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邂逅相逢

第5章 邂逅相逢

群雄這時一發醒轉了過來,人聲鼎沸,歡天喜地,掌聲雷動,情緒熱烈的高呼:「蓋世英豪,蓋世英豪??????!」法王見此情形,失魂落魄地想道:「這怎麼可能?我苦修四十餘年內功練就的一口罡氣,就這麼被這個後生小子給破了。」蒙丹與那巴罕嚇得面如土色,半晌則不的一聲。法王的徒弟們也都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一個個懊惱喪氣,心情失落到了極點。

呂棟飛步搶入尚武堂,欣喜若狂地說道:「侯爺、召前輩,陸大哥破了天罡真氣啦。」安樂侯喜不自勝地說道:「繼風不愧是陸老英雄的後人,今日他為尚武揚了名,為漢人爭了光,更為朝廷立了功。我一定向聖上如實稟報,為陸家請功。」林、廖、狄三人喜氣洋洋的,說道:「大師兄真厲害。」召鏡明眉舒目展,欣慰地笑道:「繼風這孩子,今日有此大成,不枉了我昔年對他的一番苦心。」群雄一個個喜上眉梢,歡呼雀躍,彷彿一個大將軍得勝凱旋而歸,夾道歡迎那般的熱烈。

俞紫陽大步來到尚武堂,說道:「今天我可是開了眼啦。陸莊主的武功簡直是出神入化,神鬼莫測。」召鏡明微笑道:「俞將軍,你高興啦,就不想讓你手下那五百弟兄們一同沾沾喜氣,慶賀一番。」俞紫陽正有此意,聽此言,他望向安樂侯,想徵求的他的同意。安樂侯笑道:「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我也不能太不近人情。紫陽,吩咐兄弟們只可喝三天酒,但一過了三天就不能再沾一滴酒。」俞紫陽要的就是這句話,立時應道:「我代兄弟們謝過侯爺了。」遂又走到呂棟跟前,說道:「呂兄弟,你在人前大顯身手,大家都在議論你呢。」呂棟靦腆地道:「說我什麼?」俞紫陽道:「哎,說什麼的都有,總之是說你好啦。」見堂上還有林廖狄三個,於是笑道:「兄弟們是否願意與我同去軍營痛快吃酒?」呂棟、狄傳風聞言當即應道:「難得俞大哥邀請,當然要去的。」林、廖二人說道:「我們跟師父好久不見,要留在師父身邊相伴。」俞紫陽道:「那就隨兩位兄弟便吧。」安樂侯忽然道:「召老,繼風能夠取勝,除了靠莫邪劍的鋒利外,而且還佔了他一身的驚人內力啊!」召鏡明道:「我也想不到繼風的功力怎麼會有四十年的修為,難道他有什麼異遇麽?」呂棟在笑語喧聲中聽到他們這幾句話,心中暗想:「陸大哥是不可能有四十年的功力的,但他為什麼會有那麼深的功力?」

天罡法王一腔離愁別緒,悶聲不響。台下歡聲雷動,形成兩幅截然不同鮮明的對比。天罡法王本想打和,但見到眾人那得意的神態,心下氣恨難平,咽不下這口氣,忽生反敗為勝的念頭。他一生自負,絕不肯服輸,越是別人輕視他,他越是要擊敗那人,掙回面子,暗道:「他只是破了我的天罡真氣,於我來說還沒有真正較量。以我的修羅七煞手和環子上的功夫,未必就輸與他的氣劍和八劍齊飛。」陸繼風凝立良久,見法王患得患失,知他正在躊躇是否再比拼下去,自思道:「我雖說破了他的真氣,但他懷中的絕學必然不弱。倘若我執意與他一較高下,勝負還在兩可之間,不若就此罷手。」天罡法王認為就這麼下台,必定飽受中原人的奚落,太過丟人,遂下定了決心挽回劣勢不可,於是雙環一震,說道:「陸莊主??????。」陸繼風見他下了決心要一拼高下,於是打斷他的話道:「呂少俠,取莫邪劍劍鞘來。」呂棟聽到他用內功傳來的話,便從桌上取了劍鞘,走出尚武堂。陸繼風雙掌運功,驅動莫邪劍飛射向呂棟。呂棟手握劍鞘迎著莫邪劍來向,使莫邪劍不偏不倚恰好射入劍鞘中。他們這一精彩的表現又贏得了一片震天價的喝彩。

法王明白陸繼風此舉是有意罷斗言和,心道:「也罷,漢人士氣高漲,我既沒有信心取勝,他又沒有把握穩立於不敗。最好各退一步,既可保全了我的面子,又可保他尚武安然無虞,兩全其美,何樂不為。」陸繼風雙拳一抱,說道:「天罡法師,在下提議罷斗如何?」天罡法王大聲道:「陸莊主才破了老衲的真氣,怎麼就要講和啊?」陸繼風一怔,思付道:「這法王也忒要臉。他既想答應,又還想在嘴上討些便宜。」想著,說道:「法師武功卓絕,在下沒有把握取勝,所以提議打和,不知法師鈞意如何?是打是和,在下悉聽尊便。」天罡法王哈哈道:「你我要一決高下非在三百回合不能見上下,今日天色不早,改日再做決戰罷。」群雄聞言詫異,他們怎麼握手言和啦,難道陸莊主竟然沒有打贏法王,竟是一場心照不宣的和局。蒙丹與那巴罕聽言,心下釋然,說道:「大哥沒輸,他們是平分秋色。」法王的徒弟們自也慶幸是個和局,不再那麼失落。

天罡法王掠下擂台,將雙環分開,揣入懷中,回首說道:「老衲此行不枉結識一位少年豪傑。日後老衲遊歷中原,還望不要掃老衲雅興,咱們井水河水兩不犯。」陸繼風道:「在下絕不會去掃法師雅興,但法師日後做事三思而後行。倘做出些不義之舉,在下絕不會坐視不理。」法王聽他此言是決計不會讓他在漢人的土地上胡來的,心中不悅,微微冷笑道:「陸莊主,珍重啦!」他這幾個字音冷聲沉,已是對陸繼風充滿了忌恨。陸繼風道:「法師,不送!」他這幾個字聲宏音亮,是在告訴法王,他並不懼怕,只要你做了壞事,就不惜魚死網破。

法王率眾離開尚武山莊,竟是一去不回頭。他原本嘲笑大隆慧王只是與陸繼風稍微較量了一下就離開了,弄的一個和局,無功而去,然而卻未料到自己也步上了他的後塵,覺得老大無光,羞於去見寧王。他本來打算在陸繼風破不了他的天罡真氣后,趁挫折了他銳氣,收了罡氣,然後打敗他揭了尚武山莊的匾額,好揚威武林,從而得到寧王的器重。而後再助寧王登基,自己或可被封一個國師,豈不強盛於在西藏做紅教主風光,不成想陸繼風竟破了天罡真氣,挫折了他的銳氣,以至畏首畏尾,選擇了和局。這一番失手,他當真不知下一步怎麼走,是就此回到西藏去呢,還是仍留下來,聽命於寧王,伺機東山再起。法王心中糾結,不知如何是好。

