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死金蘭

第6章 生死金蘭

呂棟一想到這一別就再難相見,就心中難受,想要哭泣,忍不住道:「陸大哥,你就再沒有可留戀的了麽?」陸繼風聽到他的話,足下稍微慢了一下,而後大步走去,說道:「沒啦,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呂棟聞言,黯然傷心,喃喃道:「陸大哥,你活得轟轟烈烈,走的瀟瀟洒灑,是真正的英雄。」

馬兒在樹林中吃草,呂棟站在原地目送著陸繼風遠去,直到只留下影影綽綽模糊的影子。他牽了馬提著莫邪劍跨上馬背,走走停停,一步三顧的向東而行,希望他能回心轉意。忽然從遠處傳來陸繼風的聲音。呂棟心中一喜,駐馬回頭張望。卻聽到他慷慨悲歌,吟哦的是南宋名將岳飛的滿江紅:「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憾,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士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他再用功力傳送,沉睡的大地為他的悲情所震撼,響徹天地。

呂棟心裡一酸,望了一眼浩瀚雲天,嘆息一聲,雙腿猛夾馬腹,望東疾馳。他怕自己忍不住會調轉馬頭去跟他一起浪跡天涯,樂享逍遙不顧父親對自己的期望和陸繼風未竟的事業。

一陣疾奔之後。呂棟思潮起伏,很懊悔沒能留住他。但想到他決意要去,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留不住他的時,就不再那麼悔恨。想到這看著手中的莫邪劍,聊以**的道:「陸大哥沒有離開我。他以此劍擊退法王,我拿著它,還有什麼困難不能迎刃而解么?」想到這他就不再那麼傷心煩惱,身心愉悅,倒像是脫胎換骨了似得,也不再想著那些的不開心。大夢一場醒來之後,留在腦海中的又有多少,即使記得一些,那也只是一些渺渺茫茫的事罷了。但他知道這不是在做夢,一些經歷過的事在記憶里是永遠忘不掉的,反而會因時間的消逝歷久彌新。

呂棟現在想的就是儘快趕上安樂侯,他現在的處境實在危險。他馬不停蹄,日以繼夜兼程急追。趕了兩天,在這天的上午來到了一個小鎮。街面上有寥寥的行人,鋪面均已開張,坐滿了人。呂棟好生奇怪,鋪面里坐的人都是一色的青衣打扮,人人佩有長劍。他心中一緊:「他們都是金劍門的人,一定是為侯爺而來,我得從他們口中打聽出侯爺去向。」那金劍門的人自顧吃喝,全不在意呂棟。呂棟想:「也許他們是看到我身上穿的也是青衣,遂不以為意。誤認為我是金劍門的吧。」他牽馬徐行,宛如閑庭信步,留神觀看他們的言談舉止,希望從中看出些端倪。然而他們竟是寡言少語。

忽然一個青衣人離席急匆匆遛向僻靜角落。呂棟暗喜:「這小子要解手,活該他倒霉。」牽馬跟了上去,待他解完了手,就將劍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說道:「我問什麼你就答甚麽,否則就殺了你,聽清了么?」青衣人被嚇得面如土色,斜眼一看,卻是還沒有拔出劍來的劍鞘,遂想這人也恁託大,頓時心生反擊之念,身子一轉,拳頭擊向呂棟。呂棟冷笑,腳步輕移,避開他拳頭的同時,莫邪劍一挺,又已戳在他的喉頭上。青衣人喉頭被劍鞘頂端抵的透不過氣來,惴惴不安的看著呂棟。呂棟道:「要不要再試試?」青衣人道:「不敢,大俠你要知道什麼。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呂棟道:「這還像話。」繼聲色俱厲地說道:「你們金劍們的人來此作甚?」青衣人道:「殺一個人。」呂棟道:「殺一個人用得著這麼多人,如實說來,所殺何人?倘有半句虛言,立刻叫你腦袋搬家。」那人道:「殺的是安樂侯迮謙剛。」呂棟聞言,心中「咯噔」一下想「他們果然來追殺侯爺。」不動聲色地說:「他在那裡?你們來了多少人?」那人慾言又止,竟是不肯透露。呂棟右臂貫力,劍端抵的更緊厲聲道:「說。」那人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喘息如牛,嘶啞著聲音道:「在三橋鎮??????。」呂棟手臂稍松,道:「來了多少人?」那人道:「金劍們所有人。」呂棟不耐煩地說道:「所有人是多少?」那人道:「五百人,門主也來了。」

那人道:「告訴你又何妨,來的還有戒持的鐵心寺三百人,徐世英的太保幫三百人。一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我們都是增援的后隊。依我看安樂侯,他是再劫難逃。他們現在已經動上手了,你要去救他或許還不算晚。」呂棟道:「你說的可是實話。」那人道:「我的性命在你的手裡,那裡還敢騙你?」付又說道:「三橋鎮在此地東北二十里出。你快去吧,其實我也不想安樂侯死的。他是社稷重臣,除暴安良,任人唯賢,會將國家治理的海晏河清,讓百姓安居樂業。寧王朱權一旦舉兵,百姓可就遭殃啦。」呂棟見他語出肺腑,想他淪落金劍們,必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於是將劍放下道:「你走吧,今後要洗心革面,不要再幹壞事。」那人道:「蒙大俠仁義,放過我一條性命,今後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今日去了三橋鎮,我只在一旁躲著不出來傷人。」呂棟道:「我相信你。」那青衣人徑自去了。

呂棟隨後出來,馬兒還拴在那。青衣人們如常吃喝。呂棟心想:「那人還算守信,沒有聲張。」解開韁繩,跨上馬背向東北方馳去,心道:「有的人雖然失身匪穴,卻並非完全的冥頑不靈,只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就算是頑固不化也會有良心未泯的時候。」想到這一點時,心下決意不論在河等情況下都不輕易傷人,以免誤傷好人。

呂棟縱馬一路狂奔,在酉時中分趕到了三橋鎮。日薄西山,暮靄籠罩大地,顯得格外寒悚。他見三橋鎮外寂靜冷清,舒了一口氣:「還好,沒出什麼事。」剛說完這句話,他就覺得不對勁,這時候鎮子應該呈現人流熙攘,車水馬龍的景象的,怎麼會這麼靜。抬頭一看,鎮子上空紅通通的彷彿朝霞滿天,煙霧瀰漫鋪天蓋地,吃驚道:「不好,那是火光。」再仔細一聽,隱約可辨金鐵拼擊之聲。當下不及細想,縱馬疾馳往小鎮。忽然從左近竄出十數名手舞刀劍的人,朝呂棟殺來。呂棟見他們來勢洶洶,知他們是要阻止自己進入三橋鎮,卻不與他們戀戰,拔劍拼擊幾下,已經縱馬遛進了鎮子。

