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此時，魔王不由對芙蓉多看了兩眼，沒想到這個獸人族公主還挺沉得住氣。這樣的女人要是嫁進魔界，定要生出許多風波。雖然魔界從來都不是個太平之地，但事關凈末，那就另當別論了。

原本念在芙蓉曾幫過後卿的份上，想成全她，讓她給后域做個妾。本也不算什麼，但此女心機頗重，若讓她嫁進來，定會後患無窮。

況且她背後的獸人族千百年來一直對魔界心懷不軌，也該趁機清理一下，總不能留一堆爛攤子給凈末吧。

難為了凈末，就是難為了狄勉。想到狄勉自帶的譏笑的臉和望天白眼，魔王心裡自動便噎了一口氣。他那個狗脾氣，指不定能說出什麼話。

魔王飲下一杯甘露酒，眼光在殿內眾人身上梭巡，將前情後事略一回顧，心下便已瞭然。既然有人想魚目混珠，那他正好趁此機會看看這一茬孩子的資質，他也是時候培養接班人了。

后卿追出去后，狄勉抱著黑貓也出了大殿，隨後各家小姐開始輪番上台獻藝。天界公主用文武七弦琴彈奏了一曲《鳳求凰》，對此次魔界之行的目的應時應景，頗費了一番心思。

（相傳伏羲見鳳凰落於梧桐上，便取梧桐木中段做琴，女媧頭髮做弦，製成五弦琴。後文王添一根弦，武王添一根弦，合稱文武七弦琴。）

其他小姐有作畫的，有唱歌的，有作詩的，閨中才藝幾乎表演了個遍。只是有了剛才桃林舊舞的對比，再精心的才藝都顯得庸俗，令人索然。

直到楊花和董美麗在台上又蹦又跳地唱了一首《天下無雙》后，眾人算對這個除夕宴徹底失去了興緻，紛紛起身告辭。

搞什麼嘛，這種姿色，如此水準，竟也能受邀來魔界選妃！當他們這些人是沒事幹在這給小丑捧場的嗎？在這裡看笑話還不如回去睡覺。

準備了月余的除夕宴在一片哈欠聲中草草收場，幾百道美食連十分之一都不曾上齊，最後便宜了一干奴僕，在主殿里大吃大喝，玩了一整夜通吃六界的馬吊，算是為這個除夕落下一個盡興的帷幕。

相傳古時有「夕」食人、危害鄉里，後來村裡來了一個叫「年」的少年，夜晚身披大紅、製造巨響、將「夕」嚇跑。第二日人們爭相去「年」家拜訪，謝他除害之恩。此後人們將嚇跑夕的夜晚稱為「除夕」，次日稱「拜年」。

今夜本該「除夕」，而現在卻變成了「除后卿」。

凈末從大殿出來后本想回西廂守歲，那裡柳兒和涼爽已經煨好了芋頭地瓜，只等著她回去后開吃。現在被后卿攔在半路，別說熱乎乎的吃食了，連件暖和的衣服都沒有。真是的，天寒地凍的，哪有功夫陪他墨跡。

「凈末，在你還是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奴時，我就中意你，百年來從未改變，以後也不會變。過去的事就過去吧，以後我們好好地在一起，好嗎？」

「……不好！」

「凈末，你難道忘了我們一起經歷過的種種嗎？你怎麼忍心這麼對我。」

「……」

「哎，凈末，你難道就不能體諒我報答恩人的心？你不應該這麼小氣的。」

凈末突然很無語，這人是不知道「臉皮」為何物嗎？難道自己看起來這麼好騙，隨便幾句話就能被哄得團團轉，任他說什麼是什麼嗎？

「凈末，不要再賭氣了。芙蓉在我心裡連你的一個小手指頭都比不了，你放心，她永遠排在你後面。」

后卿深情款款地看著眼前人兒，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

「凈末，你知道不知道……啊！」

深情的軟語陡然拔高了幾個音調。就在後卿差一點把自己都被感動到的時候，凈末卻聽得不耐煩，揮出粉拳搗向他雙眼，再來一記千斤墜踩向他腳趾。

后卿哪還顧得鐵漢柔情的戲碼，當場就抱腳捂眼哀嚎起來。這娘們，真狠！

別說，涼爽的這一招還挺好使。

凈末提著裙子一路小跑回了西廂，然後將房門緊閉，任外面怎樣喧嘩吵鬧，也影響不了這裡分毫。

於是在除夕之夜，眾人就看見了如下場景：二太子掛著兩個鼻涕泡，頂著烏青的眼圈，失魂落魄地在朱雀宮西廂外念念叨叨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離開。

「二太子好深情哦~」

「二太子好可憐哦~」

「凈末太沒數了！」

「見好就收得了，裝什麼清高！二太子多難過。」

人真是很奇怪的動物，男人花心是因為有魅力。如果有個女人能收服花心的男人，那這個女人肯定非常地優秀特別，既有顏值又有內涵還十分善良，值得壞男人為了她收心。於是他們用渣男美女詮釋了一段傳奇的愛情故事。

但如果女人花心就會被認為是不正經、該被浸豬籠。因為她不守婦德，沒有廉恥，隨之而來的就是名聲敗壞、給親族蒙羞。如果有男人娶了一個名聲不好的女人，那這個男人肯定是腦袋壞掉了。