陸繼風看法王遠去,知群雄大惑不解何以是個和局,就在台上抱拳道:「承蒙眾位捧場助威,在下感激不盡。在下僥倖使大隆知難而退,又破了法王的罡氣,斗到此時也該罷手拉,豈能再逞強鬥狠?難道非分出勝負不可么?我等中原武林同道中人皆有一顆俠義心腸,習武乃是為了強健體魄,鋤強扶弱,抗禦外侮,匡扶正義,豈是為了爭強好勝。更何況我沒有十分把握取勝,所以打和。」群雄聽了他這一番話,頓悟道:「是啊!咱們大夥是來為陸莊主捧場助威來的,敵人既有退意,咱們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僥倖勝了就會使法王身敗名裂,這豈是我輩俠義道中人的所為。」一時群雄愈加佩服陸繼風的人品,振臂高呼道:「蓋世英豪陸繼風??????。」安樂侯不解他們為什麼要打和。召鏡明道:「繼風在臨大事時才能顯示出他的膽識和過人的氣魄,它既能在大敵當前時臨危不懼,出奇制勝,力挽狂瀾。又能在得勝時,不驕傲自滿,能夠見好就收。」俞紫陽道:「難到法王還有更厲害的武功?」召鏡明道:「天罡真氣不外乎是一門自守的功夫,他一定有一身精湛的武學。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繼風身在當局卻能夠看得清,實在難能可貴。既然繼風提出打和,那他就是自知沒有絕對的把握取勝。」萬暘道:「法王贊同繼風的提議,那麼他也沒有絕對的勝算。如此看來,他們均認為和了最好,免得兩敗俱傷。」召鏡明道:「是這樣的。」俞紫陽道:「不管怎麼說,陸莊主今日連退兩個強敵,當大慶大賀。」

這時陸繼風從擂台上下來,從呂棟手中接過莫邪劍,回到堂上,說道:「師父,弟子幸不辱命,先後打退大隆與法王,穩定了武林的安寧。」召鏡明道:「繼風,你不愧是陸易之子,師父為有你這個弟子而感到自豪。」曾正道:「你在而立之年就做出這等光宗耀祖,為國增彩的事,可謂少年得志,天下第一奇葩啊!」陸繼風謙虛地說道:「在下豈敢妄稱第一,論武功,師父不在我之下。論德望,師父對武林的貢獻又豈是我所能及?」群雄聽得此言,想召鏡明的貢獻確是無二人可比。令狐卓幾次三番想要挑起門派之爭,藉機率日月群魔進入中原,都是召鏡明挺身而出,化解了各派的隔閡,使令狐卓每次均功敗垂成,至今未能如願。而且召鏡明還與令狐卓兩番交手使他知難而退,不敢飛揚跋扈,肆意妄為。這些事江湖中人無不知曉,人人敬服他那種嫉惡如仇,大公無私的俠義作風。

召鏡明道:「往事莫提,繼風你可得好好招待為你捧場的道上的朋友們。」陸繼風笑道:「這是自然。」遂吩咐展風,天風率人去酒窖取四百壇好酒,將其中一百壇送去軍營,又命人備果肉菜蔬送去。一霎時彩燈高懸,重整杯盤,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堂上院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大堂上重開宴席之際,庄丁傳報:「全真馬道長,宋道長到!」陸繼風喜道:「貴客來啦。」遂起身去迎接。在座的都敬重全真是武林泰斗而起身隨陸繼風去迎接。馬宋二道才進大門,陸繼風已遠遠的迎了上去,抱拳道:「馬道長,宋道長為何姍姍來遲?」馬道長作揖道:「恕罪,恕罪。因一些小事耽擱啦,錯過了這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武林盛會。想必陸莊主已經大獲全勝啦。馬某在這向陸莊主賀喜啦。」陸繼風謙遜道:「慚愧,勉強退去強敵,豈敢稱全勝?稍後,我再給道長細談。」馬宋二道杖一一與安樂侯、召鏡明、曾正、萬暘等人見過禮,而後一同到大堂上坐席。

這馬宋二道乃是全真掌教趙真人的兩個師弟,馬道長,名叫志信,是二師弟。宋道長,名叫志義,是三師弟。全真得知法王向尚武山莊下了挑戰書,趙真人遂派二師弟與三師弟下終南山到尚武助陣,順道探聽張志光的消息,是否將劍送到,於路上打聽,是以遲來,恰好安樂侯在尚武山莊,遂向安樂侯問起了此事。

安樂侯道:「貴教張志光送來玄武劍之後,已經帶了我的一封書信回去啦。」馬志信詫道:「我師兄二人來此於路打聽,卻未聽說他的消息,更沒有見到他啊。」安樂侯道:「曾侯曾經遇到過他,或許他知道一些志光的消息。」宋志義道:「曾侯爺,是這樣么?」曾正道:「曾某確實遇見過他,相處了兩日就分手了。我也不知他為什麼沒有回去。」馬志通道:「這志光是馬某門下一個小弟子,從沒下過終南山,此番受掌教師兄重託。我很是擔心他,曾侯能否詳細說一說當時的情況么?」曾正遂將如何遇上的他,又如何贈刀傳技的事說了一遍。馬志通道:「難的志光受到曾侯爺如此賞識。志光心地善良,,必然不會有負侯爺一番造就之德。」曾正道:「曾某遇上他也是緣分。我一見到他就知道他是個好孩子,這個不消道長說啦,否則的話我也不會將雁翎刀送給他。」呂棟聽得入神,暗道:「這小道人恁地好運,先是得了薛志高四十餘年的功力,又得曾侯爺贈他寶刀,傳授五虎潑風刀法。把這一套刀法練得精熟,再與四十餘年的功力相結合,那就已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啦。」俞紫陽聽到這裡道:「呂兄弟,咱們去軍營吧。」呂棟茫然「哦、哦」了兩聲。俞紫陽見他應了,就把他拽起了來,接著他又拖起狄傳風,向安樂侯道過別,出了尚武堂。

三人相攜出了尚武山莊向東行二里,這裡視野開闊,早已看見數十座營帳。營帳周圍燃著數十堆篝火,遠遠地已聽見喧聲笑語,猜拳喝令之聲。熊熊篝火,映紅了臉膛,十數人圍成一圈有說有笑,一邊撥著柴火,一邊大塊吃肉,大口喝酒,談笑風生,其樂融融。軍營中的氣象比起尚武山莊張燈結綵來,另有一番喜慶氛圍。軍士們見俞紫陽來了,紛紛邀他一塊喝酒。俞紫陽同他們就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親密地談笑。他向軍士們介紹了呂棟與狄傳風,然後在就近一處篝火旁坐了下來。呂棟這還是第一次和軍士們在一起吃酒,他覺得他們豪爽、樂觀、磊落、剛強。是真正地男子漢。他們喝酒別具一格,誰也不敬誰,只要有人端起酒碗來向前一送,立時就有人端起酒碗來喝上幾口。

俞紫陽不住地跟兄弟們喝,喝的豪興大起,抱了個酒罈子到這個篝火堆旁同軍士們說笑著喝一回,再到那個篝火旁與兄弟們喝一陣,然後又到另一個篝火堆跟兄弟們喝一陣,喝得不亦樂乎。其時蒼穹茫茫,星稀月明,熊熊篝火旁笑語歡聲,此起彼伏,好不愜意。呂棟同身邊一個軍士聊起天來,了解到這個軍士是山東人,那一年鬧飢荒他萬般無奈之下從了軍。從他話語中他很是敬佩俞紫陽,說他胸懷坦蕩,英勇頑強,義薄雲天,是一個大英雄,而且跟兄弟們同甘共苦,跟每一個軍士都像親兄弟似得親密無間。狄傳風說道:「呂兄弟,你的凌空馭劍是家傳武學么?」呂棟道:「是的。你呢?你什麼時候認召前輩做師父的?」狄傳風道:「我是被父母遺棄的孤兒,是師父把我撿了回來,將我養大,還教我武功,對待我就像對待他親生的孩子一樣。師父曾經有一個兒子,名叫召武,可惜不到三歲就病死啦,隨後師娘憂鬱成疾,不治而逝。師父自那以後鬱鬱寡歡,再也沒有娶過夫人,********習武授徒。幸好師父還有一個女兒,師父視她如掌上明珠,教她讀書識字,琴棋書畫,無微不至的關懷,就是不要她學武。」

