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蓮與黑蓮

他快速前進到正殿右後側，靠著殿牆探頭一看，黑蓮教主李大嘴正指揮教徒們抬著一根爛木頭，呵呵嘿嘿地叫喊著撞門。那後殿大門用料紮實，相當結實，不過在二十多個瘋狂的敗兵奮力撞擊之下，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郭運輝絲毫沒有遲疑，開槍射擊，一槍就擊中了李大嘴胸口。

幾乎同時，另一邊的段勇也開槍了。

二人雙槍齊發，槍聲震耳，敗兵們轉眼就倒下七八個，餘下十來個大呼小叫，舉槍還擊。

郭運輝打空了彈匣，退後兩步，換了一個彈匣，又向前兩步，開槍射擊後殿前的敗兵。

這些敗兵也是百戰餘生，最初的慌亂之後，急忙就地卧倒，各找掩體，開槍還擊。

一時間佛門凈地，變成了修羅戰場。

敗兵們十幾條人槍，一旦鎮靜下來，開槍還擊，就壓製得正殿兩側郭運輝和段勇無法冒頭。

郭運輝心急如焚，在十幾條步槍壓制下，要正面突破完全沒有可能，要迂迴攻擊，這座寺廟四面圍牆，高達丈余，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沒有輔助工具，不可能攀爬上去，他可不是能飛檐走壁的武林高手。

雙方暫時誰也奈何不了誰，雙方不管是誰，只要冒頭，立即有子彈打過來，一時間成了僵局。

郭運輝躲在正殿牆角敗兵們的射擊死角，突然竄起，凌空撞向另一邊的院牆。

果然有子彈射過來，不過這次他不是冒頭，而是縱身飛向另一邊，子彈全部打空。他身在半空，扣動扳機，以他的槍法，居然沒有打到目標。

他身在半空，驀地瞪大眼睛，全身汗毛霎時根根豎立。

因為他看見對面敵人陣線正飛出黑鴉鴉一片手榴彈。

沒錯，就是黑鴉鴉一片手榴彈！

郭運輝心膽俱裂，落地后就地竄出，向正殿前方絕命狂奔。

奔出十多米，他就合身一撲，雙手抱頭，撲在地上。

幾乎同時，他原來作為掩體的牆角，響起接二連三的手榴彈爆炸聲。

郭運輝雖然跑出去十幾米，又抱頭撲在地上，那接二連三的手榴彈爆炸仍然震得他腦袋發暈，耳朵發麻。

不過他數清楚了，是五顆手榴彈爆炸。

五顆手榴彈，好傢夥，難怪黑鴉鴉的一片。

緊接著，正殿另一邊，也響起一聲手榴彈爆炸聲，顯然敗兵們也向段勇扔了一顆手榴彈。不過他們看出郭運輝槍法精準，是重點威脅，當然要重點照顧了。

這些敗兵顯然作戰經驗非常豐富，要麼不扔，要麼同時扔出好幾顆手榴彈，讓人無處藏身。如果郭運輝不是正好飛身躍出，又正好看到剛脫手的黑鴉鴉一片手榴彈，拚死狂奔出一段距離，恐怕現在他已經被炸成了肉醬，歸攏歸攏，剁巴剁巴，就可以做肉丸子了。

因此戰場之上，誰也不能強出頭，否則就算真是趙子龍，李元霸，一不留神，稍有閃失，就得死翹翹。

郭運輝落地之後，顧不得理會正殿另一邊段勇是否受傷，也顧不得自己被手榴彈震得頭昏眼花，翻身跳起，轉身就是一槍。

他這一槍漫無目的，就是純粹地開槍。

因為他知道，敗兵們扔出手榴彈，接著就是全體衝鋒。

果然，他轉身開槍，因為剛剛經過五顆手榴彈的爆震，儘管他跑出了十幾米，伏在了地上，彈片沒有擊中他，雙手抱頭，對頭部進行了防護，眼睛仍然直冒金星，根本無法瞄準，但他這憑感覺開的一槍，卻擊中了一個敵人。

蜂擁衝鋒過來的敗兵，沖在最前頭一人被郭運輝一槍擊倒，其他人齊聲怪叫，又狂奔退了回去。其實這十幾個敗兵，如果接著衝鋒，開槍，完全可以一鼓作氣擊斃郭運輝。因為郭運輝現在眼前金星亂冒，天旋地轉，除了胡亂開槍，根本不可能再有有效的反擊。

不過這群敗兵衝過來時，只見正殿與圍牆之間的過道里，郭運輝岳峙淵渟，不動如山，從容自若，隨手一槍就打死一個，就像是正在等著他們送上槍口，他們哪裡還有膽子繼續衝鋒。

郭運輝右手持槍勉力保持立姿，左手用力揉搓自己臉孔，過了一會，眼睛才能視物，腦袋才停止嗡嗡作響。

他貼牆再次前進到正殿後牆角，剛才五顆手榴彈爆炸，將這裡牆壁和對面圍牆，都炸出了一個大洞，不過面對後殿的牆壁沒有倒塌穿洞，這兒仍然是後殿方向的敗兵們的射擊死角，不影響郭運輝把這裡當成掩體。

