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顯然這董家小姐也注意到了這邊，看清是她倆后，董美麗把臉一撇，十分不屑地哼了聲。兩個醜八怪哪配得到她的注意，美女只能與美女成為朋友，這樣才不會失了身份。

場面有一瞬間的安靜，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底下便沸騰起來。

大家紛紛議論到底會是什麼樣的英雄虎膽能為此女打擂。更有好事者已經開始在下面開局押注，賭此女脖子上掛的長命鎖是一斤還是兩斤。涼爽和凈末也押了，圖個好彩頭嘛。

台下的注越押越大，賭局越開越多，好好的招親擂台變成了露天賭坊。

有人興奮地喊著「大、大、大」，「唉……」

眾人惋惜，看來是開小了。

此時距開擂已過去半晌，依然無人上台。眼看閨女又要留在家中，董老爺一咬牙拋出重利:只要上台者，無論年齡，有無家室，都可領黃金百兩。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最後還真的有三位英雄跳上擂台：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一個破衣爛衫的乞丐，還有一個滿臉麻子、虎背熊腰的屠夫。

凈末在台下被驚得目瞪口呆，看董小姐穿衣打扮便知她審美與常人有異，那沒什麼關係，自己開心就好。但對著台上的這幾個歪瓜裂棗，她是怎麼做到繼續招親的？她不會想哭嗎？

三個打擂者在台上「認真」地較量起來，不出所有人的意料，屠夫幾下就把那個半百老頭和瘦弱乞丐打倒，成了董美麗的乘龍快婿。

當他拿起黃金、咧著嘴朝董美麗走去，眼看就要上演美女與野獸時。董美麗突然往指著后卿，扯著嗓子大喊：「他非禮我！」。

話音剛落，小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擂台上竄起跳到后卿身上，揪住他衣領，仰著腦袋問道：「臭小子，敢非禮我家小姐，你活膩了嗎?」。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流暢自然，涼爽忍不住在心裡為他鼓掌，暗暗叫了個好！

凈末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暗暗在心裡揣測：接下來是不是會有一個小神童出場，然後幾句話挑撥地后卿和三個歪瓜裂棗打起來？

要真是那樣就好玩了，呵呵呵……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比想象更美好。后卿低下頭好笑地看了小寶一眼，眼中劃過戲謔的光芒。右手一揮，讓小寶以小雞起飛的姿態飛回擂台，直直地撞向董美麗。

然後他和董美麗面就那麼對面，嘴對嘴，「吧」的一聲，親上了。

招親場一片沸騰，只有董老爺樂得合不攏嘴。好！好！乘龍快婿！

天高氣爽，雲靜風清。偶爾有幾隻大雁從空中飛過，微涼的陽光在它們身上撒下，曬得久了竟也暖洋洋起來，大雁愜意地鳴叫兩聲。雲朵下，梅樹伸展著枝葉。

穿雲山下，洪洞縣，青石板路的街道旁，勤勞樸實的人們一早便忙了起來。再過幾天就是董家小姐和小寶的大婚之日，大家更得賣力布置才行。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那個禍害總算要嫁人了，以後他們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喊非禮，更不用擔心會被掐住脖子逼著娶那個醜女。幸福來得太突然，感動地一幫百姓淚汪汪，就差給小寶送塊大大的功德碑。

「九九那個艷陽天來喲，十八歲的哥哥呀坐在河邊，東風呀吹得那個風車轉哪，蠶豆花兒香呀麥苗鮮。」

山腳梅樹林里，董美麗和小寶並肩坐在一根大樹枝上。美麗伸手攬住小寶肩頭，一臉滿足地輕拍著懷裡的他。誰讓她比他高了三寸呢，她只好權充一下被依靠的角色啦。

樹下，小神童老神在在地望著他們。呵呵……跟我斗？

想害我娶她？做夢！自己留著吧。

想他小神童六個月大時就會說第一句話「銀票」，一歲半能挑撥離間，三歲時他家周圍就沒有一個完整家庭。

他如此聰明絕頂，能讓這個矮豆丁算計了？

過去小寶明裡暗裡給自己下了多少套兒，好幾次差點讓董美麗賴上，現在自作自受了吧？從今往後，他要游遍天下，享盡美食，想想就好激動，口水趕緊擦一擦，出發咯。

小神童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不明白自己心裡那一絲絲的不舍是怎麼回事。八成是因為自己從小在董家長大，受董老爺恩惠，還沒報恩就要離開，有點不好意思吧。

等他闖出一片天地后，他會回來報恩的。那時候……他倆的孩子得有這麼高了吧？看到對面嬉鬧的孩童，小神童略有惆悵地想著。

小寶瞥見小神童離去的身影，眼淚汪汪地低泣，你回來啊，我真的不想娶她啊。

半月後，一頂大紅花轎從董府緩緩抬出，嗩吶聲滴滴答答地吹地著，大街上人人喜氣洋洋。

花轎后的僕從丫鬟們抬著箱籠嫁妝亦步亦趨地跟著花轎前行，整個送嫁隊伍浩浩蕩蕩地鋪滿十里長街，前方花轎已走出了路口，後面護駕的衛侍還沒動身。

董府門口，董老爺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總算是嫁出去了，他可是把半個身家都做了陪嫁啊，心好痛！算啦算啦，只要對方能看在嫁妝豐厚的份上不把閨女送回來，一切都好說。