當他進了鎮子,眼前呈現的是腥風血雨,烏煙瘴氣,四處火勢瀰漫,刀刃相拼,吆喝叱斗,夾雜著婦人呼夫喚子,嬰兒啼哭喊爹叫娘,雞鳴犬吠的聲音。他很清楚,現在到了火燒眉毛,刻不容緩的時候,必須儘快找到侯爺。對方人多勢眾,又都是江湖上的高手,絕非侯爺身邊的軍士可以抵禦得了的。呂棟辨別方向之後,策馬向東走去,街頭裡巷處處是拼殺的人,不停地有人倒了下去。他眉頭一皺,將馬牽到一個院落,關上門作了記號。然後提了莫邪劍,展輕功躍上高牆,疾快飛馳,留心察看侯爺所在,卻見一條小巷之中,十數名金劍門人圍攻著六名軍士。那六名軍士身上血污,都已經挂彩,仍拚死力戰。對方以二敵一,佔了絕對的優勢,氣焰囂張之極。呂棟心念一動,縱身躍下,莫邪劍閃電般出手,只見劍芒耀眼,如飛擊刺。那青衣人,僧人及太保幫的人「哎呦、啊呀。」大叫著刀劍脫手落地,手捂著手向後退開,撒腿就跑。

六名軍士見來人只三招兩式就傷了他們,都是臉現喜色,但不解為什麼不殺了他們,而只是傷了他們的手。他們借著火光看清了呂棟的臉,當中一人「啊呀」一聲道:「呂少俠,原來是你啊。我們在一起喝過酒的,你忘啦。」另外幾人彷彿也想了起來道:「真是呂少俠。」呂棟哪裡記得那許多,問道:「侯爺在哪裡?」其中一個道:「剛才在西邊呢,不知俞將軍保護著又去了哪裡?」呂棟道:「諸位兄弟小心一點,我去找侯爺。」他們齊聲道:「快去,快去。侯爺太危險啦。我們的性命無關緊要,侯爺可不能有一點的閃失啊。」呂棟看著他們一張張勇毅的臉想:「他們是多麼有情有義的人啊,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想的卻是別人。」在呂棟離開的時候,他們相互包紮著傷口,慶幸逃過一劫。呂棟幾個起落,又見數十個金劍們的人在瘋狂趕殺十數名軍士,他提劍截住金劍門的人,展開天龍劍法就如虎入羊群般殺的金劍們的人手忙腳亂,應接不暇。金劍們的人雖說悍勇善戰,但怎及得呂棟藝高人強,劍法玄奧。一動上手,呂棟就處處制敵先機,指東打西,虛實交錯殺的他們面無血色,驚慌失措,然而他無意殺人,只是傷了他們的手,或是傷了他們的腿,讓他們失去反擊能力。金劍們的人一個個魂飛魄散,怪叫著一鬨而散就如喪家之犬。軍士們回過頭來見是呂一個個喜出望外道:「謝謝呂少俠救了我們,若不是你我們就死定了。」呂棟道:「見侯爺了么?」他們搖頭道:「沒有。」

呂棟道:「你們跟在我身後去找侯爺。」眾人道:「我們都聽你的。」呂棟在前面開路,於路連解眾軍士危機,他身後的人愈來愈多,從十數人到五十餘人,金劍門,鐵心寺、太保幫的人見他們勢大,便不敢阻攔截殺。軍士們遇到被攻擊的兄弟就上去解救下來,而受呂棟感染,只打傷敵人,卻不殺害,給敵人改過自新的機會。鎮子上火勢愈來愈猛,烈焰衝天,處處濃煙撲鼻,腥臭難聞,令人聞之昏頭昏腦,想要嘔吐。呂棟帶著他們從東到西,又從西到東,人數達到一百多人。這時呂棟聽到前面一處刀劍相拼異常激烈,顯然是高手相拼,絕非一般打鬥可比,於是說道:「侯爺可能在那。」在這時金劍們的人,鐵心寺的,太保幫的人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軍士們分頭迎敵,呂棟拔步趕向刀劍相拼之處,那是在一所大宅院中,他展輕功輕輕一躍,站立在牆頭之上。院中有數人打著火把,將庭院照得亮如白晝。呂棟一眼就看到張志光揮舞著那口雁翎刀與一個青衣中年人打的很是兇猛。

那青衣人相貌俊雅,身材高挑,手中長劍金光閃閃,異常顯眼。呂棟暗道:「此人就是金劍門主青衫秀士柳一青啰?」只見他的劍招狠辣迅疾,劍劍都是致人死地的殺著,招招都是攻敵必救得惡招,一口劍使得就如飛鳳一般,匹練繽紛,青光怒擲。張志光仍身穿著那身道袍,身上並無血漬,而他的腳下卻橫七豎八躺著很多青衣人的屍體,顯然為他所殺。呂棟掠下牆頭,悄看他的刀法,他的刀法威猛霸道,就如猛虎下山,每一出招均有雷霆萬鈞之勢,的是厲害,心想:「他使得就是五虎潑風刀法了?」

金劍門的人有三十多人圍立在四周觀看門主跟道士的惡戰。柳一青顯得非常小心,儼然將張志光當成了勁敵。張志光的刀使得風聲滾滾,抹鉤剁砍劈,樣樣潑辣無比。柳一青的劍法使得淋漓盡致,卻攻不進張志光的刀網中。兩人拆斗良久,竟是難分上下。柳一青二十歲出道江湖,二十五歲在江湖上已是頗有名氣,三十歲創立青衣幫,打出了青衫秀士的名頭,三十八歲改青衣幫為金劍門,武功更登一流之境。江湖上也有呼他金劍秀士的。他從未見到過一個如此年紀小的人竟然會有如此身手。他自恃非常,目空一切,在武林中名氣顯赫,卻久久戰張志光不下,駭異張志光一身絕藝外又對他憤恨之極。張志光的刀法使得愈來愈快,就像潑風一般,一陣蓋過一陣,風聲蕭瑟,刮著人臉便似在寒冬為朔風襲擊,使得柳一青不敢過分逼近。

柳一青咬牙切齒,臉色鐵青,青衫在他騰躍間隨風飄舞。金劍配著他的衣裝,倒真像一個秀士,擊斗時的動作,就像是在揮毫潑墨,描龍刺鳳。呂棟簡直看得著了迷。張志光的刀法恁得了的,竟能在柳一青的攻勢下遊刃有餘的應付,心道:「這小道士年紀輕輕就已有此造詣,未嘗不是與他不俗的機遇有很大的關係。」

