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鋃鐺入獄」

第5章 「鋃鐺入獄」

接近午夜時分

大量的稻草從天而降,落入市區,地面、屋頂、樹冠上都蒙上了厚厚一層。

清理的工作估計要拖到明天了。

普通的市民已經議論紛紛,城市中的守衛、駐紮的軍隊都已警覺。街道上巡邏的人數是平時的三倍。為了應對可能突發的火災,運河邊上已經堆起來一個個木桶。

有人已經開始調查這個事件了。

米提爾全速衝進草料場,谷料場中依舊黑燈瞎火,看不到半個人的影子。

「感謝造物主!守衛還沒追查到這裏。」

帶着一絲僥倖,米提爾徑直跑向了那座損壞的風車。如果拉米沒回去,那麼她一定還在這裏。

穿過今夜發生了惡鬥的主戰場,從風車敞開的閘門沖了進去。

果然,拉米縮著身子躲在角落,黑暗中可以清楚地聽到她的抽泣。

米提爾鬆了口氣,只要帶着拉米離開這裏,就可以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

然而,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燈火的光芒也照在了風車外面的開闊廣場上……

……

四周都是厚重的岩石牆壁,鐵門緊閉月光從一扇小小的鐵窗那照進了屋裏,落在了物資中央的木桌上。

這裏儼然是一間審訊室!

拉米抱着腿席地而坐,縮在了審訊室的角落。腦袋埋在了纖細的手臂里,不時發出了幾聲抽泣。

米提爾不在這。

「一會被問起什麼,一律說『不知道!』,知道了了嗎?」

「嗯!我知道了,米提爾。」

「說『不知道』!愛哭鬼!!你是笨蛋嗎!!!」

「……嗯,我……不知道……」

「嗯!很好!就這樣!!!」

分開之前,米提爾如此教唆。

鐵門被推開了,沉穩的腳步聲走到了審訊室的中央。

一直埋着頭的拉米沒敢看來者的面容。一個年邁的聲音傳了過來,溫和地發問。

「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不……不知道……」

……

「我的名字是『愛蘭德-太潘』!那個女孩的名字是『愛貝拉-太潘』!我和她是兄妹,我們的父親是貴族!」

「住口!等我問!!你再回話!!!」

另一間審問室里。

謊報姓名的米提爾坐在木桌一邊的長椅上,來審問自己的人剛一進門,米提爾便喋喋不休。。

身上還滿是稻草,這樣的裝扮在盛夏異常難受!

木桌另一邊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一身甲胃,武器隨身。從他胸前的徽記來看他應該是一個衛隊長。

一小捆稻草丟到了米提爾的面前的桌面上。

隊長一臉嚴肅,用對待疑犯的冰冷的口吻吐出了話語:

「首都谷料場已經荒廢數年,今夜卻有大量的稻草從哪裏飛落出來。那裏只看到了你和那個女孩,可以給我解釋一下嗎?」

「這只是一次意外。」米提爾的回答輕描淡寫。

「意外?」

啪!

衛隊長一拍桌子,目光直視過來。目光中已不是懷疑,而是確信,否決的確信。

「沒錯,是意外!四號主風車運轉,谷料場外圍的鐵閘意外開啟。然後……」

「那風車是如何損毀的?你為什麼知道這些?」

「嗯,這也是意外……」

米提爾一邊解釋,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將所發生之事描繪了一遍,去掉了一些部分。沒有火併的孩子幫,沒有拉米的胡鬧,一切都只是個意外,而自己則只是一個目擊者。

在米提爾描述之時,衛隊長一言不發。只是用左手托住腦袋,右手則握著石墨筆,不停地在紙上滑動,雙眼的目光卻一直盯着這邊。

「這些就是我看到的全部!」

或許半信半疑,或許還可以矇混過關。

嘭!

突然!衛隊長手握成拳,用力地敲擊桌面。

「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在那?」衛隊長打破了米提爾的思路。

「捉迷藏!」米提爾回答得不假思索。

「兩個人?」衛隊長直擊破綻!

