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珺山六年
時間跟針線似的,一點點、一絲絲的在指尖緩緩穿過,因為想得太多,做的太多,因為不敢回顧,不敢遺忘,所以它啊,悄悄地就過去了,一過就是六年......
珺山——望秀峰上——
風吹過,樹木沙沙作響,青絲隨著身形浮動,遠遠地看見一個人過來,人還沒落腳,就聽到:
「師妹,你果真在這!」
那女孩兒轉過頭,頭上還有幾滴汗珠子,她看了一眼來人,淡淡問了一句:
「若塵師兄?你怎麼來了?」
「掌門師伯有事找你,叫我來尋。」
「師傅找我?」
水奈何心中疑惑,師傅怎麼會在這會兒找她?不是叫她去給他添茶倒水做雜事吧?
卻聽見耳邊有一陣陣的喘氣聲,再看那人臉色漲紅,心裡就明白了,搖了搖頭,捉住他的手腕,輸了些修為給他,這才呼吸平穩了。
那人笑了幾聲:
「多謝師妹。」
「無礙,這些是師叔的,本就該是你的。」
若塵的臉色卻變了變,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既然師傅給了你,就是你的。」
水奈何沒有接他的話,反而問道:
「你又下山了?」
語氣清冷,有些嚴厲的味道。
若塵偷偷看了一眼水奈何,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心道自己這個師妹怎麼越來越不像小時候了。
見他點頭,水奈何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要治病救人我們誰都不會攔你,可如今你是在靠輸送修為給他們續命,且不說對你會怎樣,你可知世間萬物生死輪迴各有天命?你這樣吊著他們的命能吊多久?」
若塵聽著水奈何的斥責,看著她臉上染上了情緒,心裡竟然有些高興——無所謂了,惱怒也好,羞赧也罷,至少能讓你的臉因為我染上些其他的顏色......
水奈何見他走神,全然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竟還笑了,有些惱怒,習慣性的舔了一下牙尖,牙齒並不鋒利,可能讓她在那一刻保持清醒。
她沒說話,轉身就走,也不管另一個人。
若塵見此連忙攔住她——他可不想讓師妹離自己越來越遠。
「師妹!」
水奈何自然聽見了,可她不想理。
那人快走了幾步,捉住了她的袖子:
「師妹,師兄知錯了,絕無下次!」
水奈何停了下來,還是什麼都不說,緊盯著他看,盯了好一會兒,終於說了句話:
「這話你對我和師傅說過很多了。」
「這次是真的,真的沒有下次了。」
「那立個誓如何?」
見他不說話,接著說:
「你是人,不是神仙。這樣救人,有違天道。」
若塵看她故作冷漠的樣子,抿著嘴,與她僵持許久,哈哈笑了幾聲:
「我知道了,真的不會有下一次了。」
水奈何還看著他的眼睛,盯得時間久了眼睛乾乾的,忍不住眨了眨。轉頭用了個法術,飛了起來:
「隨便你。」
過了一會又說:
「若再有下一次,誰也保不了你。」
若塵是他的師兄,是璟岒師叔的唯一弟子,早她五年入了珺山,可以說是在珺山上長大的,所以修為不錯,卻奈何他是個心腸軟的,原本好好的用藥救人,到了後來就成了用修為續命。倒是有個「神醫」的美名,可惜又有什麼用呢?
景喬殿內——
「師傅!」
「掌門師伯!」
那二人腳前腳後進了來,璟嶠半眯著眼應了一聲,看了看若塵,道:
「若塵,你回去吧。」
見他出去了,水奈何也擰起了眉:
「他又下山去了,師傅早就該罰他。」
璟嶠聽她這麼說,挑了挑眉:
「我不罰他自然有人罰他,日後自有他的報應等著他。」
水奈何低了一下眼皮又抬起:
「您就這樣看著他錯?」
璟嶠擺弄茶具的手頓了一下,道:
「他錯不了了。」
「您怎知道?」
「想知道?想知道就學學怎麼算前塵推後事!哦,對對對,你學不得是吧!」
水奈何磨了一下牙,覺得自己所謂的冷靜在他面前簡直比花嬌。
六年了,她和師傅越熟悉,師傅就越喜歡逗弄她,因為他說自己像他的那個木頭臉師弟,也就是水家的老祖宗,水奈何第一次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以為是在誇她,卻不想......