柳一青忽然一聲厲叱,如電掣風飄攻向張志光。張志光運刃如飛,一口刀跟金劍在這一招間叮叮噹噹相交數十聲。在擊斗間柳一青趁他全神拼擊,倏地振臂掠起,一個鷂子翻身閃到張志光身後。呂棟見狀大叫:「小心。」張志光猛然不見了柳一青,已知不妙,忙和刀滾成一團,躲過他這致命的一劍。柳一青聽到這一聲「小心」,卻見他如此不顧體面地滾倒在地上,也無暇去理會是誰提醒的他,當下加緊攻勢,仗劍急趕,一連刺出十幾劍之多。張志光且滾且用刀反擊,竟然沒被刺中。柳一青暗道:「這是什麼路數?真是奇了。」呂棟見她這一頓急滾,守中夾攻,倒是對付柳一青這一路攻擊綽綽有餘,只是未免不好看像,自思道:「曾侯爺的五虎潑風刀法中必然不會有這樣的招數,這是小道士急中生智生出來的禦敵招數。」金劍門中的人見門主久戰道士不下,早已想上前相攻,這時見他在地上滾來滾去,門主如影隨形趕殺不休,機會難得,立時有三名挺劍殺向張志光。張志光在滾動中瞧見有三人殺來,勃然大怒挺身躍起,雁翎刀揮起處三口長劍被削斷,反手又是一刀光華在三人咽喉間一閃而過。三人驚魂未定已經命喪黃泉,撲地倒在血泊中。餘眾駭然變色,向後退了幾步。柳一青暴跳如雷道:「本座要殺了你。」仗劍攻向他。張志光且還擊且說道:「你若能殺了我還能等到現在,誰怕你。」

驀地,大門被撞開,衝進數十個軍士來,搖刀殺向金劍門的人。呂棟猛地暗罵自己:「不看什麼時候,還有閑情作壁上觀。」遂抖劍迎向金劍門的人。柳一青掌中的劍光搖冷電,試圖在數合內殺敗張志光,取得主動。張之光見他心浮氣躁,犯了武學大忌,暗暗好笑:「這樣還是一門之主呢?」當下愈加的從容不迫。呂棟想還是擒賊先擒王,仗莫邪劍攻向柳一青。張志光忽然見是他,驚愕道:「那女煞星沒有殺了你?」呂棟道:「沒有。」隨即想起了令狐刺珠,問道:「令狐妹子呢?」張志光臉上一紅道:「她罵我沒用,返回去找你了。怎麼,你沒有見到她么?」呂棟道:「沒有,那你沒有回去找她?」張志光道:「她不允許我再跟著她,她很擔心你呢。」呂棟聽言,心想:「她竟然回來找我,看來她的心腸不壞,比起她的父親要好多了。」柳一青見他們一邊抵擋自己,一邊談笑自若,甚麽「妹妹,找啊「什麼的,似是談論著心上人,故意嘲諷自己,不由愈加惱怒,手中長劍攻的愈快愈凌厲。但二人取長補短,應付自如,手中又都是寶刀寶劍。若非柳一青手中的劍也非凡品,早已給雁翎刀斬斷了。

柳一青看到門下弟子一個個倒在血泊當中,心中難過,他恨透了張志光與呂棟,冷冷的道:「兩位功夫不弱,請留下姓名。日後想見,也好稱呼。」呂棟道:「行不更名,做不改姓,在下呂棟。閣下是柳門主吧。」柳一青道:「本座記住你啦。你呢?」張志光見問,緘口不答想道:「告訴了你,你還不滿天下的找我麻煩。」柳一青道:「小道士怎地不說,是誰教你武功的?」張志光「哼」的一聲道:「你休想知道。」柳一青道:「諒全真諸老牛鼻子也教不出這樣的好手來。」張志光怒道:「你敢小覷我的掌教師伯?」柳一青笑道:「你全真掌教趙志誠最多能跟我打個平手,而你這麼小的年紀就跟本座不相上下,後生可畏啊。」呂棟的天龍劍法已經展開。柳一青已經猜出他是呂氏後人,而他眼中張志光的武功還在呂棟之上,所以很想知道張志光跟誰學的刀法。呂棟看了他一眼暗道:「這小道士忒也有趣,做都做了還不想人家知道姓名。你不說,人家就查不出來了么?」

這時牆頭出現了一個體態剽悍的中年僧人,他滿臉橫肉,相貌奇醜,兩目如錐掃視一圈院中后,大聲道:「柳門主,在這跟兩個後背糾纏甚麽,找到安樂侯最要緊,快走吧。」柳一青聞言,料他已經有了線索,遂向他二人冷笑道:「你們有種就跟本座來,然後一決雌雄。」呂棟本想就在這裡困住他,不要他去追殺侯爺,但又想不放他走就找不到侯爺,遂故意放鬆對他的攻擊。柳一青似乎明白他的用意,冷笑一聲,振臂而去。呂棟道:「追。」張志光緊跟在後掠出院落。二人緊緊跟在柳一青與僧人身後。一頓疾奔,呂棟見柳一青與僧人消失在視線中,想道:「他們就在附近。」駐足傾聽,前面不遠處傳來拼殺的聲音。立即展輕功趕去,說道:「就在這院子了。」張志光道:「小心有詐。」呂棟道:「救侯爺要緊。」翻身掠上牆頭,閃入院中,院中情形一目了然。在幾所著火的房子前面俞紫陽帶領著一百多軍士保護著侯爺,他們面對著是數百人的圍攻,當中有金劍門的人,太保幫的人,鐵心寺的人,而且三派頭目都在。明顯的官軍不敵,節節敗退。俞紫陽跟一個僧人打得難分難解。安樂侯也不閑著竟然力戰十數個人,毫無畏懼,處變不驚。

呂棟心知安樂侯已經力竭,在做垂死掙扎。不及細想,運凌空馭劍驅動長劍電射而出,戳入一個正要揮刀斬殺安樂侯的太保幫手下的腿上。那個人疼痛的栽倒在地上。呂棟把步槍上從他腿上拔出莫邪劍,使天龍劍法殺退幾個逼近安樂侯身子的人道:「侯爺跟在我身後,殺出重圍。」安樂侯在這命懸一線的緊要關頭,見到呂棟出現那種由衷的感激不言而喻,欣喜的道:「呂兄弟,你來得正是時候。」呂棟耳聽風聲,轉身莫邪劍劍影灑落,削斷了兩名偷襲者握劍的食中二指。安樂侯見他在這危急時刻仍然不肯殺人,由是愈加欽敬他的仁義心胸。呂棟又打退數人,道:「侯爺快走。」安樂侯道:「紫陽快走。」俞紫陽一口刀使的銳風呼嘯,攔在柳一青與中年僧人身前,道:「侯爺快走,屬下斷後,不要管我。」安樂侯道:「不行,你走不了,我也寧願不留下來。」柳一青笑道:「你們誰也走不了。迮謙剛,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他縱身一掠,阻止住呂棟去路,大聲道:「戒持,咱們前後夾攻,務必將安樂侯殺掉。」那中年僧人應聲道:「柳門主,就這麼辦吧。」呂棟一聽這中年僧人就是鐵心寺主持戒持,暗道:「難怪他的掌法那麼厲害。」眾敵人呂棟道:「安樂侯,你今天是插翅難逃。」安樂侯見身邊的軍士一個個倒下,悵然若失,仰天長嘆:「我知道今天劫數難逃,又何惜性命。只是有負陛下的重託。」俞紫陽道:「侯爺,屬下不要了性命也要救你出去,千萬不要灰心。」呂棟道:「還有我,侯爺不能生還,我也寧願與侯爺同死。」安樂侯眼中淚珠閃動道:「我何德何能,此生有你兩個生死之交,死又何憾?」

