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浮梁月
玖玦的反攻來的迅速而猛烈。
二月二十日，蓬萊君座迎娶側妃的前一月，妖界三殿下玖玦重傷於蓬萊首閣。
這一場苦肉計演的甚是逼真，閣中眾人親眼看見閣主楚懿於二十八招過後使詐強行找了個空子，一掌拍在玖玦心口，震得玖玦飛出去后就倒地不起。
蓬萊君座問訊趕回來的時候，正好遇見同是匆匆趕來的妖界領事。被叫過來的御醫在眾人目光下哆哆嗦嗦診斷完，哆哆嗦嗦地回稟：「君座，仙者，殿下這傷傷及心脈，小仙......小仙亦是無能為力......」當是時，玖玦十分趕巧地咳出些許血沫子，以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模樣癱在地上。
夜辰風環顧了一圈，周遭看熱鬧的仙婢們紛紛撲通撲通跪下來，大氣都不敢出，雖然知道玖玦很可能有什麼詭計，但夜辰風依然配合地沒有好臉色地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早就安排好的人此刻發揮了作用，搶在楚懿之前答了話：「回君座，前陣子......閣主在舜淵河遇到了殿下，或許言語間有所衝撞，閣主便下了帖子.....請殿下上九重天一敘。」
這話含蓄得夠明白——你夜辰風早先說過玖玦是君妃，現在卻要娶了楚懿，兩個人兩看生厭，正巧玖玦還沒從玖羽之死中徹底出來，這就一時衝動接了帖子，誰承想楚懿下手這麼狠......
夜辰風問：「你是閣中人？」
對方沉穩地答：「回君座，婢子虞美人，乃是閣主內殿的侍女。」
夜辰風的眼皮跳了跳，不理會楚懿的憤怒和解釋，俯身抱起玖玦大步離開。
如果說玖玦這一逼，逼得楚懿耐心耗盡，那麼六日後妖王上天要求天帝處罰楚懿，便是逼得楚懿終於忍不住出手。
三月十九，本該是楚懿大婚的前一天，妖獸咆哮之聲直上雲霄，徹響九重天。
楚懿同雲韶一比，差的太多。楚懿其人，忍耐遠不如雲韶，偽裝遠不如雲韶，聰明才智也遠不及雲韶，可偏偏楚懿才是梔月的那顆心，所以雲韶死了，所以玖玦輕而易舉地便逼得楚懿反了。
這幾件事其實對上雲韶，玖玦還真就沒有把握雲韶會不會反，但她對上的是楚懿，在楚懿抓住那個她特意留出來的空門打算將她一擊致死的時候，玖玦就知道楚懿會反。
楚懿殺心太重，妒性太重，雖然其他方面都遠遜於當年的梔月，可唯有一點卻這麼多年都不曾改變——楚懿忍不了半分委屈，但還偏要裝出一副能受委屈的樣子。
夜辰風將玖玦帶回妖界以後，玖玦被餵了特殊的仙草，很快便恢復了回來，期間夜辰風一直沒離開妖界，那樣子擺明了是要玖玦給他一個說法。玖玦想了半日，終是向他說明了一切，並強調了一點：她需要蓬萊鐵騎。
所以，當楚懿駕着妖獸直反九重天的時候，迎來的是玖玦手裏的幽冥大軍和夜辰風的蓬萊鐵騎。
玖玦一直記得那一夜，她用了一個晚上將這些陳年舊事講給夜辰風聽，平靜的就像和自己沒有絲毫關係。她也一直記得夜辰風眼中的枯槁和他問出的話：「我知道兇手不會是慕寒，可你的意思是，慕寒她，只是一個魂魄幻化出的虛像？」
玖玦確然地點點頭：「是，沒有心脈的支撐，慕寒和雲韶一樣，都只是虛像。」
「所以......即便我再如何尋找，也是找不到的對嗎？」
「是。這世間有術法可以凝聚死者的魂魄，就像你凝聚了我二哥的魂魄，可這世間卻沒有任何一種術法，能凝聚一個本就不是人的魂魄。」
她記得他當時踉蹌離去的身影，她見過他這麼多面，卻沒有哪一次是這般的頹然無力。
楚懿的妖獸被逼退在氓山以北，洛梓潼帶着前線的戰報登上覆雲嶺的時候，玖玦正一處處地仔細探看。洛梓潼和沐塵不愧是經歷過那麼多風雨的人，不到半月，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完整地呈現給眾人，且沒有得到半分反對，天帝追恕了軒轅汀當年隱匿的罪責，又許玖玦承了這少皇一位。
幽冥大軍的君符交還給玖玦的時候，玖玦驚奇地發現，那君符，竟然便是那剩餘的半枚千機。原來一切早已在冥冥中註定。
洛梓潼將戰報遞給她，低聲問：「這一次要怎麼辦呢？」
玖玦揉了揉發痛的眉心：「不知道，且容我再想想。」
這一場纏鬥比玖玦所想的更持久，每一場圍堵截殺都會傷敵和自傷，她不能了結楚懿，楚懿也不能困住她，但她們卻迫使對方不得不頻頻改換方向和策略，壓力籠罩了整個九重天。
覆雲嶺酷寒，氣壓低，又狂風不止，在頂峰待着更是耗損體力和精神，玖玦勉強走了幾步，又被迫停下。
洛梓潼憂心的望着她：「你先歇一會，我來看看。」
她搖了搖頭，半晌才道：「軒轅汀當年在這裏布下巨石陣，雖是除掉了梔月，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晨曦於東方出現，山間起了薄霧，四周極靜，玖玦彎下腰去，在一處施了術法，然後飛速後退，被施了封印的地面以驚人的速度塌陷下去，金光一閃，露出一塊頭骨。
玖玦隱隱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當時只有軒轅汀一個人。」
洛梓潼走上前：「怎麼？」
「整個覆雲嶺覆雪，雪輕，起落無形，無數巨石鋪排在雪面上，形成一張網，再以生血為咒術，將自己的屍骨肢解個徹底，分別對應八個方位封印，最後以海藍瓶收束魂魄。這是當年軒轅汀布的陣法。」
玖玦蹲著雪地上，這才明白自己那種不詳的預感從何而來，她從懷中取出一枚瓷瓶摔在雪地中，雪水頃刻化為血水，她看着那攤血水，道：「如果想這次徹底殺掉楚懿，就要和上次一樣，活人肢解生祭，一般的人達不到這個要求。」
她冷冷笑出聲來：「所以她選了我，讓我肢解自己散落於大江南北，永生永世隨着楚懿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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