「兩個人!」米提爾毫不猶豫詭辯!

嘭!衛隊長拍案而起,怒色已浮現在臉上。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些許笑聲。緊接着,鐵門從外面被輕輕推開了。

站在門外的是一個年過五十的老人,滿臉都是滄桑的皺紋。銀色頭髮,銀色的鬍鬚,末梢都已染上了年歲的花白。如果是年輕之時,銀髮想必會有引人注目的魅力吧。

老人微笑着,眼神中透露著和善還有一絲疲憊。這種模樣的神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些學識淵博的學者,或者是令人尊敬的導師。不過穿在老人身上的,是軍隊中的帆布袍,短劍掛在腰間;佈滿繭的手上還有幾道利器留下的傷疤,只有常年與格鬥、軍事相伴的人才會有的特徵。

「洛朗公爵,我沒能問出值得相信的供詞。」

「木槌無法打開門鎖,要輕輕敲門才行!讓我來吧,士兵。」

被稱作洛朗的老公爵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個盤子。盤中有着幾塊麵包與一些鹹肉。

衛隊長讓到了一邊,老公爵坐到了衛隊長之前的座位上。將裝滿食物的盤子放到了桌子的中央,順手把面前的審訊記錄冊與石墨筆推到了一旁,最後抓過了餐盤中的一塊麵包。

「我上次離開首都的時候,柑果還是樹上泛青的果實,再回來時,新的幼苗已經發芽。我是洛朗?潘多拉肯,這裏的指揮官。小傢伙,這裏很安全,你不用害怕。」老公爵指了指桌上的餐盤,溫和地說道:「不介意的話,嘗嘗這些吧。今年的燕麥麵包,還有西廊谷地的羊肉。」

「謝謝,老爺爺。」米提爾禮貌地回答,然後抓過了一塊麵包。

「像你們這樣的小孩不可能弄出這麼大的事來,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我已經說了,可是那邊的大哥哥完全不相信!」

「谷料場里的機械已經年經失修,怎麼可能運轉?信口雌黃也得有個限度!」衛隊長毫不相信地回應。

「因為風車被修好了。」

「誰修好的?」

「某個非常聰明的厲害傢伙。」

「哼,真像是仲夏里颳起了寒風——真是胡扯!」衛隊長的感嘆充滿了不屑。

這時,老公爵打斷了米提爾與衛隊長近乎是在鬥嘴的談話。

「嘛!士兵,不要對小孩子說難以理解的話。」

衛隊長收起了之前審訊時的嚴肅,只是有些不悅:「我不相信這只是一場意外。但也不可能是九歲十歲的小孩子所為。」

衛隊長的言語似乎傷到了男孩的自尊。

米提爾一語不發地站了起來,將手夠向桌子的中央,卻沒有伸向餐盤中的食物,而是拿過了審訊冊與石墨筆。

『如果有圓規與三角板就好了。』

米提爾捏住筆,憑着記憶在畫紙上勾勒,描繪。

「小傢伙,你在做什麼?」老公爵有一絲好奇。

「風車的圖紙,是我修好了那座風車。這才不是什麼仲夏的寒風,而是『凜冬將至!』——難以置信的事實就是:我就是那個厲害的傢伙!」

『在這個季節,這句諺語應該說成「炎夏的蟲鳴」,現在可是夏天啊!』老公爵沒有把糾正發言的話語說出來,只是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夏季的氣溫,就算是夜裏也很讓人感到炎熱,三個人的呼吸已經讓整個審訊室有些燥熱。

……

片刻之後,米提爾停下了手中的筆,將墨跡未乾的審訊冊放回原處,然後抓過了一塊餐盤中的鹹肉。

老公爵拿過審訊冊,將目光移到了上面。

一旁,衛隊長提出了見解:「我們在浪費時間!閣下,我建議:將兩個孩子留到明天早上,然後……然後放他們走……」

老公爵看着紙上的內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緊接着面孔上浮現出吃驚。沒有回應衛隊長的提議,只是轉過身,將紙冊遞給了他。

士官長看着紙張上的內容,一臉驚愕。

審訊冊的背面,原先空白的紙上。此刻已布上了很多的線條,依稀可以看出風車的輪廓,旁邊還有許多參數,這儼然是一個風車的設計圖!