俞紫陽跟戒持拚鬥不休,一時難分勝負。鐵心僧眾環立在側,虎視眈眈。俞紫陽處境危險之極,但他依然放心不下安樂侯。呂棟一面保護侯爺,一面對付來自正面的柳一青和左右的金劍門人的偷襲,舉步維艱,險象環生而他仍舊堅持不殺一人,只是傷其手足,使他們退後。柳一青突然閃到一邊,任由門人四面圍攻呂棟。他乘安樂侯不備,殺翻兩名軍士欺近身邊,挺劍刺向他的胸膛。安樂侯大驚失色,揮刀格架。柳一青迅疾變招,長劍下滑刺中他的腿,入肉三寸,鮮血頓時如泉噴涌。正要再補一劍去安樂侯性命,數個軍士發現侯爺遭襲拚命過來,擋住他與他廝殺起來,使他功虧一簣。安樂侯站立不住,坐在地上咬緊牙關自己包紮傷口。軍士們為了救他不住的死在敵人刀劍之下。呂棟聽到身後有人呼喊:「侯爺受傷啦。」他不顧一切沖開一條血路前去解救。奈何金劍門人一茬一茬攔住他的去路,他或用劍刺,或用掌打將他們驅開,逐漸感到力不從心,暗道:「他們人太多啦,我一味地不殺他們,他們受了輕傷包紮住了還是要來殺人。這樣下去,我不被他們殺死,也會被他們累死。實在逼不得已,也只好痛下殺手啦。」心念及此,正要仗劍殺掉幾個迎上來的金劍門人時聽到張志光的聲音。他說道:「侯爺,我帶你出去。」呂棟聽到人叢中這一句,如獲大敕一般,喜出望外,下手的時節又只是傷了他們,沒有痛下殺手。

張志光一手扶著安樂侯,一手舞刀殺的阻擋他的人哭爹叫娘,血肉橫飛。呂棟看見他出手忒狠,圍攻他的人不住地倒在血泊當中,心下道:「也不能怪他。」眾多軍士圍繞在張志光身邊保護這安樂侯向大門口移去。柳一青同眾門人緊緊尾追擊殺,保護安樂侯的人越來越少。呂棟想他們就這樣是出不了大門的。他這時身陷重圍,想長此下去自己也難倖免,於是振臂掠起,竄過眾人想:「只有背侯爺離開此地才能保全眾人性命。」豈料他雙足落地,就聽的耳後破風之聲甚急。心下怪異,急忙轉身,見一支鐵手飛來。他側身讓過,眨眼間又一支鐵手迎面射來,他左手舉劍鞘格擋住,被那股勁道衝擊,不由得後退了兩步。這時才見從濃煙中走出一個相貌英俊的錦衣人,他身態精壯,三十餘歲上下年紀,雙目冷峻的盯著呂棟。呂棟見他手臂上各纏著一根金絲線,線端各系著一支鐵手,指尖鋒利下彎,利於抓住敵人的刀劍,進行攫奪。他就是太保幫幫主,神手太保徐世英。徐世英冷笑道:「小子報上名來,本座不殺無名之輩。」呂棟道:「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還是不用說啦。」徐世英道:「那本座就送你去見閻王啦。」右手一抖,鐵手飛出抓向呂棟左胸。呂棟揮劍隔開。徐世英不待又抓撤回,左抓又急飛出這一次攻擊的是呂棟咽喉。呂棟莫邪劍如飛切了下去,想藉劍的鋒利斬斷金絲線。

莫邪劍斬下去的那一瞬間,鐵爪一翻,金線反纏住了劍身。呂棟吃驚不小,對方的這件外門兵刃,不僅可以進行遠距離的攻擊,而且可以攫奪兵刃,這是他始料所不及的。徐世英見他竟然敢用劍削自己的線,暗道:「管你寶劍多麼鋒利,又怎能削斷我又柔又韌的絲線。我且奪了他的劍,看是何名品。」金絲一纏住了劍,他就立即攫奪。呂棟見他奪劍,忙用勁回奪,暗將功力都用上了。徐世英也用上了功力,他對這口寶劍志在必得。呂棟暗道:「陸大哥送我這口劍對我抱了厚望,怎麼能讓他奪取了?」他全力攫奪,還是被一步步拽了過去。徐世英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呂棟忽然想起了雷迅風與蒙丹奪劍的情景,心念一動,猛然手上用力,內道也使到極致。徐世英感覺他的內功外力增強,,心下著忙拼上了全力,身子後仰,臉色漲的通紅。呂棟暗喜:「正要你這樣。」他在堅持不住的時候,猛然鬆手。徐世英頓時失去重心,驚慌失措之下身子朝後倒去。呂棟這時身子向前一撲,抓住莫邪劍柄,鬆脫了金絲的糾纏。徐世英總算沒有摔倒,他反應迅捷的腳下發力,上身竟然直直立起,足見他的下盤功夫是何等的精湛。徐世英起身之際,說道:「小子好智計。」當他起身之後,發現呂棟已經不在了。

呂棟已經乘他倒地之機,已自展輕功追上安樂侯,背負上安樂侯道:「侯爺,我們走。」徑自揮劍沖開路,搶出了大門。張志光截住柳一青廝殺一陣,轉身砍殺了數名金劍門人後也奪門而出。柳一青眼睜睜看著安樂侯被他二人救走,氣得怒火中燒率眾趕出大門,卻已不見了他們的身影。徐世英衝出來道:「人呢?」柳一青道:「鎮子的出口都有我們的人,不怕他飛上天去。我們分頭追,找到了發一個信號。」徐世英遂率本幫的人向東,柳一青的人向西分頭搜尋。呂棟正賓士間,聽聞身後風聲,回頭一看竟是柳一青,暗道:「不好。」又奔一程,柳一青飛身一掠已自搶到呂棟前面截住去路。