很多女人終極一生在改變男人，更多的男人終極一生在挑選女人。男人犯錯了哄女人，女人不原諒他，是女人小心眼。女人犯錯了哄男人，男人不原諒他，是男人有原則。

很多時候，大家對女人的要求是：大度、懂事、孝順。因為這樣會少很多的麻煩。

可是凈末不是一個大度的女子，她善良、但善良地有原則；她願意為愛付出，卻不會委屈自己。所以除夕夜，她任由后卿在外面凍了一整夜，自己在屋裡無動於衷地又玩又樂，毫無愧疚之心。

其實也不怪凈末狠心，她回房后不久狄勉就抱著黑貓來一起守歲。狄勉剛進西廂，外面立刻安靜如初。凈末以為是后卿害怕狄勉和那聲撕心裂肺的「孽」，所以自己走了。

誰想到狄勉是隱身進入西廂，后卿根本沒見到他。狄勉進來后還在屋裡布了結界，外面的聲音一點兒也傳不進來。凈末根本不知道他在外面凍得跟孫子似的，要是她知道，她肯定會讓黑貓給他一嗓子把他震暈后丟遠一些，省的給她丟人！

於是這一夜，凈末和柳兒、涼爽在屋裡烤著地瓜、喝著甘露酒、說著以前的趣事，熱熱鬧鬧地守了人生的第一個「歲」。狄勉就在一旁聽她們嘰嘰喳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他圖什麼。

深情的二太子后卿則頂著兩個青眼圈，掛著兩個鼻涕泡在屋外肉麻兮兮地說了一整夜除了凈末、誰都聽到了的情話。

第二日清晨，空氣里到處充斥著火藥燃燒后的硝煙和一整夜都不曾熄滅的萬年香的味道，遍地都是昨夜燃放煙花爆竹后的紅紙屑，紙屑堆里偶爾有幾顆沒被點燃的小炮仗，也被打掃的僕役們藏進袖子里，只等晚上回去哄孩子一笑。

父母疼愛孩子的心是相似的，明明是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吃在孩子嘴裡，感覺比自己吃還好吃。自己攢了一輩子的私房錢捨不得花，卻捨得給孩子買各種玩具和沒用的東西。只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

凈末和后卿沒有享受過父母之愛，過去他們互相依靠，彼此取暖。按理說凈末是最應該懂自己的人才對，現在她這樣無理取鬧，真是讓后卿太失望了。

朱雀閣宮西廂的角門忽地被打開，后卿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從裡面出來，一臉不快地往自己寢殿方向走去。換上正服后，又頂著烏青的眼圈去萬魔宮主殿和六界使臣一起向魔王朝賀，全然不顧自己此刻的形象多麼令人遐想。

此時各宮早已忙碌了起來，等下他們要去給魔王進獻新年賀禮，表達自家想與魔界修好的意願。而魔王也會根據對方的勢力背景和兩方關係做出回禮，這件事才是他們此次魔界之行的重頭戲。

一天下來，魔宮裡已開始盛傳二太子對凈末霸王硬上弓，被打成了熊貓的傳聞。且內容越傳越詳細，情節也越來越曲折，為新年結結實實地來了一個熱鬧的「開門紅」。

與此同時，朱雀閣內卻傳出了后卿被凈末硬上弓，一晚上求饒不止的版本。凈末與后卿的關係一時間撲朔迷離。但兩位當事人卻對此事絕口不談，任人如何旁敲側擊，就是不吐一個字。

但在接下來的幾日，后卿都頂著他的熊貓眼招搖在各場宴會中，成為坐實流言的最有力證據。

流言就是這樣的，你不去管它，它會流傳出各種版本，有的沒的一大堆。若你去回應，那就只能等著越描越黑。身為當事人，如果沒有足夠的承受能力，那就只能被流言打敗，甚至一蹶不振，造成很長一段歲月的陰影。

（如果有在校的讀者看到這裡，希望大家能引以為戒，千萬不要傳同學的緋聞。有些傷害是很久的，不要圖一時痛快，毀了同學名聲，給她（他）造成心理陰影的哦。）

熊貓事件后，凈末的日子不太好過，每次走在路上，總會有丫鬟在她背後指指點點：「看，她就是凈末，把二太子都打哭了。」

「就她呀，長得也不怎麼樣嘛。」

「可不，清湯寡水的，真不知道二太子看上她什麼了。」

「聽說是她對二太子霸王硬上弓，二太子是被迫的。」

「哇，看不出來她那麼生猛啊……」

類似這種話凈末每次出門都會聽到，通常對方不會當面講，可一旦凈末走過，身後總會響起恰好能讓她聽清楚的「竊竊私語」。無奈之下，凈末只好少出門，她想這樣才比較符合大眾對她「下堂女」的期待。

（古代封建制度嚴格，大家族只有正妻可去廳堂會客，妾室無此資格。「下堂」指古人一紙休書將正妻休掉。凈末與后卿並未正式成婚，所以只能稱「下堂女」咯。）

她和后卿的「艷情」，一度成為魔界的頭等大事。每日都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只等抓到蛛絲馬跡后好讓他們做出一番精彩絕倫的推演，以此來吸引旁聽。

此事就連魔王和魔后都上了心，時不時要跟底下人打聽一下，生怕遺漏了最新進展。

用「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句話來形容凈末此刻心情真是再合適不過，流言猛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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