呂棟驚奇地道:「召前輩有一個女兒?」狄傳風道:「是啊。師父從來不要她離開煙波島。這一回林師兄、廖師兄出來了,島上只有她一個人與那幾個仆俾又說笑不來,那就更加寂寞啦。」呂棟道:「她有多大啦?」狄傳風道:「十八歲,生的花容月貌那個漂亮,怎麼說來者?哎,真箇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啊。就是我索師姐當年也遠沒有她這麼美貌。」呂棟聞言,微微嘆息了一聲,心道:「她是你師父的女兒,你當然說她美啦。就算她美貌,也絕美不過我遇見到過的那一位少女。可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就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想到這裡,又嘆息了一聲。狄傳風看他一臉抑鬱的神情,小心的問道:「呂兄弟,你在想什麼,那麼不開心?」呂棟又怎麼能對他說起這些,當即搖搖頭。忽心血來潮,問道:「你師父的女兒叫什麼名字?」狄傳風見問,正要回答之際。俞紫陽從他二人之間擠了進來,捧起酒罈子說道:「呂兄弟、狄兄弟,來兄弟們,拿起酒碗來。今天真是太高興啦,這麼多的好兄弟歡聚在一起,實在難得。一定要一醉方休。」

立時就有數十個軍士端起酒碗來,異口同聲地說道:「干!」這一聲洪亮的聲音在天地間激蕩,震耳欲聾。旁邊軍士聽到,紛紛端著酒碗站起身來。狄傳風躍躍欲試,端起了酒碗。呂棟見眾人都端著酒碗盯著自己。俞紫陽、狄傳風也看著他。呂棟想:「這麼一大碗酒,說什麼一口乾?」一想到那烈酒的辛辣滋味,心頭就發慌,但在這種場合下,又怎能拂逆了大家的心意,於是他在猶豫了一陣之後端起了酒碗送到口邊,道一聲:「喝!」站起身來仰頭就喝,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個乾淨。一陣目眩,他只感體內灼燒,喉頭似欲作嘔,他強自吞了回去。俞紫陽見他這麼有膽量,歡喜地一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好酒量。」狄傳風投來敬重的眼神,悶聲不響的將碗中的酒喝個乾淨。俞紫陽大聲道:「兄弟們,干啊!」眾軍士們應聲幹了又先後坐下,自顧說笑喝酒。有的去抱酒罈子,有的來與俞紫陽和上幾口,又去了。呂棟干過一碗之後,軍士們紛紛來與他喝酒,他來者不拒,都喝個乾淨。到後來他的頭愈來愈暈,眼睛愈來愈花,吞下去的酒愈來愈覺沒味,直到喝的酩酊大醉。居然一反常態,昂首長嘯。俞紫陽、狄傳風醉醺醺地笑道:「他醉啦。」呂棟笑道:「我沒醉。」顫動著手端著酒碗道:「兄弟們,干!」

呂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酒,跟多少人碰過酒碗。在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睡在一個營帳中,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竟不知自己是怎麼喝醉的。只是隱約記得與俞紫陽、狄傳風跟那麼多的軍士喝的顛三倒四,還兀自大口大口地喝。他揉揉惺忪的眼睛,揭開被子,勉力坐起來往起一站,頭重腳輕,搖晃的幾要摔倒,只感四肢百骸,酥軟無力,腦袋昏沉疼痛的掙扎著走出營帳,腳步還有些踉蹌。此時天初破曉,曉星寥落,寂寥蒼穹,格外陰沉。晨曦的寒氣異常襲人,他身體本在酒後沒有恢復被刺骨的寒流侵襲,不由得咳了一聲。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寥寥無幾的篝火散發著溫暖柔和的氣息,火堆旁三三兩兩的軍士坐著低聲說話,時而用手中的木棍撥一撥火堆,眼前的景色使他愜意,感覺特別的親切,有種說不出的靜謐安適。比起昨天擂台上驚心動魄的競技,台下群雄的呼聲如浪潮般一潮高過一潮來已是恍如隔世。

俞紫陽從一座帳篷中走出來,忽然見他醒來,匆匆過來關切的問道:「呂兄弟,你醒啦?怎麼樣,覺得還舒服么?」呂棟搖頭。俞紫陽道:「你昨天喝的可真不少,當真覺得還好?」呂棟笑道:「沒事的。哦,俞大哥,狄兄弟呢?他睡在哪?」俞紫陽道:「他走啦。」呂棟詫異道:「什麼時候走的?」俞紫陽道:「召前輩昨天晚上來喚了他一聲,二人就匆匆走了,似有什麼急事。」呂棟道:「狄兄弟喝得多麼?」俞紫陽道:「沒有像你醉的那樣一塌糊塗。大哥只是擔心你,怎麼樣,現在好些了么?」呂棟笑道:「真的沒事啦。」這時一輪旭日噴薄而出,霞光瑰麗地灑滿大地,照亮了山野村莊。這裡地形略高,尚武山莊的庄門看得甚為清楚。俞紫陽道:「昨晚尚武山莊直到深夜還亮著燈火,武林中人豪興不減,居然將三百壇酒全喝光了,幸好酒窖中還有不少,否則陸莊主還得連夜讓人去買呢。」呂棟笑道:「陸莊主是蓋世之豪傑,不會為這些小事犯愁的。」俞紫陽道:「呂兄弟,大哥相信你,有一天你也會成為萬眾矚目的英雄的。大哥全力支持你。」呂棟看著他情真意切的眼神,心中一盪,感動地說道:「俞大哥,謝謝你。但我要靠自己的努力,陸大哥也是這麼做的。」俞紫陽拍拍他的肩膀道:「大哥沒有看錯你。好啦,大哥要去操練啦。」徑去結合隊伍進行晨練。一壁廂,呂棟看到他們那整齊的步伐,雄傳的氣勢,出神地道:「國家有此忠勇的士卒保家為國繁榮昌盛,海晏河清,百姓還怕不安居樂業么?」忽又想到昨晚俞紫陽跟他們一塊喝酒說笑,就像是親密的知心朋友,而今天他們又是這麼的嚴肅認真,不苟言笑,再想想昨晚的情景,那彷彿是在做夢。

在操演結束后,軍士們開始做飯。俞紫陽跟他們有說有笑,一塊乾的滿頭大汗。呂棟心潮激蕩,也加入到他們之間一塊拾柴做飯。不多時一處處火堆上的鍋上煙氣繚繞,開飯後軍士們有條不紊地排隊盛了飯菜,各自到自己的營帳前圍坐在一起用早餐。吃過早飯,軍士們有的練習射箭,有的耍弄刀劍,有的談笑著去散步。呂棟眺望著尚武山莊,見庄門口有五七成群的武林中人,絡繹不絕,結隊而去。他暗想:「這一場盛會就要散了,不知什麼時候才再會有這麼空前隆重的武林盛會?」心中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三騎馬從尚武山莊馳上這裡來。呂棟遠遠地看到似乎是安樂侯,曾正與萬暘,等到近了一些看清就是他們。俞紫陽看到他們,迎了上去道:「屬下參見侯爺。」安樂侯道:「無須多禮,兄弟們昨晚開心么?」俞紫陽道:「侯爺讓他們痛快喝酒,哪有不不開心的。」三人下馬,安樂侯道:「曾侯爺想來看看士卒的飲食起居情況,你有什麼困難提出來。曾侯爺會給你解決。」俞紫陽道:「有勞侯爺挂念啦,軍中沒什麼問題。」曾正道:「這幾日大可讓軍士們修養修養,一大早還讓他們起來操練,干甚這是。」安樂侯笑道:「紫陽治軍嚴明,操練是每天不可或缺的。」曾正道:「這樣很好,紫陽不愧是你的得力屬下。」安樂侯道:「紫陽遠不如曾老兄對軍士了解與法令嚴明。」曾正道:「紫陽好好乾吧,我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將領的。」俞紫陽道:「我不會讓你失望。」曾正道:「這我就放心啦,我也該走啦。」安樂侯道:「曾老兄一路順風。」曾正道:「我回京面見過了聖上,就去邊關啦。這一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相會。」安樂侯道:「我們同為國出力盡忠,心心相通,雖天各一方亦如比鄰啊。」