柳一青道:「乖乖放下他,我饒你一命。」呂棟道:「痴心妄想。」柳一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天堂有路你不走,就莫怪我啦。」金劍一揚,疾刺呂棟胸口。拆斗數招,他只感對方劍藝高絕,自己遠非他的對手,背上又負者安樂侯,更加的不便動手,處處捉襟見肘,心下慌亂不已。安樂侯道:「放我下來。」呂棟道:「不行的,你行動不得,一放你下來,我就怕再保護不了你。」他擔心敵人隨時會來增援,一旦放手,侯爺性命不保,於是暗暗設誓要與侯爺共存亡,逼自己背水一戰。安樂侯見他執拗,知他背著自己萬萬敵不得柳一青,於是堅決要下來。呂棟全神應付柳一青,顛簸間安樂侯躍下地來,腿上傷口迸裂鮮血不住的流了出來,仍然躍躍欲試要與呂棟一同攻擊柳一青。呂棟見他這樣,禁不住要流淚,暗罵自己無能,累他這樣。呂棟背上輕鬆了這許多,天龍劍法發揮了全部威力,但卻仍打不過柳一青,左肩頭上被他刺中一劍,鮮血汩汩流了出來。柳一青志在安樂侯,不耐煩與呂棟糾纏,又打數招,凌空一躍,一劍飛刺安樂侯咽喉。安樂侯欲要反抗,腿上劇痛徑自栽倒。呂棟欲救不及驚叫道:「不要!」柳一青豈會聽他的,這一劍眼看就要得手,金劍如長虹貫日一般極快的刺到安樂侯的咽喉上。

呂棟看著那一劍,目眥欲裂,心驚肉跳。突然在這電光石火間,一口刀架開了長劍,隨後就拽起安樂侯背在背上往南奔去。呂棟一看那人是張志光時,喜出望外道:「好了。」柳一青道:「小牛鼻子,不要走。」撇下呂棟就去趕張志光。呂棟怔一怔提劍緊緊追去。張志光正奔跑之間,冷不妨戒持從角落裡閃了出來,一掌打在張志光右肩上。張志光被打翻在地上,安樂侯也摔了一跌。戒持就要一掌結果安樂侯性命之時。俞紫陽趕到一刀格開他的手掌道:「休要無禮。」劫持怒極道:「又來壞老衲好事,納命來。」俞紫陽道:「快背侯爺走。」說完就跟戒持打了起來。張志光不顧身上疼痛就背起了安樂侯,奔跑遠去。安樂侯道:「張道長,放我下來吧,不要為了我再連累了你們。」忽地,前面徐世英領著一群人威風八面的過來,遠遠的有人瞧見了張志光道:「張志光在那,他背上的好像是安樂侯。」徐世英道:「抓住他。」一群人撒腿追來。張志光見前有阻敵,身子一轉掠上高牆,躍了進去。徐世英帶頭掠入,早已不見了人影。柳一青隨即也掠了進來道:「人呢?」徐世英道:「分頭追。」張志光正奔跑間,忽遇呂棟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怎麼是好。」呂棟道:「侯爺怎麼樣啦?」走近身邊一瞧之下發現他已經暈厥,說道:「侯爺失血過多,暈過去了。」張志光道:「這怎麼是好啊?」呂棟道:「容我想想。」

呂棟正自沉思,倏聽戒持道:「安樂侯,你跑不了啦。」張志光道:「陰魂不散。」話音剛落,劫持已自掠了進來,伸手就抓向安樂侯。張志光知道左近就有不少敵人,為了不引來敵人,背著安樂侯展輕功掠上房坡而去。呂棟仗劍截住戒持廝殺。未有幾招戒持撇下呂棟去趕張志光。呂棟如影隨形緊跟在後。戒持瞧到張志光掠入一所大宅院中,於是跟著掠了進去,卻不見了人,罵道:「活見鬼。」呂棟掠上牆頭見戒持在院子里貓著腰在角落裡東搜搜,西翻翻,瞎轉了一圈,略一沉吟振臂而去。呂棟暗暗好笑戒持瞎找的那熊樣,在他走後,輕輕躍入院子,轉了一陣,確定張志光不在這院子里躲著,就要轉身離去,忽聽屋內傳出了說話聲。聽著不是當地口音,於是駐足傾聽。

呂棟只聽屋內是一男一女,那女子說道:「雲鶴,外面是什麼人在廝殺?「那叫雲鶴的回答道:」寧王帳下的金劍門,鐵心寺,太保幫的人,不知在追殺什麼人。」女的說道:「沒打聽出所殺何人麽?」雲鶴道:「沒有。幫主,此行我們沒帶多少人來,還是不要節外生枝啦。否則我們可以趁勢滅了他們,宣揚我們青龍幫的威名。」女子傲然道:「早晚有一天我們會跟他們碰頭的,但眼下不行,我們手上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呂棟心中暗想:「青龍幫,這又是哪裡的幫會,怎麼武林中從來沒有聽說過。」當下輕輕接近門窗,聽他們又說些什麼。那女子道:「我讓你打聽秦尚武與雲逸飄劫持的那個少女是誰了么?」呂棟聽到這,心下一涼,他當日就覺得事有可疑,現在聽來不禁悔恨自己當日沒有詳查清楚就任由他們將人帶走,現在追悔莫及,真恨不得撞死。只聽那雲鶴道:「查不出來,不過我已經四下派人去打聽了,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了。」那女子道:「令狐卓為什麼要讓他二人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來此擄劫她呢?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陰謀,一定非同尋常。我要儘快得到答案,趕回青龍幫,著手下一步計劃。」雲鶴謹慎的問道:「幫主先對付哪一個?」女子道:「先除掉惡煞胡四,滅了他的狼山寨。」雲鶴道:「我們跟令狐卓的四煞有得玩了。」

呂棟聽到這裡好想見一見這個女幫主是何等一個巾幗英雄,竟敢與令狐卓做對頭。他思索著如何進去見她一面想:「倘若一個不慎,極有可能造成誤會動起手來。」他正自思索。又聽得女子嘆口氣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退去,我可真有點坐不住了。」雲鶴道:「幫主三思,這時可不能跟他們見面,若被他們盯上,查出咱們的根底,日後有了防範。我們要對付他們就不那麼容易啦。」那女子道:「也罷,等我掃平了西北道上的邪魔外道,然後再與他們一決雌雄。」呂棟聽到這一番豪言壯語,心中愈加的渴望一睹這女子的風采,想道:「他們是西北道上的幫會,難怪我沒聽說過。」他腳步輕移,伸出一根指頭,欲要戳開窗戶紙向內瞧一瞧這女幫主的容顏。卻因他心慌,天色又昏暗,手指沒有戳在紙上,竟戳在了窗格子上,發出了聲響。