機械的設計圖不算非常複雜,總體還在理解範圍內。但若是這張設計圖出自一個十一歲小孩之手,難以想像!

然而眼見為實,只能相信、吃驚。

「這……不可能!」

「沒錯,但如你所見!」老公爵冷靜地評價,然後用手托起了下巴,思索著腦中能做出的聯想。

「西格瑪E型八翼風車,我在圖書館看到過設計圖。看懂不難,但要我憑空設計一個就做不到了。但靠那圖紙來修復了風車,這難不倒我。至於之後的意外,不關我的事。」米提爾自豪地解釋著,並將又一塊麵包撕成碎塊扔進口中。

長桌的對面。

衛隊長拿着審訊冊的手在顫抖,想感嘆幾句,卻不知該吐出什麼話語。

老公爵單手托腮,沉思不語。『這孩子……不是人類吧?……那些自稱半神的族群嗎?……但他們與生俱來的,僅僅是語言,不是複雜的理解能力……』

「告訴我你的年齡……」

吐出半句話語后,老公爵連忙停了下來,心中的疑問讓言辭也變得不那麼合適。老公爵頓了頓,換回了之前的親切的口吻。

「小傢伙,你多少歲了?」

「十歲半,暫且算是十一歲……嗝!」米提爾吞入又一塊鹹肉,打了一個嗝。已經吃得有點撐了,盤中卻還剩下許多。

米提爾偷偷拿起一塊麵包,偷偷將其藏在衣袖裏。

「那你的名字呢?」

「米……」一時鬆懈,一個音符已經從嘴中漏了出來。

就在此時,些許的躁動聲從鐵窗之外傳了進來。

「那是什麼?」

「警戒!」

「黑騎士!」

「在這裏,怎麼可能!」

……

「精英班!支援!這邊!快!」

……

「呀!啊!!!」

慌亂之中伴隨着一聲慘叫!

「怎麼回事!」衛隊長大吼。

嘶嚓!

極度刺耳的聲音從鐵窗那邊的牆壁傳了進來,那是鋼鐵與石塊摩擦、撕裂的聲響。

幾乎要將耳膜刺破,米提爾本能地捂住了耳朵,胸口的在微微發麻。

審訊室在微微顫抖,青石的地板上出現了細小的裂痕,縷縷塵屑從天花板上瀉下。

突然,雜訊傳來的那堵牆壁上,磚石的縫隙中滲透出火紅的光芒。牆壁在迅速地破碎。

「快躲開!」衛隊長大吼。

老公爵衝上前拽住米提爾,躲到了一旁。衛隊長擋掀起木桌,擋在了兩人身前。

轟!一聲巨響,半堵牆壁崩碎,形成成了一個大洞。碎石、煙塵噴涌而入,瞬間淹沒整個房間。

月光照了進來,塵埃模糊了視線。

牆壁的破洞外面有一個人影。

頭盔之中看不到面容,破舊的黑色鎧甲佈滿了鋒銳的菱角。一隻手臂已經殘缺,另一隻手中是一柄赤紅的劍。

那東西就站在破損的牆壁外,像是一個劊子手站在了牢房外!那就是『黑騎士』!

「呀啊!!!……」拉米驚恐的喊叫聲從隔壁的審訊室傳來。

一片慌亂中,一個奔襲的身影掠過,衝破碎的牆壁那沖了出去。

衛隊長撲了上去,腰間的戰錘被迅速地抽出、揚起、揮落,砸向了那副駭人的盔甲。

黑騎士偏過了腦袋,戰錘擊打在肩甲上。

火花四濺,鈍器的撞擊,整個護肩凹陷下去,完全變形,形成的衝擊讓周圍揚起的塵土四散。

這樣的力量足以震碎骨頭,但黑騎士的身軀卻巍然不動!

