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重歸位

第46章 重歸位

軒轅汀推測的分毫不差,雲韶和楚懿,的確已經見了面。

那夜「高人」拿下覆面的薄紗后,露出的是雲韶的面容。雲韶笑着同楚懿對望了半晌,然後伸手一引,大方道:「今夜事多,來這邊吧。」

現下她們就在歸雲山莊的一方池塘底下。

池塘底下赫然是已經布好的議事廳,連茶水都備的齊全,想來是一間經常有人的密室,但云韶作為一個司命,如何會得知歸雲山莊的內部結構,楚懿想了想,痛苦地揉了揉眉頭。

雲韶窩在對面的竹椅上,好笑地看着楚懿:「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錯,歸雲山莊莊主是我的人,今夜事變也全是我的安排,不僅如此,往前數數,韓燁磊中毒、慕寒身死、玖玦失魂、千機失竊、到後來的荒冥陣,也都有我的一份力。」

她不等楚懿有什麼反應,自顧自地一口氣說完:「與其說我雲韶不是什麼好人,不如說我根本不是什麼雲韶。我的名字,其實你應該曉得,不過單字一個『愔』罷了。據說前一陣你已經着手重新規整五閣,可是發現我們這幾個人有什麼不對的了?」

「真正的雲韶其實早就死了,我親自動的手,證據當時沒有時間清理,讓我埋在了碧落山上,後來等我尋機會清理的時候,慕寒不知怎的卻已經發現了。」說到慕寒時她頓了頓,「她太聰明,夜辰風又為追查兇手到了碧落山,她身上空擔了個殺人的罪名自是不甘,聯繫一切竟猜得大概的始末出來,沒有辦法,最後我只能一把火把碧落山燃了。」

「啊......那可真是一場大火。天帝下令召的是輪迴火,我怕燒的不幹凈,又悄悄引了一味邊城火。邊城火這種東西,燒起來真的很疼......」

「你別拿這種眼神看我,事出緊急,沒有辦法罷了。你猜慕寒最後猜出什麼來了?她竟然能憑藉韓燁磊身上中的毒,推測出我和梔月有聯繫,這倒是我不察了,當日下毒的手法應該瞞上一瞞。據說她後來不惜親自去了一趟溯華雲宮,就只為了驗證一下,她當時應該還同夜辰風打了一架。幾月前我在荒冥陣的外緣,藉助玖玦,正好回顧了一遍從前。」

說到這裏,雲韶停了下來,慢吞吞地喝了幾口茶。

楚懿的唇色已經泛白:「你今日來,同我說上這許多,是為了什麼?」

雲韶拿着杯蓋轉了轉:「因為沒有時間了。軒轅汀藉助勾魂鈴已經彌補了玖玦的天魂,我沒有時間了。」

雲韶看着楚懿迷茫的神色道:「四萬年前的『覆雲之役』你了解多少?軒轅汀最後向九幽殿借了海藍瓶,利用邊城火的火勢,把自己的心和魂一分為二投入下界。慕寒是軒轅汀的魂所化,所以當年沒人看出其實她並非魔修;玖玦是軒轅汀那那顆心,所以勾出她的天魂才如此容易。而我,卻是梔月的魂所化,梔月的那顆心,現下在你那裏。」

楚懿搖頭道:「我憑什麼信你?你說我是梔月投入下界的模子,可梔月已經死了四萬多年,這四萬多年我一直過得很好,我為什麼要信你?」

「我為什麼要騙你?」雲韶呵地笑了一聲,「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洛梓潼的那張翩湘圖裏藏着的是冷兵,歸雲山莊的那位莊主對上軒轅汀的冷兵,無疑是自尋死路,那麼千機就該出現在眾人眼前了。千機如若出現的話......玖玦便會知道一切了。」

「騙你的確沒有任何好處,」雲韶又補了一句,「你才是能夠真正行使梔月全部術法的人,那時,我會死去,直至一切都回歸到你自己的身體里。」

楚懿愣了愣:「你會死?那你圖什麼?」

「沒圖什麼,不過是太累了,不想再這樣下去而已。」雲韶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我醒的比你們所有人都早,卻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種感覺你們都不曾體會。我不過是想解脫罷了。」

說完她站起身來,將密室的門打開:「走吧,外面打的差不多了。我當時迫不得已與洛暻昭聯手,但現在他或許已經猜到我的身份了,你自己多加當心。對了,你要的那道契約,我在來之前已經送去首閣了,你想用的時候就能用。」

她帶着楚懿騰上半空,看着遠方一輪紅日衝破雲霞,幽幽道:「這怕是我能看見的最後一個日出了,且容我再看一會兒。你先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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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玦在棺材板下面靜默了有一陣。方才,軒轅汀同她說,梔月的分身,乃是雲韶和楚懿。她在腦子裏講這兩個人名過了一遍,最後發現,只能是她認識的雲韶和楚懿。

夜辰風在事發那晚曾對她說,雲韶夜半不歸,怕是有鬼。當時她還不信,現在想來,那隻老狐狸是早就開始懷疑雲韶了。

她試探性地問軒轅汀:「少皇是因為她二人已經見面,才同我說的這些?」

軒轅汀給她的回答是:「我同你說這些,乃是因為你的天魂即將修補完成,屆時我或許便會消散,這些事情便不會有人再告訴你。」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慕寒已經死了,她死之後呢?那些魂魄去了哪裏?可是用來修補我的天魂了?」

軒轅汀答她:「然也。」

「可是我不想要。」她搖著頭表示拒絕,「慕寒的那些生平,我不想要,她從前的那些記憶,我也不稀罕。天魂主記憶,我實在不想讓慕寒的記憶來干擾我的。」她又強調了一遍,「我不想要。」

「那些都無妨。你若不想要,我便將那些消抹出去,也沒有什麼關係。」

「嗯。」她窩在椅子裏,重新換了盞茶,「據說修補天魂的最後一步需要自身的沉睡,這一睡不知要多久,醒來也就要變天了,少皇且幫我送個信回妖界吧,我怕他們擔心。」

軒轅汀坐在她對面,就那樣平靜地答她:「好。」然後將一本書推過去,「你先看着,直到你困了為止。」

她便也靜靜地答:「好。」

她看了一段故事,故事中呈現的是一些斑駁的陳年往事,就像是被風吹過的打開的一頁頁的書:書頁被吹起、再落下,那些往事便也登場、再落幕;書頁被揭開、被放逐,那些傷疤便也被揭開,被殘忍地層層剝削,直至看見那森森白骨。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可結局卻往往是最痛心的傷。

於是她索性將那段故事鎖起來,索性將那段故事封印在那日光所不能及的地方,這樣就不用擔心它有朝一日能夠破土而出,再生枝芽,於是她便可以遠離這世間凡是可以勾起這段故事的所在,遠離這世間凡是留有這段故事印記的所在,遠離這一切的一切,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就像她曾經說過的那樣。

「王有女慕寒,歷五萬春。時年三月,碧落舉宴,席間殿上璧墜,不祥。

有侄韓氏,受困於東荒,王暨令女寒親赴之,至五月,寒攜侄歸,王見侄,甚愛惜,欲招贅,侄拒,遂不復提。

侄客居碧落千年,初聚甲戈,繼收民心,未受疑,及至倒戈,火吞千峰,壘屍盈壑,始知蓬萊之君也。

史君曰:想時年壽宴,雙煞絕命之兆也。」

——《天史·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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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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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重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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