花轎前端，小神童在路邊幸災樂禍地對小寶用嘴型說著：「恭喜」。

小寶看見他氣兒就不打一處來，你他奶奶的跑了，留我在這頂雷，沒門！

小寶越想越氣，突然駕著馬朝著小神童跑去，快到他跟前時借勢從馬上跳進他懷裡，仰頭大吼：「要麼一起跑，要麼一起死。」

小神童看看像八爪魚一樣粘在自己身上的小寶，再看看已經朝這邊湧來的人群，一咬牙，抱著小寶跨上馬揚長而去。

他倆剛跑，身後就傳來一聲高喊：「新郎跑了。」

三米外又有人喊：「新郎讓小神童搶跑啦。」

再過三米：「小神童娶不到新娘，把新郎搶跑啦。」

待傳到董老爺耳朵里時，版本已經演變成小神童與新郎情投意合，被董美麗橫刀奪愛，最後小神童求愛不得帶著新郎私奔啦。

但不管事實如何，重點是：董小姐又嫁不出去了！

得知這個消息，董美麗跑出花轎，對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放聲痛哭：「你們別後悔，信不信我隨便在街上找個男人就嫁了？」。此話一出口，街上的人呼啦一聲全散了，瞬間就凈了街了。

有個老光棍邊跑邊喊：「有事說事，嚇唬人幹什麼！」

空蕩蕩的街上，董美麗和董老爺無語相望淚眼，路中間一隻退了毛的老狗溜溜達達地走來，抬眼看了看他倆，又溜溜達達地走了。

小寶逃婚後董美麗十分傷心，但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過了一天又一天，第三天，董美麗想通了：何必在一棵歪脖矮樹上弔死，天下男兒多的是！

於是董小姐又開始滿大街找人非禮她，只是身後少了一個矮矮的豆丁和總是面帶笑容的白面饅頭，看起來頗為凄涼。

在董美麗數日不懈的被非禮下，這一片治安特別地好。地痞流氓成群地跑去衙門自首，排著隊給縣官送禮坐牢，只求大老爺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一時間大牢里人滿為患。

三個月後，皇上嘉獎洪洞縣連續百日無案件的功績，頒下「治安模範縣」牌匾一塊。知縣老爺又上表朝廷，大力歌頌了董小姐為洪洞縣所做貢獻，為她請了一塊「貞節牌坊」，這場鬧劇才算有了一個結束。

時令漸漸入冬，天地間處處透露出寒意。凈末出桃林幾十年，仍無法適應這種氣候。

知她畏冷，后卿早早便命人在她房裡生了炭火，又連日讓綉庄趕製了十箱過冬衣物，才稍稍放了點心。

今日天氣雨夾雪，天空陰陰的，透明的雨夾著盈白的雪珠打在身上，除了寒冷，更添一份涼意。

卧房內，兩個丫鬟正悉心為凈末妝扮。雪白的貂皮合身剪裁出時興樣式，鵝黃絲帶輕束在腰間，更突顯出腰身的盈盈一握。兩邊袖口處各系有鵝黃蝴蝶結，益發顯得她本就漂亮的手更加小巧。

貂皮下一件月牙白的短衫配著淺黃色羅裙，用銀線穿插綉成百花穿蝶的暗紋，呈現出一種雅緻的熱鬧。頭髮在丫鬟的巧手下梳成桃心髻，只在額頭上方簪一支銀絲鉸牡丹的流蘇花飾，再無其他。

這樣妝扮既不華麗也不會顯得寒酸，還隱隱地有貴氣透出，讓人一看便知她不是可以輕瞧的小戶人家的女兒。

今早，后卿接到魔王召他回去的口諭。口諭里特別提及要凈末姑娘去魔界做客，還留下一隊魔衛護送，既如此凈末穿的就不能像平日那樣隨意，省的讓人覺得后卿看中的女人小家子氣。

后卿本想帶凈末離開，不再參與魔界內務。但前幾日他留在魔界的暗影首領黃鸝帶來了另一個消息：魔後宮中豢養的兩個妖儡，有一個是他的生身母親。

后卿心下酸楚，他早該想到自己並不是琴姬親生。那他的母親是誰？為何落得如此田地？這幾千年他算什麼？

很好，他和那個妖婦之間的恩怨又多了一筆。既如此，他說什麼也要回去將恩仇算清。

「凈末姑娘可真漂亮，咱們卿少爺真是有眼光。」身旁伺候的小丫鬟提到后卿，滿臉掩不住的崇拜之色。

「可不是，咱們卿少爺對姑娘可是一片真心吶，奴婢們雖然進府不久，但在外面時就聽說了咱們穿雲山腳出了位痴情公子。容貌絕冠，年輕英勇，對心上人更是好的不得了。」

「對呀對呀，多少名門閨秀對咱卿少爺芳心暗許，可咱卿少爺看都不看一眼呢。」

兩個小丫鬟在凈末身邊嘰嘰喳喳地誇著后卿，一旁涼爽聽著不樂意了：「那頭大黑牛又冷又凶，有什麼好喜歡的。」

涼爽還記得當年後卿抓她來燉雞，後來又一巴掌把她拍昏的事。它們人蔘可是很記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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