！」

「哦？巨蟒？」狄勉眉毛一抬，不屑地看向剛剛出聲爭論的某個城主。然後像是被取悅了一般，轉過頭笑著對身旁的「小蛇」說道：「你自己說，你是小蛇還是巨蟒？」

聽狄勉這麼問，遍體鱗傷的蚺精趕忙在狄勉身後一圈圈盤起來，努力地收起外放的肚腩，讓自己看起來小一點。然後把頭低到狄勉手邊的位置，吐出超長的信子「噝~噝~」地扮可愛。

在場所有人都被蚺精的這一舉動看愣住了。雖說狄勉難伺候、愛記仇，又厲害了那麼一點點，但這條蟒又必要這麼沒尊嚴嗎？凈末甚至還從它的眼中看見了淚花。之前它被活捉，差點被開膛破肚，也沒見他這麼低三下四啊。

這年頭，連畜生都會看人下菜碟兒了。不過這也為狄勉不是一般人再次提供了有力論據。有多大本事就有多大能耐，用這句話形容狄勉真的太合適不過了。

「那個誰，你自己說，它是小蛇還是巨蟒？」

那個……誰？他是堂堂魔界的三大城主之一好不好！什麼叫「那個誰」?

剛剛還在據理力爭的城主聽到這一聲質問，氣得噎在當場，連連運氣后才沒讓自己吐血而亡。怎麼能跟狄勉講道理，衝動了、衝動了。

要是真讓狄勉氣到吐血而亡，千百年後，他的孫子看到族譜，上面要怎麼寫？難道要寫：「千年前，祖先與一刻薄男子爭論小蛇還是巨蟒的問題后吐血而終，最後刻薄男子勝。」？

想到這，魔界城主更加堅定了不與狄勉說話的決心，說什麼也不與他作口舌之爭。

見「那個誰」不理他，狄勉仍不依不饒」地追問，非得爭論出那一坨是「巨蟒」還是「小蛇」才行。

瞅著這個空檔，凈末趕緊用用念力問蚺精：「蚺君，你怎麼弄成這樣？你不是去傲龍山雲棧洞了嗎？」

「哎……別說了。我剛從魔城出去，就碰見這個缺德的男人，隨後天上一道一道的小閃電就開始往我身上招呼……」

蚺精恨恨地說到一半，突然轉換口氣感激地繼續說道：「狄大仙有好生之德，願意收我當個坐騎，讓我以後隨他修鍊。這可是我修了一輩子才修來的福分吶！」

諂媚的聲音聽得凈末一愣一愣。如果被人收了當坐騎，它應該恨死那人才對吧，怎麼會表現得像撿了大便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它收了狄勉當坐騎呢。

「過獎了，我不過就是心眼不好還有點缺德，拿閃電打下條小蛇。沒你說的那麼偉大。」

突兀卻又不意外的，在凈末和蚺精的對話中加入了第三個聲音。

哦……原來是這樣。凈末此時聰明地保持沉默，寧願被不咸不淡地懟兩句，也不想讓狄勉把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現在只要一想到剛才她想把放跑蚺精的事兒賴到狄勉身上，心裡就忍不住一陣陣的發虛。他應該不會知道吧？

凈末知道，在萬魔城的魔宮裡，你哪管在背後說魔王是頭豬都行，就是千萬別說狄勉的壞話。

這是凈末在被狄勉噎了多次，也看別人被他噎了多次以後總結出來的哲理。

哎，好難伺候的人啊！

「后卿，是你把我的小蛇弄成這樣的嗎？」

這人……明明是他自己用閃電把蚺精打成這樣，怎麼能怪到別人身上。太不講理了！

「狄……大俠，我之前並不知道這是您的……小蛇。還有……我們只是擒了這條『小蛇』，並未傷它，真的是誤會一場。」

后卿從善如流地承認這是一條『小蛇』而非巨蟒，手上還不停對著狄勉作揖。就像被教書先生罰的小孩子一樣，完全不見平常征戰殺伐的氣勢。

眾人憐憫地看向後卿，對他諂媚獻好的姿態一點也沒覺得丟人。被狄勉賴上，真的只能說他運氣不好。現在他還能說出這麼多話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們都能理解。真的。

