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步步生蓮
「沒有，長官。」林宥嘉答道：「我們只是交出了各自的武器。」
郭運輝轉身走到李大嘴倒地的地方，那裏一灘血跡，居然沒有屍體。
「他娘的沒死，」郭運輝大聲命令，「林班長隊列解散，把李大嘴找出來。」
「不要找了。」不等林宥嘉應答，靠牆邊一個水缸邊就有人答道：「我投降，我投降，我也投降。」
「出來。」郭運輝喝道。
「我出來，我出來，長官不要開槍。」水缸邊站起一人，身材高大，滿臉橫肉，一張簸箕般的大口，正是李大嘴。
他左手捂住右胸，鮮血從掌下汩汩流出，也不知道他從倒地處躲到水缸邊，沿途怎麼沒有留下血跡。
郭運輝拔出手槍，對準李大嘴，喝道：「把手槍丟過來。」
那把德國毛瑟兵工廠原廠出品的駁殼槍就在李大嘴右手中，機頭大張，雖然是指着地面，郭運輝可不敢大意。
大意死得早。
在郭運輝槍口下，李大嘴可沒法玩花招，只好乖乖合上大張的機頭，把駁殼槍丟了過來。
不等駁殼槍落地，郭運輝一把在空中撈過來，拿在手裏左看右看，相當滿意，果然是一把德國毛瑟原廠貨，槍身兩面，還各繪著一朵血色蓮花，猙獰中透著威武，神秘里透著陰森，很有特點。也不知這狗日的既然自稱黑蓮教，幹嘛在槍身上繪一朵血蓮？他順手把這支很有特色的駁殼槍插在武裝帶上，笑道：「真是好人命不長，禍害活千年。你被老子打中胸口，居然還沒死。」
李大嘴被郭運輝一槍打中，傷了肺葉，為了活命，強自支撐，現在也是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但長官問話，哪敢不答，低聲答道：「長官，小人是屬螞蟥的，賤命一條，反而不容易死呢。」
「不，不不，」郭運輝搖頭晃腦道：「你命不賤，貴重的很。你是黑蓮教主呢。不過儒釋道三家，好象沒有黑蓮教這個名堂啊？」
「這個黑蓮教呢……」李大嘴聲音低微，卻面有得色地道：「是三天前，我得到白蓮聖母託夢，說我深具慧根，天資過人，是可造之材，叫我開宗立派，建立煌煌大業……」
「打住打住，」郭運輝打斷他問道：「你見到了白蓮聖母，白蓮聖母什麼樣子？」
「白蓮聖母啊……」李大嘴身受重傷，說到白蓮聖母，居然面現異光，眼中放亮，一張滿是橫肉的臉也顯得不是那麼難看了，「她婀娜多姿，步步生蓮，回頭一笑，傾倒眾生……」
說着，李大嘴簸箕大口邊就流下涎水來
「你是說聖母還是你老母啊？」郭運輝看着噁心，出言諷刺。
李大嘴不以為意，繼續道：「我得到白蓮聖母託夢明示，就要開宗立派了。我想啊，亂世出英雄，誰說老子……啊不……小人不能成為亂世英雄，成為一宗一派的開山鼻祖？既然要開宗立派，叫白蓮教就沒意思。小人靈機一動，為了與白蓮聖母匹配，就叫黑蓮教吧……」
敢情神乎其神的黑蓮教就是這狗日的臆想出來的，而且還不過三天。
「既然開宗立派了，就要有教徒地盤，於是我向弟兄們宣示教義，開始廣招門徒，東征西討，聖母護佑，無往不利，已經小有成就了。」李大嘴滿臉聖輝，向郭運輝微笑道：「我看長官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將來黑蓮聖殿必有長官的一席之地，不如你加入我教，我讓你做座下第一護法大神……」
「你聽……」郭運輝打斷李大嘴，「有人在叫你。」
「誰在叫我？」
「白蓮聖母，」郭運輝笑道：「她在叫你回家吃飯。」
他抬手一槍，擊中李大嘴額頭。
李大嘴直挺挺地向後仰面倒下，去見他夢中的白蓮聖母了。
「晦氣。」郭運輝伸手在臉上一摸，居然被李大嘴額頭上噴出的鮮血腦漿濺了一臉，只得把花口擼子插回槍套，在水缸里一番清洗。
「連長，」段勇正色道：「你違反蔣總司令不殺俘虜的訓令了。」
「我有殺俘虜嗎？」郭運輝從水缸里抬頭，頭髮都濕淋淋的，「我殺的是黑蓮教主。」
「殺黑蓮教主，」段勇哈哈大笑，「我喜歡。」
郭運輝洗凈頭臉，又把身上剛剛乾燥，濺滿鮮血的的上衣脫下，在水缸中一陣亂搓，搓完又濕淋淋地穿回身上，叫道：「林班長。」
「到！」林宥嘉進入身份很快，大聲回答：「長官有什麼指令？」
因為李大嘴自動現身投降，新投降的一班士兵隊列還沒有解散，不過林宥嘉上前了一步，應答長官的指令。
「不好意思，剛才一不小心，打死了你們教主。」郭運輝深表歉意。
十幾個士兵都羞慚得無地自容，低下頭去。