黑色的盔甲中沒有血肉,整副鎧甲只是一個空殼,一個個傀儡!

黑騎士轉動空殼的頭盔,頭盔中是一片黑影,彷彿存在的目光掃過。先是觀察著發起攻擊的衛隊長,然後注視着審訊室里。

看不到眼睛,被不存在的目光注視,不禁背脊發涼。

「公爵大人,快離開!」衛隊長大吼。

老公爵將米提爾抱起,遮住了他的眼睛。快步退到了審訊室的牆角,然後笨拙地抽出了短劍。

衛隊長的戰錘還嵌在黑騎士的鎧甲護肩上,一時間無法收回。

黑騎士抬起了手臂,伴着一陣鎧甲活動的金屬摩擦聲,赤紅的劍碰到了衛隊長的戰錘。灼熱的能量燃燒在劍上,讓劍身燒變通紅。

突然間,青色的光芒從黑騎士的鎧甲中散發出來。周圍幾米的範圍內形成了詭異的力場,空氣中的塵埃如同磁場中的鐵粉凝成絲縷懸在了半空。

黑騎士在激活自身的能量,並將其一點點提升。

衛隊長清楚地感覺到身體在觸電般發麻。但更讓人害怕的是:黑騎士提升的能量要做什麼?

一次爆炸?

一陣暴風般的劍刃斬?

或者用將能量灌注到燃燒的劍刃里用高溫將周圍的一切化為灰燼?

突然,兩個士兵從兩旁沖了上來,全力撞在了黑騎士上,火花四濺,兩柄標槍從側面貫穿了黑騎士的胸甲。

對於常人,這已是致命之傷,但黑騎士的身軀卻沒有任何反應,沒有血濺,沒有呼吸,只是站在原地,能量依舊在凝聚!

能量的光華凝結成水滴般的形態,淬在了灼熱的劍刃上,將赤紅染成了青色。

刀光一閃,劍刃在黑騎士的揮舞中化作一道殘影,青色的軌跡劃出了一個圓圈。標槍折斷,戰錘碎毀。

一切都只在一瞬間,衛隊長與兩個士兵無從反應。

揮斬的劍刃揚起,揮下。黑騎士單腿跪地,劍鋒刺入了地面。劍上的能量崩散,像風暴浪濤般拍向四周!

能量風暴掠過,吞沒了周圍十米範圍內的一切。

肌膚如同火焰灼燒一般痛楚。身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條血管彷彿要崩裂、撕碎、血濺!

風暴過後,地面被揭掉了一層皮,衛隊長與那兩個士兵撲倒在地,動彈不得,身上的盔甲出現了無數的划痕。

審訊室之內,老公爵深吸一口氣從角落裏走了出來。雙手握緊了只有一尺長的短劍。

短劍沒有開鋒,只是是統帥的指揮的工具,而非格鬥的武器。這樣的兵刃如何破壞黑騎士鋼鐵的鎧甲?面對敵人足以斬斷鋼鐵的力量,短劍和樹枝沒又有多少區別?

老公爵身形消瘦,根本不是經驗豐富的戰士,面對那樣的怪物更本沒有勝算。但他卻鎮定地開口:

「小傢伙,你不用害怕!那鐵殼是沖我來的!等它進來,我拖住它!你從那逃走。」

呲呲-擦!金屬撕裂的聲響從屋外傳來。

揮斬的劍刃只有一瞬的掠影,冰藍色能量光翼留下的軌跡還殘留在空氣中。

黑騎士的金屬手臂被鋒利之物斬斷。

一個手持闊劍的身影站在了一旁。

「奧賽斯……先生……斬影劍士團的…執政官…」倒在地上的衛隊長艱難地說道。

執政官的人沒有回話。闊劍提起、揮動、橫掃!一道寒光閃過,黑色金屬的軀幹被硬生生地削開,碎片散落一地。

黑騎士被從胸膛處一刀兩斷,倒在了地上。破碎的軀幹中沒有血肉,胸腔之中有一塊拳頭大小的暗紅色水晶,如同心臟跳動的一般,間歇地燃起紅光。

執政官收起了闊劍,走到黑騎士的殘骸那,踢開了暗紅色的水晶,不屑地開口:「傀儡王的玩具!」

「執政官…大人,感謝您…及時到來!」衛隊長依舊動彈不得。

執政官蹲下身,用手指觸摸了三人的脖子,然後撐開眼皮,檢查了脈搏與瞳孔,鬆了口氣:「盔甲還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傷害,不會傷及生命,醫士能夠處理。」

放心之後,執政官環顧了周圍的痕迹,庭院之中草地被揭掉了一層皮建築底層的牆壁幾乎被拆掉了一半。

「只是能量風暴,不是能量轟擊,衝擊不是太強。你們很幸運,只有一條手臂,核心水晶能量不足,這部『黑騎士』基本上是損毀狀態。但你們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訓練,不該貿然行事。下次要動手,至少以戰術小隊來行動。」

「讓那種怪物出現在這裏就已是我的失職。」衛隊長自責地感嘆。

片刻之後。審訊室中,空無一人,審訊室之外則是繁忙與嘈雜。

「新招學徒劍士的計劃,我已寫成了文件,放在了你的桌上了。」審訊室門外的走廊那傳來了執政官的聲音。

老公爵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我會仔細……」

「你只需要蓋上章就可以!」執政官打斷了老公爵的話語。「本來這份文件應該交給國王,由他來簽署。」

老公爵的聲音沉默下來,執政官的聲音還在繼續。

「國王那個懦夫躲在東平原的鐵騎城,與首都這邊相距千里!中間還隔着傀儡王的軍團!指望不上!」

「注意你的言辭,奧賽斯!」

「時間緊迫,我們得迅速處理完這邊的問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

老公爵與執政官的談話放低了音調。

審訊室的另一邊,破碎牆壁外的庭院裏。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件!」衛隊長大吼。

拉米嚇得躲到米提爾的身後邊顫抖、抽泣;米提爾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偷笑。

「保持呼吸平穩!」旁邊一位十八九歲的漂亮女醫士溫和地開口,她正在用聽診器檢查者這兩個孩子的脈搏。

深夜,原本空曠、靜謐庭院之中,此時出現了許多忙碌的人。

來自近衛軍團的士兵在庭院的外圍、建築的屋頂上警戒;『黑騎士』殘骸的周圍,工匠與技師正在認真調查;一個醫療班也到達這裏救治傷員。

而一旁,衛隊長的額頭上已經綁上了繃帶,他卻還在訓斥着手下。

「清理城市中的殘餘傀儡,你們是怎麼做的!」

「淬火隊長,我們奪回首都時,城內根本就沒有遇到傀儡士兵的抵抗…」

「那剛才的『黑騎士』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傀儡王的死亡使者會出現在這裏!它從哪冒出來的?」

「淬火隊長……那個『黑騎士』是在上次戰役中的,已經是接近損毀了!工匠要研究才把它拖到這裏來。」

「損毀?那剛才是什麼東西襲擊了我們?還有沒有其他那樣的怪物!」衛隊長的責罵聲近乎咆哮。

正在為拉米檢查的女醫士皺起了眉頭,她拿下戴在耳朵上的了聽診器,偏過頭沖着衛隊長,有些生氣地說道:「淬火!你這傷兵就給我安分點!」

『淬火』這不像是個名字,衛隊長立刻收起了斥責人時的怒意,轉過身帶着歉意,尷尬一笑。

女醫士沒有理會衛隊長,而是回過頭,看着米提爾與拉米。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溫和地說:「放心吧,你們沒事!」