女子聽到聲音「嗯」了一聲。那雲鶴立即喝道:「誰?」呂棟知道無法隱藏下去,就將劍倚在門外,推開門進去,一眼就看到那個女幫主坐在椅子上,雲鶴背向自己,略轉過頭來。呂棟見此女子一身綠色勁裝,褲腿插入蠻靴中,雙手橫放在椅把上面,甚有一股威嚴氣勢。屋內昏暗,呂棟看不清她的容顏,只隱隱感覺到她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只有男子才有的兇悍之氣。雲鶴見他站立在門口不動,怒不可遏地說道:「甚麽人,為什麼在門外鬼鬼祟祟地偷聽?」呂棟見他厲叱,心念電轉,故作受了驚似得,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我路過這裡??????,外面死了好多人,我害??????害怕??????。」雲鶴道:「你不講實話,我殺了你。」呂棟支吾道:「我??????我??????。」那雲鶴殺氣縈懷的走過來,端詳一下道:「你是金劍門的,身上受了傷,快說是哪門派的,不如實說來,就殺了你」呂棟暗叫:「壞了。」慌作瘋癲之狀道:「我沒門沒戶,哪有派頭,我??????他們見人就殺,我好怕啊。」女子站起身來,雙手后負,威嚴十足的走了過來,就像是一個老師準備教訓一個犯了過錯的孩子。當她走到門口來的時候,呂棟借著懸挂在寥寥空宇的半輪明月終於看清了她的容貌。

女子面貌俊美,粉臉含春,眉如新月,眼橫秋水,鼻如玉筍,唇若塗脂,頭上挽一個蝴蝶結,秀髮垂在肩后,胸脯豐滿,身姿挺拔,的是一等一的傾國傾城,風華絕代。心下不禁為她的美貌而折服,醺然沉醉。當接觸到她那冷峻的令人不寒而慄的目光時,自覺失態,忙垂下頭來。那女子見他一臉烏黑,衣裳血污泥濘,目光獃滯而又恐慌,料他不是奸惡之人,於是轉身走了幾步道:「小兄弟,讓你受驚啦。你走吧。」那雲鶴急了道:「幫主,這小子可能已經聽到了我們的話,放他不得。」呂棟正心中傾慕這女子巾幗不讓鬚眉的氣魄,卻聽這人要她殺自己,心想:「她會怎麼做呢?」只見她右手舉起,示意讓他不要再說,然後沉吟一下道:「走吧。」呂棟聽了她的話,暗自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有些戀戀不捨,有種莫名的離愁別緒感覺。她見他不動說道:「怎麼還不走?」呂棟聽她口氣似已有不悅,本想說一聲「承謝,再見」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轉身出來,從牆下輕輕提了莫邪劍走十數步,展輕功掠出院落。

小鎮上廝殺聲此起彼伏,火勢似乎更猛烈。他恍然覺得剛才是在做夢,輕輕吁了口氣,朝著張志光去的方向追去。奔了一程,遇到幾個軍士,便上前去詢問侯爺下落。那些軍士們竟然揮刀向他殺來。呂棟道:「你們造反么?」軍士道:「開什麼玩笑?」徑自揮刀砍來。呂棟急架不迭,苦叫道:「我??????我是呂棟啊,你們怎麼啦?」軍士們一呆,聽他聲音,真像呂棟,仔細辨認一下笑逐顏開道:「果然是你。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呂棟道:「我怎麼啦?」他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上都是污血泥濘,狼狽不堪。軍士們說道:「你臉上都是黑,還有血漬。不是我們聽出你的聲音來,還以為你是金劍門的人呢。」呂棟一哂,他鑽研冒火,不知道自己早已弄的連自己也認不出自己了,忽然想:「那麼剛才她也沒有看清我的面貌啦。」心下一陣茫然。一頓道:「你們沒見小道士么?」軍士道:「沒有見他,只是俞將軍背著侯爺在前面跟柳一青火併呢。」呂棟一驚,顧不得他們,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趕去,想:「侯爺不是小道士背著麽,怎麼又變成俞大哥了,這其中必然又經過了一番惡鬥。」他轉過幾道小巷,就看到安樂侯背靠坐在一面牆下,俞紫陽在他前面跟柳一青正在酣戰。俞紫陽右肩上汩汩流著血,刀法已經凌亂,勁力不支,已有虛脫之象。

呂棟不及細想,縱步迎了上去。立時有十數個金劍門人前來阻截。呂棟莫邪劍擲出手,他用馭劍之技,驅動莫邪劍凌空攻擊,招出如風。那幾個金劍門人不約而同長劍落地,呼叫著散了開去。俞紫陽見呂棟來助戰,精神抖擻,刀法使得快了幾分。呂棟與俞紫陽二人聯手攻擊柳一青,雖說危勢解除,然他二人均已體虛力竭,僅能與柳一青勉強打個平手。柳一青瞧出他二人力氣無以為繼,冷笑道:「本座今日就宰了你兩個。」使得金劍勁風激蕩,交錯怒卷,雙腳不住的挪動,彷彿是在舞蹈。呂棟忽然看到左近樹下有人,細一看卻是戒持與徐世英。心念轉動:「他們為什麼不來幫助柳一青?」驀地驚覺,原來他們見柳一青可以對付的了這邊,故意不來相助,乃是怕柳一青搶了頭功。他所料不錯,他二人在那裡逗留多時,因懷嫉妒之心,不願相助,只想守候伺機搶奪安樂侯,好向寧王邀功。柳一青猛然也瞧見了他二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他二人老奸巨猾,損人利己,暗道:「本座回去一定將你們卑劣無恥,挾私不盡全力的事如實稟報王爺。」

呂棟感覺到柳一青已經生了惰慢之心,心下暗喜,天龍劍法故意使得遲慢,作力竭之象。以此助長戒持與徐世英的私慾。柳一青這時思慮重重,自己是該加緊攻勢搶下安樂侯,還是讓給戒持他們。呂棟見他想著心事,精神分散,當下計上心來,莫邪劍急刺過去,欲要使用凌空馭劍進行突襲。柳一青見他飛劍刺來,想也不想,運劍挑開。呂棟故意鬆手,莫邪劍脫手飛出。柳一青見他竟然連劍都拿捏不住,被自己輕描談寫的一劍挑飛,認為他的體力已經油盡燈枯,不禁躊躇滿志,雄心萬丈,勁道陡增猛攻俞紫陽,意欲在數招內獲勝,殺掉安樂侯。俞紫陽忽見呂棟長劍脫手,先是一怔,旋即想到他有凌空馭劍的本領,也就放心了,仗刀猛攻柳一青。呂棟見他毫無防備,暗運內力,莫邪劍在即將落地的時候,劍尖一揚,徑自飛起在空中打一個圈,踅回來飛刺向柳一青后心,破風之聲勁急異常。金劍門人瞧得張口結舌,竟然忘了提醒門主小心。劫持與徐世英看到長劍偷襲,均覺不能再行袖手,柳一青若傷於劍下,他們在寧王那裡也不好交代,於是道:「小心。」柳一青聽身後勁風襲來,暗駭是誰放的暗器,想道:「不會是戒持與徐世英下的黑手吧。」當下不敢遲疑,急向旁躍,饒是他方應迅捷,還是慢了一霎,左臂上被削破了一道寸余長的口子。