郭運輝靠著牆壁，正對著院牆被手榴彈炸出的大洞，洞外是一條清波潺潺的山溪，不遠處是茂密的泡桐樹林，溪林之間，花香鳥語，風光秀麗，令人心曠神怡，於是大聲叫道：「你們這些狗日的，在這佛門凈地，玩玩手槍步槍也就罷了，把手榴彈也扔了出來，還一下扔五六個，你們會討個堂客是石女，生個孩子沒屁孔，生個膿瘡在幾巴……」

他生長在鄉村，鄉村裡那些潑婦罵街，那是一套一套又一套的，他聽也聽熟了，氣憤之下，順口溜一樣罵了出來。

「兄弟哎，求求你別罵了。」退回去的十幾個敗兵不敢再次衝鋒，被郭運輝罵得心亂如麻，哀求道：「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相煎何必太著急？」

「你娘的誰跟你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郭運輝大聲叫道：「還有幾顆手榴彈，乾脆一點，全扔出來吧，省得老子惦記著。」

直到現在，郭運輝還沒有從手榴彈陰影里走出來。

「沒有了，」那邊敗兵叫道：「沒有手榴彈了。」

「真的？」郭運輝叫道：「沒騙老子？」

「真的沒有了。」

「沒了老子就要衝鋒了。」

說著郭運輝再次飛身而起。

他身在半空，便看見對方陣線上扔了手榴彈過來，不過這次他早有準備，看清了只有一顆，看來這是敗兵們最後一顆手榴彈了。

他飛身而起，並非衝鋒，而是飛向了院牆上被炸出的大洞，他落在院牆外，就地一滾，躲到牆外邊，手榴彈在院牆內爆炸，這次他完全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他目光向兩邊一掃，叫聲苦，這高高的院牆外邊也是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勢或者樹木，要從院外向後院內的敗兵們發起襲擊也不可能。

無計可施，他心中大怒，在院牆外靠近牆洞，大罵道：「你們這些狗日的，戰場上兵不厭詐，那是當官的事，我們這些當兵的，都是行得正，坐得直的響噹噹的好漢，怎麼能說謊話，你們不害臊嗎？」

院牆內的敗兵們沉默，似乎為說謊而害臊了。

沉默了一會，敗兵們那邊又有人叫道：「兄弟，你倆是哪一部分的？」

「我們是國民革命軍特務連的。」

正殿另一邊傳來段勇的叫聲。

郭運輝鬆了一口氣，看來段勇也沒有被那一顆手榴彈炸傷。

「你們趕快投降，」段勇大叫道：「投降不殺！」

敗兵們又沉默了一會，回應道：「我們投降。」

「你們想清楚了。」院牆破洞外郭運輝悠然道：「國民革命軍所向無敵，馬上就要打過來了。如果你們還要使詐，再想真投降，也格殺勿論。」

敗兵們又沉默了一會，有人叫道：「我們是真投降，不敢使詐了。」

段勇叫道：「你們雙手高舉武器，列隊走出來。然後把武器堆集在正殿後面，集中在一起，列隊等候我們處置。」

段勇這些要求，一條一條的，真是欺人太甚，不過這次敗兵們沒有沉默太久，就魚貫而出，雙手高舉武器，把十幾支各色步槍斜靠在正殿後牆，子彈帶和刀具放在步槍旁邊，雖然不多，倒也有小小一堆。

郭運輝和段勇挺身而出時，十幾個敗兵已經在正殿後，後殿前站成一列，等待長官檢閱了。

郭運輝把手槍插回槍套，得意洋洋，背著手在敗兵隊列前來回走了兩次，問道：「剛才是誰在和老子答話？膽子不小。」

「報告長官，是我。」敗兵隊列中一個中等身材，三十多歲的士兵回答道：「冒犯了長官，請長官責罰。」

「剛才丟出五六顆手榴彈，然後集體衝鋒的歹毒主意也是你出的吧？」郭運輝沉聲問道。

「……是，是我。」那士兵遲疑了一下，「對不起，長官。」

「他娘的差點就著了你的道！」郭運輝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胸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從現在起，你就是你們這個國民革命軍新編班的班長。」

「報告長官，」那新班長喜出望外，「我叫林宥嘉，江西樟樹人。」

「名字蠻文雅的。」郭運輝道：「你怎麼和那個自稱什麼黑蓮教主的李大嘴混在一起胡作非為？」

說到李大嘴，郭運輝忽然想起，那個李大嘴雖然口臭，倒有一把好槍，前頭郭運輝混在敗兵群里，近在咫尺，看那李大嘴手中駁殼槍，做工精細，應該是德國毛瑟兵工廠原廠製造，便問道：「你們剛才沒有把李大嘴的駁殼槍拿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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