……

已經凌晨三點,審訊室中。

一邊的牆壁已經破碎。透過牆上的大洞,看得到屋外戰鬥過的痕迹。屋子裏一片狼藉狼藉,桌子被掀翻,油燈不知被打飛到哪個黑暗的角落。

老公爵推開了鐵門,回到了審訊室中。將木桌扶起放回原處,重新點燃了油燈,不慌不忙地將散落地面的麵包與鹹肉一併撿起,放到了桌上。

米提爾坐在之前所坐的位置上,將桌上的麵包與鹹肉一片片擦掉灰,放回餐盤中。

沒有要吃的意思,只是重複著這個動作。

老公爵看了一眼擦拭麵包的米提爾,欣慰地一笑:「很抱歉,嚇到你們了,兩個小傢伙。」

拉米也被帶到了這間審訊室里,她縮在米提爾的身旁,拽著米提爾的手臂。

雖然出現了突發的事件,但大量稻草落入城中事件還沒有了結。審訊室里的遊戲還要繼續。

或許有一線希望,米提爾帶着點期望開口:「老爺爺,可以讓我們回家嗎?」

「已經很晚了,兩個小傢伙。小孩子不能半夜外出,我會安排好住處。」老公爵巧妙地拒絕了米提爾的請求。

期望往往變作失望,米提爾低下頭嘆了口氣。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身旁傳來了女孩的話語,音量如同蚊吶。

一直低着頭不語的女孩,此時竟然緩緩抬起了頭來。拉米壓住心中的害怕,鼓起勇氣,勉強地從喉嚨中發出顫抖的聲音:「這都是我的錯,請您放過米提……噢!」

米提爾果斷地用手在拉米的額頭上一敲,沒讓名字暴露。

看到米提爾的反應,對面的老公爵不禁笑處聲來。

這時,門外在此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兩聲敲門之後,鐵門又一次被推開了。衛隊長站在門外。

「洛朗公爵!」

「何必要繞遠路呢?牆上的破洞不是還在嗎?」老公爵指了指破碎的牆壁,示意他進來。

「破牆而入是強盜的行徑。洛朗公爵,有訪客!」

「這麼晚了,會有什麼事呢?讓他進來。」

「他自稱是『園丁』。他就在走廊的盡頭等您。」

聽到這個名字,老公爵遲疑中沉默了數秒,如同聽到噩耗般的複雜神情浮現在臉上。沒有回應衛隊長,老公爵拉開了審訊室的鐵門。

門外,傳進來了隻言片語。

「……先生……」

「季風之樹還繁茂嗎?……在奪回首都時……我就已經準備好了……迎接各種噩耗……」

……

「……我就是為此而來……我希望您能……」

「這可不行!……那個男孩讓人震驚!這種年齡……繪製圖紙!」

……

「那男孩……今晚的事件……莫大關係!甚至……和傀儡王……有關……」

「您搞錯了!絕對不會!……西亞瑟家……次子……也是……銀髮就是最好的證明!」

談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沉默。也許過了一片落葉飄落地面的片刻。

走廊外,腳步聲漸漸遠去,鐵門也被推開了。

老公爵回到了審訊室中,臉上太過複雜的神情看不出心緒。用疲憊的目光重新打量了米提爾一番。

米提爾忐忑地咽了口吐沫。

「很抱歉,不該留你們這麼晚,回家去吧!」

老公爵卻吐出了這樣的話語!