呂棟接住莫邪劍道:「俞大哥快背侯爺離開這。」俞紫陽正要背上安樂侯,猛聽得背後勁風攻來,他不及細想回身迎戰,卻是徐世英的鐵爪,用刀格開。在這一瞬,戒持也已趕到。俞紫陽再沒機會背走安樂侯,他已經與徐世英,戒持打了起來。呂棟與柳一青的金劍門人糾纏在一起。徐世英正要去殺安樂侯,不想慢了一步,戒持已經撇下俞紫陽,捷足先登了,他只好忍耐纏住俞紫陽,眼睜睜看著他去搶頭功,暗罵他:「好逸惡勞。」戒持洋洋得意的走近安樂侯,舉起手掌就要當頭擊下。豈料一個身影閃動,攙起安樂侯負在背上,騰身而起,翻過牆頭去了。戒持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去了,不禁氣得哇哇大叫,振臂追去。俞紫陽撇下了徐世英亦追了過去,隨即呂棟也翻過牆頭趕去。掠過幾條接道,遠遠地見戒持攔住俞紫陽跟張志光去路。張志光背著安樂侯,手中空有寶刀,卻無法展開五虎潑風刀法,幾番想溜走,卻被戒持的凌厲掌風擋了回來。忽地,張志光腳下一絆,摔了一跤。呂棟身後柳一青,徐世英接踵而來,他想也不想上前背起安樂侯就走。

忽聽身後傳來張志光慘呼一聲,出於驚訝回頭望去,卻見張志光又摔倒了,竟是被徐世英的鐵爪勾住了他的小腿,鮮血淋漓。徐世英用力拽動絲線將他拖回。張志光翻身坐起,揮動雁翎刀斫向絲線,將絲線斫為兩截,繼而將腿上的鐵爪拔出拋在一邊。呂棟見他脫險,展輕功掠到高處飛馳,想道:「難道雁翎刀比莫邪劍鋒利么?」又一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他用莫邪劍斬絲線的時候是在凌空,無所借力,而張志光用刀斫絲線是在地面上,以寶刀的鋒利藉助地面的堅實,所以一斫就斷。他也顧不得軍士們與金劍門,鐵心寺與太保幫眾的廝殺,只朝一個方向奔跑,想道:「只要出了三橋鎮侯爺就安全啦。」忽然一對錦衣人迎面而來,卻是太保幫的,瞧見了呂棟,呼喝道:「那不是安樂侯麽?」蜂擁而至。呂棟身子一轉就要掠上房坡,突地腿上一痛,徑自摔倒。原來太保幫的人見他要跑,居然發射了一支袖箭。安樂侯滾到了一邊,依舊暈睡不醒。呂棟失聲道:「侯爺??????。」坐下來忍痛拔掉腿上的箭,用手捂傷口,血從指縫流了出來,氣憤道:「惡棍,居然放暗箭。「

太保幫的人嘿嘿笑道:「跑啊,跑啊。小爺早就想到你會用輕功逃跑啦,你武功好在高處跑來跑去,累的我們好苦。現在怎麼不跑啦?」有人道:「他累了么,想歇一歇。啊,是吧兄弟們。」呂棟瞧著他們揶揄自己,又是好氣,又是好恨,尋思著脫身之計。這時圍觀的人愈來愈多,太保幫的人竟有一百多人聚攏來。大夥紛紛說:「咱們太保幫立功啦。」少時,金劍門的人也成群結隊的過來,內中有一個身取雄壯的進來就要背起安樂侯。太保幫的人道:「兄弟,幹什麼?打劫啊?」金劍門的人道:「這是打劫么,他身上的傷就是我們門主刺傷的,這不,還暈著呢。」太保幫的人不依,金劍門的人都圍過來想要搶人,雙方爭執不下。呂棟在他們爭吵不下的時候,從容包紮住傷口,凝神調息,靜觀他們的變化,眼看雙方愈斗愈激烈,幾要打起來了。鐵心寺的人聞聲趕來,抱著隔岸觀火的心態,駐足在遠處竊竊私語,好似也想分一杯羹,坐收漁利。呂棟不覺哂笑,想道:「寧王用這麼一群利欲熏心的人助他成就帝王之業,簡直荒謬。」

突然一群軍士過來,揮刀砍殺三幫的人。三幫的人各分一部分去迎擊,內里還在叫罵不休。呂棟正自一籌莫展的時候,張志光闖了進來將安樂侯背負在背上,騰空躍起揚長而去。呂棟掙紮起來也展輕功緊緊跟來。金劍門與鐵心寺猛然回頭不見了安樂侯,頓時傻了眼。呂棟同張志光奔了一程,碰到俞紫陽急急提刀走來。三人相會,分外欣喜,結伴走了一陣。忽地,牆角暗處走出一名軍士道:「俞將軍。」俞紫陽見他身上滿是傷口,鮮血不住的從每一處傷口中流出來,悲從中來道:「兄弟們受罪啦。」那軍士道:「俞將軍,我們還有些兄弟在前面。」俞紫陽道:「快帶我去。」軍士引他們走過幾家門口,在一家的門口上輕輕拍了兩下,那扇門「吱」地一聲開了。俞紫陽,呂棟、張志光三人為眼前的一切聳然動容,從那院中陸陸續續,魚貫走出兩百多軍士來。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至少有兩處傷口,個個衣裳襤褸,血跡斑駁,灰頭土臉,心緒不佳,可以想見他們都經歷過極其慘烈的拼殺。

俞紫陽熱淚盈眶,一聲聲地安慰道:「好兄弟??????。」呂棟道:「此地不宜久留,他們隨時會追來。」俞紫陽道:「我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保護侯爺,殺出去。」眾軍士振奮精神,異口同聲說道:「保護侯爺,殺出去。」群情慷慨激昂,聲音在小鎮上空迴響,久久不絕。驀地,身後傳來柳一青、戒持、徐世英的呼喝聲,正自率眾趕來。忽然一個軍士說道:「我去把他們引開。」俞紫陽道:「不行,太危險啦。」那軍士道:「若不是侯爺給我洗雪冤情,我早已活不到今天,此時正是我報答侯爺再造大恩的時候。」說完,就將身上的甲衣脫下。另一個軍士頗受感動道:「便宜我啦,扮一回侯爺。」將甲衣脫下就騰身躍到他的背上。那軍士背著就跑喊道:「柳一青,你們抓不住侯爺的。」俞紫陽一抹眼淚道:「兄弟們,走啊。」呂棟忽想起自己的馬,道:「你們先走,我去牽馬。」俞紫陽給安樂侯又包紮住傷口道:「我背上吧。」張志光背著安樂侯,說道:「我不累,就我背吧。你受的傷很重,背不得。」俞紫陽與眾軍士護衛著往鎮南而走,沿路殺散了幾伙圍攻軍士的敵人,又救下了數十人。呂棟找回馬來趕上他們將安樂侯扶上馬背,眾人浩浩蕩蕩由鎮南出來。眾軍士才走出來,就見三十餘名錦衣漢子舞刀殺來。張志光道:「太保幫的人。」呂棟道:「他們想拖延時間,等待援兵。」張志光道:「我去解決他們。」揮動雁翎刀迎向錦衣人。他一動上手就是狠招,刀刀奪命,雷霆萬鈞,將五虎潑風刀法的招數使得淋漓盡致。俞紫陽、呂棟等軍士見他僅三兩招間,就砍下五個人的腦袋,剁去七八個人的手臂,殺的太保幫的人血肉橫飛,嚎啕慘叫,觸目驚心。呂棟不忍目睹,轉過了頭去。俞紫陽心下惻然,暗道:「志光下手太重了些。」軍士們卻大有讚賞的喜形於色道:「好刀法,殺得好,痛快。」張志光聽到有人讚譽,愈加的賣力,一口刀使的剪雲截月,電掃雷奔,殺的愁雲慘談,夜月無光。那三十餘人被他殺的魂飛魄散,狂喊怪叫,最後剩下三個就如見了鬼一般連滾帶爬望風而逃。