萬暘走到呂棟面前說道:「呂少俠,你是當今一個不可多得的才智之人,前程無量。老夫希望日後有緣與你還會再見面。」呂棟道:「會有那麼一天的,萬前輩的高風亮節,長輩風範,在下永記於心。」萬暘忽然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上多風險,行事當慎行,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呂棟聞言一震,聽他弦外有音,甚麽「一失足成千古恨」分明在叮嚀自己。萬暘說完,徑自走開與安樂侯,俞紫陽辭別,然後同曾正上馬結伴而去。

安樂侯同俞紫陽送走曾正,相攜走向營帳。安樂侯道:「曾老兄對你可是頗為器重啊。」俞紫陽道:「是啊。」安樂侯道:「我們在此處逗留上三天返回南京,著手對付金劍門,鐵心寺與太保幫,這三家武林敗類。」俞紫陽道:「昨晚上你們商議如何行動了麽?」安樂侯道:「召老主張,必須先除掉這三個武林敗類,剪除寧王羽翼,然後徐圖。」呂棟進入帳中,聽得他們說道:「群雄一定響應啦。」安樂侯道:「以陸繼風尚武山莊帶頭,全真趙真人輔助。武林群雄響應,準備下月初一動手,先滅金劍門,再除鐵心寺,最後剿滅太保幫。其餘外族高手就會聞風喪膽,不敢再助紂為虐啦。」呂棟道:「陸莊主如今打退強敵,乘勝舉起義旗,正是掃滅三派的良時。」安樂侯喜道:「我早盼著這一天啦,多虧召老主持,繼風一口應承,想不到成功就在數日之內。」

俞紫陽忽道:「侯爺,召前輩昨晚因何急事離開?」呂棟也正想問這一句話,卻讓俞紫陽先說了出來。安樂侯道:「召老接到一位故人的信,看了信后臉色頓時變得甚為憂慮,話也不多說甚麽,只說了幾句『一件家事,得去速辦』。說完就匆匆走了。」俞紫陽道:「他來到軍營喚狄兄弟去也是不說什麼就去了,想必一定是非常緊要的事情。」安樂侯道:「我想也是的。」呂棟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麼事呢。安樂侯打破他們的思緒,說道:「我得回去啦。繼風攜夫人還要一道敬酒呢。」呂棟一聽陸夫人,遂想起取劍時的情景,又從陸夫人想到了那個幫他脫困的少女,不覺又想道:「你是誰,你在哪裡?」在那一次見面之後她的容顏笑臉就已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魂牽夢縈,再也忘不掉,他不知這是為什麼,只覺莫名其妙。安樂侯發覺他神色有異,問道:「紫陽,呂公子沒事吧?」俞紫陽道:「沒事的,在想心事吧。」安樂侯一笑道:「我走啦。」說完去了。

呂棟聽到馬蹄聲,從迷茫中醒來走出營帳,看著安樂侯遠去的背影,又陷於沉思當中:「下月初一,武林正派要對金劍門下手,我必須得參加。之間的時間我不能就這麼干坐著,父親臨死時說他曾經對不起一個人,這個人是誰,我還得去查一查,或許可以查到些線索。」俞紫陽見他有在想事情,問道:「呂兄弟,你在想什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呂棟道:「俞大哥,我要走啦。」俞紫陽道:「為什麼呢,我們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呂棟搖頭,他決定了的事是不會改變的。俞紫陽見挽留不住他,說道:「下月初一的事?」呂棟道:「我當然要參加,我要代表我父親,無論如何也要去。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相聚就會分散,何必苦惱呢?」俞紫陽道:「你有什麼事麽?」呂棟道:「告訴你,你也不會明白的。」俞紫陽道:「那我們下月見。」俞紫陽道:「昨晚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已命人去尚武山莊將你的馬牽了過來。」遂吩咐軍士去把呂棟的馬牽了過來,又取來了呂棟的佩劍。俞紫陽接著從懷中取出一袋錢來,語重心長地說道:「世態炎涼,出門在外身邊沒有錢是不行的。大哥知道你從不喜歡受人恩惠,但你我兄弟情同手足,你要認我這個大哥就拿著。」呂棟見他真情流露,不忍拂逆他的心意,遂一笑道:「好,那我就不見外啦,我收下。」接過來收了。

呂棟道:「俞大哥,你要好好珍重,保護好侯爺。」俞紫陽道:「放心好啦。」呂棟道:「我想寧王近日會有所行動。」俞紫陽道:「你怎麼斷定?」呂棟道:「在尚武山莊寧王的陰謀落空,群雄又決心除掉他的羽翼。寧王老謀深算,決計不會坐以待斃的。」俞紫陽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他會先下手為強。」呂棟翻身上馬道:「這是我的猜測。」俞紫陽道:「我會去通知陸莊主嚴加防範的。」呂棟道:「有勞俞大哥啦。後會有期。」俞紫陽道:「後會有期。」呂棟調轉馬頭,馳下山崗。呂棟也不知自己該去哪裡,只是曉行夜宿,貪看山水風光,茫無目的策馬而行。