想著,在心底重重的嘆了口氣。她和老祖宗能哪裡像?難不成還是長得像?
她倒真希望自己能和老祖宗一樣,這樣哪能再落到師傅手裡一個笑話?一個並不好笑的笑話——她不會算命,不會算任何人的命。
見她真的在意了,璟嶠反倒不好意思了,咳了一聲:
「其實吧,知道那些也沒什麼用,不知道反而更好,就像著茶,你得去聞去品,這才是其中樂趣。」
水奈何乾脆都不想理他,她是不會算命,可聽著語氣,她都知道自己之後會被要求做什麼。
只聽璟嶠又咳了一聲:
「給為師弄壺茶。」
水奈何有些欲哭無淚——果然不錯。
「您叫我來就為了杯茶?」
說著卻坐下,開始洗茶。
「嗯。」
聽他一本正經的答應,水奈何只覺得一口氣憋在了那裡。
璟嶠看她受氣的樣子,又有些高興,神色頗有些得意,隨後以嘮閑話的語氣說了一句:
「現在不喝,我怕是日後就沒機會了。」
「什麼意思?」
「你該回去了。」
水奈何一驚,手中茶壺掉了下去,一聲輕響,水撒了就順著桌子往下流,流到衣服上,弄濕了裙子。水奈何慌忙整理,邊試探地問:
「回家?」
「嗯。」
「您不是說......」
「不想回去?」
「想,但是......」
「水家出事了。」
「什麼!」
水奈何「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急什麼?老朽算了一下,不是什麼大事兒,多半是和你有關係才想叫你回去看看。」
水奈何這才心安,卻又聽,
「回去后,就可不必回來了。」
「您是將我逐出師門了?」
璟嶠看她一臉嚴肅的樣,哈哈大笑:
「小丫頭片子想得到挺多,逐出師門要做的流程可比收徒弟多得多,老朽可沒那個功夫。再說,難道下了山你就不修鍊,不是珺山弟子了?這珺山上的人有的是在塵世再無牽挂,有的是一心嚮往成仙成道,你和他們都不一樣,當初上山就是為了學些東西,如今心愿已了,還不下山?」
水奈何鬆了口氣,嘴角上揚:
「那徒兒......現在就走?」
璟嶠看了她一眼,道,
「你倒是心急,也罷,隨你。」
說完閉眼,開始坐禪。
然後就是一陣風——水奈何開門跑了。
璟嶠睜眼看著,笑道:
「這丫頭,茶還沒給我弄完呢。可是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到了景今殿,水奈何對著璟岒的牌位,說了些事情,便去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璟岒死後化作流螢故去,沒有屍骨也就沒設墓葬,水奈何便自己為他立一塊牌位,立在這景今殿里,日日參拜,每有事宜也會如實告知。
作為璟岒唯一的弟子,若塵也時常會來看看,問他許些事情,就像他還在時一樣......
水奈正要走時,若塵如期到了殿里,見她收拾行囊,一陣錯愕:
「師妹,你這是......」
水奈何見若塵來了,一陣欣喜,果然,每月初一來這裡的習慣從來沒變——每月初一是是璟岒生前炎毒最厲害的日子。
「師兄,我家中變故,需要馬上回去,我不在時,這景今殿就拜託你了!」
若塵愣愣的「嗯」了一聲,水奈何便不見了,看著她離去的方向,若塵心裡空落落的不是滋味,一笑轉身走向師傅的牌位。
「師傅,師妹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