眾軍士見他力戰群敵,大獲全勝,不禁歡呼雀躍,身上的傷彷彿輕了許多。呂棟辨別方向帶著他們向北而行,走了兩里遠近。俞紫陽讓軍士們坐下來休息,他去查看安樂侯傷勢,鼻息勻稱,心下稍稍鬆了口氣。呂棟四下巡視忽見北邊方向有兩個人影在月影婆娑下如飛似射的進入三橋鎮。他從他們行動時的輕功速度跟動作上看,似乎不是中原人物,暗道:「這又是哪方異邦高手?」他怎曉得這二人是大漠神狼與雪域飛狐谷闕之,奉了寧王的命令前來增援,卻晚來了一步。一行人走出十數里,回頭遙望三橋鎮上空仍舊烈焰迅猛,濃煙閉月,無不感到今晚死裡逃生,恍如做了一場噩夢。

此時明月高掛,繁星閃耀。俞紫陽率隊往北又行數十里,曉星升起,天色漸明。俞紫陽命軍士原地屯紮,守了安樂侯一會,回頭見呂棟,張志光站立在高處望著來路。他走到他們身邊說道:「昨晚如非呂兄弟、張道長挺身而出,將生死置之度外拚死力戰。我與侯爺,還有將士們就都出不了三橋鎮,把性命留在那了。我得感謝二位活命再生之恩。」說到這語音哽咽,意欲下跪。呂棟慌忙扶住,說道:「俞大哥,千萬不要這樣,兄弟受不起。保護侯爺,兄弟也是責無旁貸,何以言謝,太也見外啦。」張志光道:「他們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只可恨他們人多勢眾,殺不了他們。」呂棟道:「俞大哥捨生取義,忠貞不渝的高尚情操使得兄弟自慚形愧啊。論到無私奉獻,兄弟及不上俞大哥的萬一。」

俞紫陽哈哈道:「經過了一夜的九死一生,我們可算的是生死之交啦。這樣,如果二位兄弟不嫌棄大哥行伍出身,咱們結拜為兄弟,怎樣?」呂棟其實早有此意,又經歷了這場幾度生死存亡在呼吸之間的患難與共,同仇敵愾,意氣相投感情愈加濃烈。這時聽他如此一說,當下大喜道:「好啊。」俞紫陽道:「咱三人一塊對天盟誓,結為金蘭兄弟。」張志光神色有些遲疑,吞吞吐吐道:「我??????我。」俞紫陽道:「大哥知道你是全真人,終究要回去,但那不要緊,結義之後不管你在哪,我們就永遠是兄弟了。」呂棟道:「不要猶豫啦,我們有時間會去看望你的。」張志光點頭道:「你們說話一定算數。」

三人於是歡天喜地地歃血為盟,對天地設誓,義結金蘭,異口同聲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日死。」豪壯的聲音迴響在山間感天動地,氣壯山河。拜罷,敘起年庚。俞紫陽為兄、呂棟二十二歲排行在次、張志光十八歲是為三弟。張志光忽想自己從小無依無靠,孤苦伶仃,感嘆命運多蹇,一時歡喜拜認了兩位兄長,怕他二人日後食言,繼續道:「我兄弟三人今日結義,同甘共苦,至死不渝。如若二心,就教天地不容,粉身碎骨,化為灰燼。」俞紫陽聞言一震道:「三弟,何至於此呢?」呂棟暗道:「三弟忒也多心,恁地說的不義者慘死。」當下他二人也依張志光的言語對天地說了一遍。

三人拜罷起身,歡喜今天大難不死,又結義了兄弟。倏聽安樂侯「哇」地一聲。他三人一驚,奔下高崗,分開眾軍士,瞧到安樂侯蜷縮著身子,一隻手搭在腿上受傷之處,臉現痛苦之色,仍舊暈迷不醒。眾軍士眼中流出淚來,抽泣不已。俞紫陽回想這一夜發生的侯爺數度生死遊離在須臾之間,身上受輕重傷數十處之多,幾乎就不能生還。如果一旦不能保全,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呂棟見安樂侯痛叫一聲又復暈去,實是處於極度煎熬之中,身心受到巨大的打擊使他在暈睡中猶自處在精神崩潰的邊緣。雖說現在已經脫離了險境,但他是安?是危?還得憑藉著他的意志力去戰勝劫難帶給他的精神乃至肉體上的創傷。

倏地,呂棟聽到似乎遠處傳來「呂哥哥,救我??????」的聲音,聲音異常哀戚急切。他猛地站起身來,四下眺望,蒼茫大地依然沉睡,東方漸白,一輪紅日噴薄欲出,卻哪裡有人的影子。張志光見他神色有異,問道:「二哥,怎麼啦?」呂棟搖頭道:「沒什麼。」剛轉身,耳邊又隱約響起了求救的聲音。他想:「難道是錯覺,看來我今天太累啦。」遂問道:「三弟,你聽到什麼沒有?」張志光道:「聽到啦。」呂棟身子一震道:「甚麽?」張志光道:「她求救的聲音。」呂棟道:「這不是錯覺。」他已經肯定了那是令狐刺珠的聲音,說道:「我得去幫她。」這時那哀戚的聲音愈來愈急切。一聲聲「呂哥哥,你在哪啊?你在哪啊?」呂棟提了莫邪劍就走。俞紫陽急了道:「二弟,你腿上的傷還沒有好,你去哪裡啊?」呂棟道:「這點小傷不礙事的,大哥不用擔心我,我的馬留給侯爺乘坐吧。」俞紫陽卻看不見一個人影,茫然道:「人在哪啊?」呂棟道:「大哥,好好保護侯爺,此地不宜久留。」俞紫陽道:「大哥聽你的,你要小心啊。」瞧他迫不及待揚長而去的樣子,喃喃道:「他為什麼走得那麼急?」張志光道:「大哥,別擔心他啦,讓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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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志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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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死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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