一天黃昏,呂棟正準備投宿,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卻是小道人張志光。偶然的相遇使呂棟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驚喜的上去拉住他的手道:「你不是回全真去了么,怎麼出現在這?」張志光支吾地說道:「呂??????呂大哥。我??????我??????。」呂棟詫道:「說話還是那麼吞吞吐吐。怎麼,你說啊。」張志光小心地看著樓上道:「小聲點,樓上有人。」呂棟看他那神色,怪異道:「誰啊?敵人么?你那麼怕他?」張志光臉色變的通紅,羞赧地說:「不是,不。是個姑娘。我,我在保護她,不能讓她知道我在這裡。」呂棟詫道:「你在暗中保護她?」他實在好笑,這個小道人神神秘秘不知在搞什麼鬼。張志光道:「說來話長,去我房中說話。」呂棟向柜上登記了,跑堂的將馬牽去后槽餵養,隨後跟張志光來到他的房間。張志光隨即把門輕輕關上。呂棟只感莫名其妙。他還沒有發問,張志光已經問道:「你怎麼會來到這裡?」呂棟道:「我剛從尚武山莊來,在這就遇到了你啦。」張志光道:「陸莊主打勝了麽?」呂棟道:「勝啦,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東拉西扯的,我問你,她到底是誰?」張志光臉色又脹得通紅,似被他嚇著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呂棟見他這個模樣,心念一動,故意裝出聲色俱厲的樣子,怒不可遏地說道:「你不說,我就去問店主,然後問每一個住店的客人,看哪一個姑娘認識一個全真的小道人?」張志光急了道:「我說,我說。」呂棟暗笑,他畢竟膽小,經自己這麼一嚇,他就怕了。張志光腦袋耷拉著,低低說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呂棟一怔,從他的神色間看出,他的確不知她的姓名,心下卻將信將疑,怎麼可能他要保護的人,而不知道姓名,遂問道:「你們怎麼認識的啊?」張志光道:「不久前,我在路上遇見了她,她的馬受了驚,大喊『救命』。我就衝上去,拉住了韁繩,費了好大的力才使馬停下來。」呂棟吃一驚,馬在受驚狀態下拚命奔跑,他竟上前拽住,那是何等的兇險,簡直可用命懸一線來形容,僅生死置之度外的這份勇氣就非常人所能及。他這時想起曾正所說的話,就是這一段故事,以至後來贈刀授藝。遂問道:「後來怎樣?」張志光道:「這個姑娘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說,反而揮鞭子向我打來,責怪我拉住她的馬,還說她這是在練習騎術。」呂棟道:「天下哪有這等蠻不講理的人?」張志光竟有些羞羞答答,難於啟齒的樣子,垂頭說道:「她蠻,蠻是蠻了點,可是??????可是,也挺可愛的。」呂棟一聽,看他傻頭傻腦的樣子,禁不住捧腹大笑,指著他的鼻子,說道:「小,小道士,你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張志光經他這麼一說,更是無地自容,羞得耳朵都火辣辣的,頭垂得更低了,依然說道:「誰,誰喜歡她啦,你不要瞎說。」

呂棟看他這個樣子,愈發覺得他形跡可疑,這是欲蓋彌彰之語,暗道:「食、色、性也、古人的話一點沒錯。他不是喜歡人家,幹麼偷偷跟著?」當他轉頭看到他身上穿著的道袍時,猛然想起他是全真弟子,全真清規戒律,極其森嚴,他怎麼可以生好色之心犯全真戒條,這樣會影響全真的清譽的。

張志光忽然從桌上抓起一口刀,神秘兮兮的說:「有人。」呂棟一怔,心付:「他怎麼知道有人?」用心一聽,似乎有人在房坡上展輕功掠過,但早已遠去。他隨即看到他手中的刀,刃薄身長,刀身總體偏直,刀頭略大形同雁的羽毛。又看刀鞘裝貼銅皮鎏金二龍戲珠圖案與刀身相呼應,此刀鍛造精良,包漿優美,紋飾高貴。呂棟道:「這口刀名叫雁翎刀。」張志光道:「你怎會知道?」呂棟道:「我當然知道,而且你還學了五虎潑風刀法,是么?」張志光聳然變色道:「你都知道?」呂棟道:「這難道丟人么,曾侯爺賞識你贈刀傳技,你難道否認不成?」想道:「我都沒有覺察到有人經過,而他已經得知。他的武功已不在我之下啦。他原有四十餘年的功力,又得曾正寶刀和藉以揚名立萬,震懾強夷的刀法,以此看來他已經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啦。」

忽然,房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張志光道:「誰啊?」門外人竟不回答,還是繼續敲門。張志光不禁喝道:「誰啊!」呂棟好生奇怪,究是何人,似乎不是店家。門外人又敲了兩下,張志光氣呼呼的走去開門,猛地將門拉開,就在那一霎間,聽得他「啊」了一聲,如鼠見貓般神色慌張的移動腳步向後退。呂棟瞅著他的背影,不知他看到了什麼,竟嚇成了這個樣子。呂棟隱約感覺到房門口有人,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那人已經進來。

倏聽那人說道:「小道士,你從什麼地方跟上我的,我怎麼不知道啊?」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聲音很是悅耳動聽,然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切齒痛恨之意。張志光支吾不已,道:「我??????我。」那女子又說道:「你那天攬住了我的馬,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到打起我的主意來啦。哼,全真的人都是酒色之徒,全真教就是一個天底下最大的藏污納垢之所。」張志光語音含糊不清,膽戰心驚的不住後退。女子輕移蓮步,咄咄逼人,說罵不休到得意處,厲聲道:「好個小道士,竟然狗膽包天對我起了邪念,今天的好好教訓你。喂,你手中有刀,你來跟我打上一場,怎樣?來啊!」張志光退的雙腿碰到了凳子上,經她一嚇,雙腿一軟,徑自坐在凳子上。

呂棟這時看清了這個女子,她一身鮮紅如血的衣裳,分外的嬌艷。她柳眉杏眼,容顏艷麗,有一股冷傲之氣,正以左手叉腰,右掌高舉作勢欲打之狀。呂棟見她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心道:「小小年紀,如此蠻橫,難怪小道士被她嚇成這個樣子。」那少女這時才發現屋內還有人,她一雙明亮的眼睛見呂棟眉清目秀,器宇軒昂,英武脫俗,身上沒有穿著道袍,竟自看得著了迷。半晌,恍過神來,怪有些不好意思的,羞赧的將左手從腰間放了下來,右手掌也慢慢放下,眸子瞧瞧張志光,瞧瞧呂棟,忽爾道:「喂,小道士,他是誰啊?」張志光被嚇呆了,竟說不出話來。呂棟上前說道:「在下呂棟,姑娘是???????」她快步上前來,拱手笑道:「令狐刺珠,呂公子是他的朋友?」呂棟道:「是啊。」令狐刺珠道:「你習武么?」當她瞧見他手中的寶劍時,「咯咯」笑道:「呂少俠,我能坐下來和你聊聊么?」呂棟「哦」了一聲,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不拘小節,伶牙俐齒,豪爽潑辣的女子,竟有些不知所措,說道:「令狐小姐。」

令狐刺珠道:「喂,小道士,讓一讓,我要跟呂少俠說說話。」張志光故作沒有聽見,竟是不讓。令狐刺珠莞爾一笑,轉過身將張志光從凳子上徑自拽起來,推向一邊,就像是丟開一件東西似得,那麼的從容,然後坐下來說道:「呂少俠,請坐。」示意呂棟坐在對面,就像是在她家裡無拘無束,熱忱招呼客人。呂棟「哦」了一聲,下意識的坐在她的對面。令狐刺珠神采飛揚地說道:「多謝呂少俠賞臉。哎,你跟她相識有多久?」呂棟道:「不久。」令狐刺珠頓時來了興趣,身子前傾,手臂拄在桌上,雙手托腮,說道:「這麼說你們是萍水相逢啦?」她身子這麼一傾,就與呂棟愈加的近了。呂棟挺直了身子端坐著,卻已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蘭花般的芬芳香氣,幽香撲鼻。呂棟聞之,竟有些不能自己,心道:「哪見過這麼不自重的女孩。」卻仍正色說道:「雖說相識不久,但我們是朋友。」張志光站在一邊,看著她湊向呂棟那麼的近,又說著溫語如春的話,心裡怪不是滋味,憤忿得想道:「我救了你的命,你都沒有正眼看我一下。呂棟有什麼的好,值你這樣對他。」令狐刺珠好像故意氣他似得,語氣愈加的溫柔道:「是啦,你是正大光明的君子,心無城府,可千萬別把他當好人。他這個人心口不一,心術不正的。」張志光見她這樣說自己,瞥了她一眼,卻是敢怒不敢言,強自隱忍。呂棟見她這樣污衊小道士,心中不悅,可又不便發作,說道:「令狐小姐??????。」令狐刺珠卻打斷了他的話,怫然色變道:「別叫我小姐,酸溜溜的難聽死啦。呂大哥,你就叫我令狐妹妹,這樣才親切麽。」