「那就是你弄得咯？」狄勉總結出重點。

后卿心裡發堵，又不能當面跟他講理。跟狄勉講理只會越講越沒理，他瘋了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狄大俠，你大人大量一定不會為了一條『小蛇』跟我們計較吧？」

他忍！現在不是硬碰硬的時候。以後他定要勤加苦練，等他功力超過狄勉之後，他要狄勉喊他爺爺！

「現在不計較，難道等著你功力超過我，我喊你『爺爺』的時候再計較嗎？」

「……」后卿心裡「咯噔」一下，這狄勉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連別人心裡的話也知道？難道他真要為了一條他口中的『小蛇』殺了自己？他真有那麼小氣？

「殺了你只會髒了我的手，你自殺吧。」

狄勉撫摸著懷中黑貓，眼也不抬地開口，那口氣就跟談論天氣一樣簡單。

聽狄勉這麼說，后卿在這早春寒冷的夜裡，額頭上竟開始冒出熱汗。

他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看他這架勢，今天是故意來找茬的。不知道他這又是哪裡不順心了。

自從狄勉來到魔界，上至魔王、下至吃奶的娃娃，誰不知道這個男人小氣刻薄還愛呼人嘴巴？再加上他手裡摸著的那隻黑貓，誰那麼不帶眼色地去惹他。

現在可好，他氣兒不順，自己就做了炮灰，真是氣死了！

「狄勉，當著我的面讓我的兒子自殺，你也太不把我魔界放在眼裡了。」

魔王適時出聲制止住狄勉的刁難，對后卿使了個眼色讓他退下。

「哼。」

狄勉臉色難看，正要發作之際，廣場上傳出了一聲震人心魄的佛號「阿彌陀佛」。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智缺身披寶藍袈裟、手中佛珠捻轉，從路那頭雲淡風輕地走了過來。

廣場上不知智缺底細之人，全都為智缺的高僧形象而折服，功名利祿的心裡竟有了慈悲為懷的感念。而像狄勉和凈末這種跟智缺打交道多的人，看見他后卻只覺得好笑。

狄勉不停撫摸著懷裡黑貓，連連冷笑地盯著智缺。這個禿驢看起來越是一本正經，就表示他丟的人越大，得從不知道他底細的人那裡找面子。

當然，智缺的這種行為方式，凈末也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在看到智缺的這種出場方式后，再回想他以前的高僧事迹，忍不住捂著嘴偷樂起來。

而魔王看見智缺，臉上表情就開始變得十分豐富。先是差異、然後激動、最後憋笑，看來魔王跟智缺也是舊相識，知道他這指不定又是丟什麼人了。

但來者是客，雖說智缺是出家人，魔界今夜又只喝生血、食生肉，魔王還是命人給智缺安排了張矮桌。上面放滿了胡蘿蔔、白蘿蔔、青蘿蔔。

「阿彌陀佛，魔王有禮。雖說貧僧是出家人，素食為主，但你不能拿我當兔子養。就算沒有精緻素齋，米飯蘸料總得來點吧？」智缺對於魔界的待客之道非常不滿，張嘴就為自己討要高一點的待遇。

聽智缺這樣說，魔王十分大方地對下方小魔吩咐道：「給他來碗米飯，再加一碗醬。」

狗眼看人低！小氣刻薄像狄勉！自己那樣說只是客氣一下，他還當真了。要不是他已經三天沒進食，以他高僧的身份怎麼肯來這蠻古不化之地。

好，既然他魔界有眼不識高僧，那他就讓他們知道他的厲害。說什麼也得讓魔界準備一桌像樣的素齋給他賠罪。

智缺跟魔王在那討價還價得不亦樂乎，凈末卻在旁邊臉紅地低下頭。

太丟人了！比戰無拘扮女人還丟人。

米飯和蘸醬端上來后，智缺也不著急吃飯，只拿著筷子在兩個碗里來回地攪。最後還真讓他在蘸醬碗里找出了一條蟑螂腿。

智缺用筷子夾著那條蟑螂腿，舉到魔王眼前，挑釁地說道：「魔王，這就不合適了。且不說貧僧吃素，若吃了這個就等於破了殺戒。只說魔界連待客的吃食都這樣不小心，說出去豈不拂了顏面？」

略一躊躇后，智缺又開口說道:「」不知魔王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來人，給他換雙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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