林宥嘉大聲道：「報告長官，李大嘴妖言惑眾，他本來是我們贛軍唐福山部下一個營長，我們愚昧無知，認為堂堂一個營長，得到白蓮聖母的神示，來指引我們這些走逃無路的潰兵，輕信了他，現在知道他就是一個狂妄的瘋子了，請長官寬恕。」
「既然投入了國民革命軍，改過自新，就既往不咎。」郭運輝下令，「你帶領弟兄們把所有屍體拖出去埋了，把寺廟內外打掃一下，佛門清靜之地，殺孽已經造下，還是要懺悔一番的。」
「是。」
「你幹完之後，帶領這一班弟兄，各自取回自己的武器，離開這座桐溪寺，但不許遠離，就在這附近駐紮，保證這一片安全，但是再也不許進入這桐溪寺半步，也不許騷擾附近伏龍鎮百姓，自己解決食物問題。」郭運輝命令道：「同時，你要帶領兄弟們四處召集漫無目的的散兵，把他們集中起來，等候國民革命軍進入長沙，然後一齊去投軍，召集的散兵越多越好，你能辦到嗎？」
這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啊，郭運輝真是太過分了。
「是，長官。」林宥嘉大聲答道：「沒有問題，只要有了希望，我們不怕困難。」
他和十幾個士兵臉上，沒有向郭運輝和段勇投降投降之前，還是無窮的兇惡猙獰，但是現在，只有一往無前，堅毅勇敢。
他們不怕死，不怕困難，但害怕沒有希望沒有未來。
「很好，你們去忙吧。」郭運輝喝道：「解散。」
林宥嘉命令部下解散，把剛才激戰中被打死的敗兵抬出桐溪寺尋地掩埋，他和一個士兵，一個抓着黑蓮教主的腳踝，一個薅著黑蓮教主亂糟糟的頭髮，抬起李大嘴的屍體，忽然扭頭問道：「長官，請問你的名字？」
「郭運輝。」郭運輝道：「國民革命軍第七軍第八旅第二十一團特務連連長。你可以直接投軍到第二十一團，那樣我們很快就可以在李顯亭團長麾下見面了。」
撲通一聲，黑蓮教主李大嘴的屍體爛麻袋一樣被丟在地上。
林宥嘉筆直站立，鄭重地敬了一個軍禮，大聲道：「是，郭長官。」
郭運輝從武裝帶上拔出毛瑟原廠駁殼槍，雙手遞給林宥嘉，鄭重地道：「這支手槍，我現在贈送給你，希望你用它為北伐立功，為國家殺敵。」
他從李大嘴手裏取得這支毛瑟手槍，插在武裝帶上，還沒有試槍，就感覺到這種手槍雖然火力猛，威力大，但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作為手槍，體型過大，帶着上戰場還好，但作為特別任務用槍和防身用槍，太過顯眼，就算是冬天，穿着棉衣，也無法掩藏，夏天更加如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不如送給林宥嘉上戰場使用。
「是。我定不負郭長官厚望！」林宥嘉雙手接過毛瑟手槍，擲地有聲地回答，聲音已有些哽咽。
不久之後，林宥嘉和他手中繪有血色蓮花的毛瑟手槍就打出了威風，打出了名氣。血蓮槍名震北伐戰場，連東南王孫傳芳聞聽血蓮槍之名都為之色變。不過林宥嘉永遠不會忘記，從黑蓮邪教中拯救他並贈送他這把血蓮槍的人，名叫郭運輝。
在正殿前的十幾個男子本來一起豎起耳朵，關注後面的情勢，見局面平靜了，壯著膽子，也轉到後院來，他們對於郭運輝和段勇攻擊一群二十多個窮凶極惡的敗兵，根本不抱希望，認為這就是送死，誰知敗兵被打死了好幾個，卻沒有任何脾氣，還溫馴羔羊般聽從兩個人的指令，抬屍掃地忙得不亦樂乎還熱火朝天，精神面貌也為之一變。
「長官辛苦了。」一個胖乎乎，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向郭運輝道了辛苦，又向段勇道聲辛苦，說道：「聽說國民革命軍為民作主，今日一見，果然不是假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郭運輝大大咧咧地道：「現在可以打開後殿了吧？」
夢中的女神是否在後殿裏面呢？郭運輝非常期待。
他夢中的女神，那是有血有肉，看得見也摸得着的，雖然還沒有摸到過，不過那是肯定的……可不是李大嘴妄夢中的白蓮聖母，不過郭運輝心想，「婀娜多姿，步步生蓮，回頭一笑，傾倒眾生，」我草，拿來形容老子的媳婦兒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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