張志光與呂棟聞言,均「啊」得發出一聲驚呼。呂棟這一聲響亮蓋過了張志光那一聲。令狐刺珠只聽到了呂棟的驚呼,雙眼透射著異彩,臉上笑容綻放,柔聲道:「怎麼,呂大哥認為這樣不大合適么?」呂棟看著她天真無邪的樣子,輕輕搖頭暗道:「這小姑娘稚氣未脫,小道士又獃頭傻腦,可別出什麼亂子。」遂有心勸她回家。令狐刺珠見他搖頭,表示贊同,喜道:「那好,我就稱呼你呂哥哥啦。」呂棟道:「令狐小??????不。令狐妹妹,你的家在哪裡啊,家裡有什麼親人?」令狐刺珠聞言,氣呼呼地說道:「別提他們啦,他們總讓我煩心。呂哥哥,說說別的吧。」呂棟道:「說什麼啊?」

令狐刺珠這時回過頭去望了張志光一眼。呂棟忽然覺得她是在故意與自己親近,藉此來氣張志光,想道:「原來她嘴上『哥哥啊,妹妹啊』,那是在故意氣小道士,哼,就連我都給她哄了。人家當真認你做哥哥呀,痴人說夢。」其實,令狐刺珠確實是討厭張志光表裡不一,傾慕呂棟儀錶端正,是個值得信賴的人,然而她的確存心羞慚張志光,只是瞅了他一眼,反讓呂棟誤會了。令狐刺珠回過了頭來,她不知呂棟心境已發生了變化,依然是一臉燦爛的笑容,接著說道:「說你的事啊。」呂棟淡淡的說道:「我沒什麼好說的。告辭啦。」也不說「再見」,站起身來,提了劍就走。張志光見他要走,也不去阻止,只說:「呂兄弟,後會有期。」令狐刺珠「霍」地起身,指著他的背影道:「呂哥哥,你不管我了么?」呂棟聽她語音悲哀哽咽,但又疾言厲色,似是一個小孩子在大人不管她的情況下而向大人求救夾帶責備的語氣,他聽后驀然止住腳步,轉過身道:「你說什麼?」令狐刺珠雙目中淚珠滾動,哽咽地說道:「呂哥哥,有人追殺我。」呂棟從她眼神中看出他不是在說假話,想道:「志光說他在保護她,可她為什麼那樣對待志光?她又為什麼不要志光保護?」遂問道:「志光,這怎麼回事?」張志光知道隱瞞不住,說道:「有人追殺她。」

呂棟道:「是誰?」令狐刺珠道:「索袖風。」呂棟道:「五毒仙子索袖風,召鏡明的徒弟?」令狐刺珠含淚點頭道:「是她,是她。」呂棟道:「索袖風跟你有什麼仇?」令狐刺珠道:「我不知道,呂哥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一定要幫幫我。」呂棟想她本性潑辣,卻對自己故作柔情似水原來是別有用意,想籠絡自己助她脫險,她對自己寄予了希望,自己怎麼能扔下她不顧,想到此說道:「我會幫你的。」令狐刺珠感激涕零地說道:「謝謝你,呂哥哥。」突然一人說道:「小丫頭,我知道你在這裡,快出來啊。」張志光與令狐刺珠臉色大變,驚道:「索袖風!」呂棟聽聲音的確是索袖風,暗道:「論武功,我遠不及索袖風,怎麼才能救她。」想了一想說道:「志光快帶她離開這,我留在這裡抵擋他。」令狐刺珠道:「我不走,我不能讓你一人對付她。」呂棟道:「快走,我的好妹妹,你就快走吧。再不走的話,她找到這裡就來不及啦。」令狐刺珠熱淚盈眶,說道:「呂哥哥,都怪我告訴你這些,害了你啊。」呂棟道:「志光,快帶她走。」張志光道:「令狐小姐,,快走啊,再不走我們一個都走不了。」令狐刺珠道:「那我走啦,呂哥哥,你要小心點啊。」張志光一再催促道:「走啊,走啊。」他推開後窗,踴身跳了下去。令狐刺珠又向呂棟說道:「呂哥哥,你要活著。我希望會跟你再相見。」呂棟道:「會的。」令狐刺珠戀戀不捨的又看了他一眼,從窗口跳了下去。

這時索袖風已經悄無聲息的來到屋外,冷冷道:「小丫頭,今天誰也救不了你,就出來受死吧。」呂棟將燈吹滅,手按劍柄,凝神靜氣,以備不虞。索袖風在門外陰測測的道:「黑燈瞎火和男人在屋內幹什麼勾當,還不快出來受死,難道要我進去揪出你來么。」呂棟心想人家清清白白的給你這麼一說,那不是毀了人家的名聲了么,幸好人已去了,否則連我也說不清了。索袖風見屋內沒有動靜,怕貿然進去受了暗算,又冷笑道:「好事沒完,我等上一會何妨。」呂棟知她這是使激將計,想:「令狐妹妹若在,必然已是沖了出去。」他也不理她這些冷嘲熱諷,只想拖延時間,拖得愈久,他們就跑的愈遠。即使她最後發現他們跑掉,那時已遠,想追也追不到了。他雖不出一聲,心中卻已十分著急,盤算著如何對付索袖風。

索袖風等了半晌,不見動靜,心中起疑道:「我闖進來啦。」呂棟猜想他們已經去的遠了,於是說道:「索女俠,在下呂棟這就出來。」索袖風詫然道:「你說你是??????。」她正自狐疑之間,呂棟已出了來。索袖風道:「就你一個人,小丫頭呢。」呂棟道:「只有我一個人啊,哪裡有什麼小丫頭。」索袖風立時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冷笑道:「原來你跟他們是一夥的,你放走了人,你就得死。」呂棟見她滿腔怒火,隨時就要對自己動手,心道:「我與她大師兄,師父相識,或許說出來她會手下留情。」心念及此,拱手說道:「在下在尚武山莊見到索女俠風采,武功超群,令在下佩服。不愧是召前輩的高足。」索袖風聽他這麼一說,一怔道:「你參與了尚武山莊的比武大會,那結果如何?」呂棟暗喜:「這一招果然好使。」於是說道:「陸莊主不負眾望,擊敗了強敵。」索袖風道:「我師父呢?」呂棟道:「比武結束的當晚,他就因有急事離開了。」索袖風又問道:「你見過陸夫人沒有?」呂棟這時只想討好於她,聽她已然消除了怒氣,更是口沒遮攔,不假思索地說道:「陸夫人聰慧善良,是個賢淑美貌的佳人。恰與陸莊主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索袖風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火冒三丈,叫道:「你說他們什麼?」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身子向前移了兩步。呂棟因天色昏暗,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明顯她的神色異樣,口氣中充滿了敵意,不禁暗駭:「怎麼,我說錯了么?」他哪裡知道索袖風喜歡陸繼風,卻恨陸繼風另娶新歡。

呂棟智計過人,當下情急計生,說道:「陸夫人雖美,但哪裡及得上另外一個人的十分之一。」他想索袖風是女人,不喜歡聽見人家說陸夫人美,他所說的是心中的那個人。而在索袖風聽來,這個人說的就是她,問道:「在說誰?」心想武林中誰不知自己喜歡陸師兄,他說的這個人不是自己還會是誰。呂棟道:「我怎麼能說出口她是誰?」索袖風一聽,暗道:「也是,這話你也能問的出口,人家怎好意思說。這小子不似那一般武林中人對我憎惡,還挺機靈知趣,既然參與了陸家的盛會,想必不是壞人。」遂笑道:「你怎麼認識這個小丫頭的?我說的是令狐刺珠。」

呂棟道:「剛剛認識,萍水相逢。她說有人殺她,求我幫助。索女俠,還請見諒。」索袖風聽他口口聲聲稱呼自己女俠,覺得很是受用,對他消除了敵意,問道:「你是哪個門派的?」呂棟道:「在下無門無派。」索袖風道:「那你武功世家傳的,父親是誰?」呂棟道:「呂天鵬。」索袖風一聽「呂天鵬」三字,「哎呀」地一聲,說道:「原來是神龍俠的後人。」心道:「差點誤殺了好人。」於是說道:「呂氏後人,那你何以會救魔頭女兒?」呂棟吃驚地道:「魔頭,令狐卓。你說她是令狐卓的女兒?」索袖風道:「你不知道啊,她的父親是我師門的大仇人,見到她,我怎能放過她?諒你也不知道,否則你也不會放了她。」說著轉身展輕功去了。

索袖風已經遠去,呂棟兀自神不守舍的想著心事:「她是令狐卓的女兒?父親一生的夙願就是要覆滅魔教。今天我卻救了魔頭的女兒,我這做的是什麼事。」想起她那天真爛漫的笑容,走的時候那種脈脈含情的眼神,最終想通了,說道:「她父親是她父親,她是她。她父親殘忍,殺人如麻,她不是。她只是個孩子,她父親做的惡,怎麼能讓她來還呢?」想到這,茅塞頓開說道:「她若再遇險,我還會義無反顧的去救她。」

呂棟回到屋內,冷冷清清的坐了一會,忽念起索袖風會去追他們,倘若追上那可就遭啦,慌忙提劍出屋來,下樓向柜上付過了錢,后槽牽了馬。店家關切地說道:「這麼晚啦,還要趕夜路。」呂棟道:「有急事,不勞掛心啦。」翻上馬背,想索袖風從東來,張志光必然攜令狐刺珠朝西去,遂騎馬朝西急趕。一頓疾馳,早已出了小鎮。他策馬馳上官道,兩旁樹木如飛向身後倒去,官道左側是一條河流,河水粼粼,靜悄悄的流淌著。,當時月明星稀,鳥鴉哀鳴,寒夜森森,萬籟俱寂,說不出的凄冷陰悚。夜涼如水,呂棟望掃了一眼四下黑漆漆的景象,望而生畏,不自禁打了一個冷戰。

忽然他隱約看到左側的河岸邊,樹下似是有人停留。若非他的眼睛銳利,在這蒼茫的月夜下是不可能發現有人的。只是在轉瞬間,他已經縱馬疾馳而過,但在他的腦海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莫名其妙的不安。有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不覺想:「這人是誰?」馬兒還在疾馳,他思緒翻滾,這人在凝立不動中有一種安適之態,但這種無形的靜謐卻蘊含著無限的哀痛,那是離愁別緒,痛徹心肺的悲戚。呂棟心頭這種不詳的感覺愈來愈重,不覺雙眼一黑,差點栽下馬來。他心亂如麻,猛地調轉馬頭,從原路踅了回來,想要看看究竟這人是誰。他將馬驅馳到原地,那人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眺望著河水,左手提著一口劍,右手后負,頗有一股豪氣。

呂棟瞧著這個人時,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心裡千迴百轉地告訴自己:「不是他,不會是的。」他心疑這人是陸繼風。在尚武山莊他見識了陸繼風以絕世武學打退強敵,心中對他欽敬,認為當今天下唯有召鏡明可與他同日而語。他想:「如果是他,現在應該在尚武山莊的,怎麼會來到這荒郊僻壤之地,他出現在這,那麼???????」他不敢想象是什麼原因。想到這,他翻下馬背,輕步向他走進。那人恍然未聞,彷彿從未聽見有人騎馬走過,又返了回來,且有人朝他走近。呂棟慢慢走近他,手心中不知何時已滿是汗水,期期艾艾地說道:「陸??????陸???????」那人幽幽嘆了一聲道:「陸繼風已經不在啦,這個世上再沒有陸繼風這個人啦。」呂棟聽出他的聲音,這不是他又是誰,但口氣卻又不像,詫異道:「那你是???????」陸繼風道:「我是誰,我都已經不在乎了。」呂棟發覺不對,疾步上去,扳過他的身子來,一看之下,這不是他又是誰。他從陸繼風的眼神中看出了不祥,,他的表情淡漠,死氣沉沉的,往日的風采蕩然無存。陸繼風見是他時,並沒有表示驚訝,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這個天下太小啦。」便又轉過身,面向河水。

呂棟驚慌地道:「陸大哥,你說啊,到底發生了什麼?」陸繼風哀嘆了一聲說道:「我在這時候遇上你,這難道不也是天意么?」他的口氣平靜,平靜的讓人毛骨悚然。呂棟顫聲道:「陸大哥你告訴我啊,究竟發生了什麼。」陸繼風情緒變得有些激動,怒氣沖沖地說道:「你想知道什麼?想知道尚武山莊是怎麼毀了的么?想知道莊裡兩百庄丁,林、廖兩位師弟,我的夫人和腹中的孩子以及全家一十八口是怎麼死的么?」呂棟聞言,如遭雷擊,身子一震,思潮滾滾:「尚武山莊毀啦,人死光啦?」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變得渾渾噩噩。陸繼風道:「是啊,一切都沒啦。我趕到的時候那裡已經是一片火海,莊裡面滿是屍體,沒有一個人,一件東西出來。只有我跟我的劍留了下來。」

呂棟心下茫然,不知該如何安慰他,說道:「陸大哥,是誰幹的?」陸繼風道:「一切都晚啦,提他有什麼用呢?」呂棟道:「是寧王的爪牙乾的,你去哪裡啦?」陸繼風疾言厲色地說道:「你有什麼權利指責我?」呂棟一怔,想他遭受了家破人亡的莫大打擊,尚武山莊從江湖上消失,他對不起陸家的列祖列宗,也對不起武林中人對他的厚望。他知道自己不該在她最失落、最痛苦、最消沉的時候指責他。陸繼風又變得平靜淡漠,說道:「不論是金劍門,鐵心寺還是太保幫,他們得逞了。他們是勝利者,這樣也好。我不用再去與他們爭了,也不用在江湖上爭名奪利,患得患失。」呂棟聽他言語,似有隱退之意,於是小心的勸慰道:「你可以東山再起,重振尚武山莊輝煌的。至少你有一身絕世武功,天下無雙啊。」陸繼風打斷他的話,嘆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心已死,恐難再振家業,就讓陸繼風三字隨著尚武山莊一場大火銷聲匿跡吧。」

呂棟見他一副悲天憫人,心灰意懶的樣子,想道:「陸大哥武功卓絕,世所罕見,即使敵人人多勢眾也不可能輕易毀掉尚武山莊,必然是敵人玩弄陰險手段支開陸大哥,又暗算了他的兩個師弟,然後血洗了全庄,最後放一場大火毀屍滅跡。可憐陸大哥夫人與未出生的孩子,家人們也懼遭厄難,還有他四師弟林展風,五師弟廖天風也死了,他自感於心有愧,沒臉去見他的師父,心靈負疚,無心振作。我得在這時幫幫他。」想到這裡,嘿嘿冷笑道:「算我呂棟瞎了眼。我原以為你是個大英雄,武功蓋世,豪氣干雲,是個拿得起放得下,能屈能伸的丈夫,沒有想到你遇到了一些挫折就一蹶不振。你難道就不想為他們報仇了么,這樣一走了之算什麼,你對得起死去的人么,對得起陸家的列祖列宗么,對得起你的師父和那麼多期待你有所作為的人么?」陸繼風聽后,竟是無動於衷,淡淡道:「你說這些沒用的,我意已決,無需多言。」呂棟見這招不靈,說道:「我不是在激你,我是在替他們教訓你。」陸繼風道:「即使我師父在,他也挽留不住我。既然我有機會退出江湖,為何還要留下來呢?」呂棟道:「你早有退隱之心?」陸繼風道:「在這之前我有萬丈雄心,鋤強扶弱,匡扶正義,定國安邦做得比每一個人都要好。尚武山莊毀了,我想了很多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現在大徹大悟啦。昨日的輝煌,就預示著今天的敗落,或許這就是『事盛而衰,物極必反』的道理吧。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都是在為他人作嫁衣裳。」

呂棟心猶不死,說道:「可是今日的失敗,也預示著明天的成功啊。蒼天不負有心人,只要陸大哥肯振作,化悲痛為力量,就有回天之力。」陸繼風道:「別說了,我太累啦。我活在這麼一個受人尊崇的位置上,多少人看著我,對我寄予重望。我活在別人目光和掌聲中,那是多麼的累啊。我舉手投足都會有人關注,這樣失去人身自由的感受是多麼的痛苦,你是不會懂的。」呂棟道:「也許我不懂,陸大哥,我不再難為你啦,你會去哪裡啊?」陸繼風道:「此身而今才真正的屬於自己,往後名山勝水間此後會留下我的足跡吧,聽說大漠風光很美,也許我會去那走走,做我想做的事,快活地度過每一天。」呂棟聽著他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不覺心馳神往,竟有一股衝動,也想隨他去浪跡天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可是他隨即想道:「陸大哥厭倦了,你怎麼也任性,感情用事。你不是要完成父親的夙願麽,怎麼就能一走了之。」暗暗責備了一番他自己,然後說道:「我去告訴召前輩,就說你還活著,他就不那麼傷心啦。」

陸繼風道:「呂兄弟,千萬別這麼說。對任何人都不能說我還活著。」呂棟明白他的用意,說道:「那好,我不說。那你告訴我是金劍門他們乾的么?」陸繼風反唇相譏道:「這個很重要麼?你別想著要為我報仇,好好活著,做自己想做的事。」呂棟道:「陸大哥都能活得這麼洒洒脫脫,我還有什麼可做的。」陸繼風道:「不要氣餒,陸大哥知道你壯志凌雲,一腔抱負。俗話說有志者,事竟成,你會有一番作為的。」陸繼風見他悵然若失的樣子,心下惻然,遂說道:「大哥與你相識一場,別無他物相贈。這口莫邪劍隨我多年,大哥以後也沒有用處了,就送你啦。」呂棟張口結舌道:「甚麽,我怎能要大哥這麼重要的東西。這是你的鎮庄之寶啊。」陸繼風道:「庄都沒啦,還說什麼鎮庄之寶。我就要隱退了,留著他也沒用啦。」呂棟想道:「這是陸大哥身上唯一的東西,我怎麼要的。」雖知此劍是當今劍類三絕之一,鋒利無比,但他堅決不要。陸繼風推辭再三,怒道:「你不要我就將它往河裡一扔,免得留在身邊睹物思人,勾起對往事的回憶而傷心。」

呂棟見他不是在說笑,便說道:「那好,兄弟收下就是。」將劍接了過來,說道:「我帶著它,就如大哥在我身邊一般,會常想念大哥的。」陸繼風道:「大哥還有一件東西要完璧歸趙。」呂棟好奇,是甚麼東西,為什麼說是歸還。陸繼風從懷中取出一本書來道:「八劍齊飛武功秘籍,內功心法也在裡面。這原本就是你呂家的。」呂棟道:「我家的?」陸繼風道:「當然,毋庸置疑。」呂棟早就想到兩家內功心法相同,之間大有淵源,而今他親口說出來,更加證明了自己的判斷,卻未料到竟然原本就是自家的,實在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陸繼風知道他大惑不解,遂道:「大哥跟你講個故事,你就明白啦。」

陸繼風遂將他父親如何在當年向呂棟的父親求取得來凌空馭劍秘笈,然後經過陸家兩代人的嘔心瀝血演進成為八劍齊飛的經過一一和盤托出說了。

呂棟聽得就像是在夢幻中一般,沒有想到父親是這樣的大德大量,心道:「我從未想到過這些。」陸繼風道:「令尊所為,實在感人。他能把家傳絕學傳給外人,僅這份度量就非常人所企及。我現在可以了了家父一樁心愿啦,終於可以補償呂家的深恩厚德。」呂棟道:「陸大哥,你告訴我這些,豈不是更具有博大的胸懷才能夠做到么。」陸繼風道:「大哥有兩件東西要送給你,算是對你呂家的補償吧。」又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及一包物事。他說道:「書是我陸家的氣劍秘笈,這包東西裡面是三粒藥丸。藥丸是家父早年從一位江湖異人手中花重金求得來的能使功力激增的神品,每一粒可助增十年功力,功效神奇,日後你會深有體會。但是不可操之過急,得在你的武功突飛猛進火候到一定程度之時服用,才能見事半功倍。否則會貽害自身,你要謹慎。」呂棟想:「難怪陸大哥能夠駕馭一百多口寶劍,而且破了法王的天罡真氣,竟是服用了此葯。」他看著他手中的《氣劍秘笈》與三粒藥丸,心甚愛之,卻想該不該接受,猶豫不決。陸繼風道:你拿著吧,大哥已經沒有用啦。只要你認我這個大哥,你就收下。大哥這是為報答你家的唯一可以做的了。」

陸繼風道:「大哥有三個理由要你收下。第一你我在這時候相遇,難道不是冥冥中天意安排么。你豈可逆天而行,殊不知當取不取,反受其疚。第二,大哥就要隱退,陸家氣劍得傳下去,不能失傳。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要完成我未竟的使命。」呂棟道:「大哥把話都說到這了,我再不收下就未免太不近人情啦。」陸繼風將東西交到他的手上,見他收了,這才舒了一口氣,說道:「你往後的擔子可不輕啊。你要好好保重,還要保護好侯爺。」呂棟道:「侯爺,什麼時候走的?」陸繼風道:「幸好侯爺早走了一天,否則就連侯爺都可能遭了他們的毒手。他們極有可能又去追殺侯爺,我好是當心。」呂棟道:「既然大哥放心不下,為什麼不留下來主持大局?」陸繼風道:「這不是有你代大哥去做了么,去吧,在去南京的路上你會遇上他,保護他回到南京。侯爺就安全的多啦。」頓一下說道:「大哥走啦。」呂棟道:「我送送大哥。」

夜色朦朧,長路漫漫,樹影婆娑,鳥鴉嗚鳴,此情此景說不出的凄涼。呂棟與陸繼風走上官道情緒消沉,想此後天各一方,再見的機會相當渺茫,均有些戀戀不捨。半晌,呂棟說道:「你帶上我的劍吧。」急去馬背上取來他的劍道:「這柄劍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雖然遠不及莫邪劍珍貴,可這是我送大哥的一點念想,你帶在身邊就似我在大哥身邊一樣。」陸繼風道:「我用不著它啦。」呂棟道:「大哥英姿颯爽,風流倜儻,手中沒有一口劍會少不少豪氣。」陸繼風道:「那好吧,我帶著它,永遠不離開它。」接過了劍,轉身就走,竟是一去不回頭,說道:「萬般不由人做主,一切皆有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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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志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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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邂逅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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