衛隊長立刻站了出來,激動地開口。

「大人!我們剛剛奪回首都!這種事件不該草率處置!」衛隊長瞥了一眼米提爾:「您也看到那孩子的天賦了吧!我不認為……」

老公爵抬起了一隻手,讓衛隊長不要再說下去。然後指了指門口,示意兩個孩子離開。

「謝謝老爺爺的款待,還有這位大哥哥。」說着米提爾彎下腰,有模有樣地鞠了個躬,然後拉起拉米快步走出了出去。

面對始料未及的道謝,衛隊長只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強顏一笑,目送兩人離開。

審訊室中只剩下了老公爵與衛隊長。老公爵嘆了口氣,走到木桌旁,抓起了一塊餐盤中的麵包。

衛隊長從地上撿起了審訊冊,上面是米提爾手繪的風車圖紙。「我還是覺得不該放走那兩個孩子,尤其是那個男孩。」

「用不着擔心,剛才我已從訪客口中得到了答案。」

「但是……」衛隊長想反駁,但卻一時語塞,無法再說下去。

老公爵笑了笑,繼續開口。

「戰亂年代,這樣的孩子很少見了。我有個孫女,和那兩個小傢伙年齡差不多。很多人都說她很聰慧,但和那男孩相比,還是差了不止一大截。」

「這種程度機械理解,這樣的天賦,我已經懷疑他不是人類了!」

老公爵抬起了一隻手,示意衛隊長先別說下去。

「天賦什麼的,先放一邊吧。我的意思是:傀儡王在我們這代人的年代降世,隨之而來的戰火卻要你們這代人來承擔。看着這些孩子,真讓人良心不安。世界真是黑暗!」

夜已很深,油燈中的煤油,也在這個時候燃盡了。審訊室的角落已伸手不見五指。破碎的牆壁外,月光從牆上的破洞那照了進來。

「如果可以,我希望孩子們不要重蹈我們的覆轍。」老公爵穿過審訊室黑暗地帶,走到了破碎的牆壁那。望了望外面的夜色,輕聲感嘆:「黎明,還有多遠。」

話語傳入耳中,衛隊長鬆開了緊蹙的眉頭,臉上劃出了一絲微笑。放鬆下來,眼神中浮現出疲憊。

沉默了片刻,老公爵換了認真的口吻:「士兵,黑騎士來襲的時候,你的反應很及,做的好!告訴我你的行動代號」

「近衛軍團,行動代號:淬火。」

「淬火,你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把那幅設計圖交給我。回營地休息吧。」

衛隊長將審訊冊遞了過去,老公爵輕輕撕下男孩所畫的『塗鴉』,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對了,那個男孩告訴你的名字是什麼?」

「愛蘭德!愛蘭德?太潘!」衛隊長如實回答。

老公爵搖著頭無奈地一笑。

首都某條昏暗的街道上。米提爾輕聲感嘆:「這次愛蘭德絕對要找我麻煩了!麥稈枯盡就是寒冬,拖人下水必會溺亡!」

「你還做了什麼?米提爾!」一旁,拉米小聲問道。

米提爾攤開了手,裝出無辜的樣子。

「…咕嚕…」沒有了牢獄之災,拉米還驚魂未定。這時她的肚子卻咕嚕一聲。

米提爾沒有嘲笑,掏出了自己偷偷藏起來的一塊麵包,遞給了身旁的女孩。

……

兩個小時后,已是半夜時分,米提爾出現在城堡的護城河外。銀幣被掏出,藉助銀幣的力量回到自己的房間。結束了「稀鬆平常」的一天。

插曲:報紙頭條

不打開窗戶,永遠看不到屋外的風景,不走出房門,永遠踏足不了外面的土地。

——摘自游吟詩人???

門鎖緊閉,窗戶卻敞開着。房間的主人就沒有過閉窗的習慣。

窗外是參天巨木的繁葉枝條,風聲鳥鳴不時在綠影之中聒噪,正午的明媚陽光被擋在了繁枝茂葉外。

起伏的打呼聲在房間中回蕩,房間的主人還在熟睡,此時卻還不到午睡的時間。

鐘擺的指針盤上,時針與分針在十二的刻度上重合,鐘聲響起。

米提爾睜開了蒙松的雙眼,天花板很遠,從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吊燈卻觸手可及。

現在正躺在羊毛的編織品上。

床單下是柔軟的羽毛床墊,但自己的肩膀卻有些酸痛。

被子的一端還留在床上,另一端已經拖到了地上。

遺憾的是手中緊緊拽著的被子這頭不是留在床上的那頭。大概是睡熟時從床上滾了下來。

視線無意間掃到了牆邊的鐘擺。

「呀!」米提爾慌忙從地毯上爬起身,撞開閣間浴室的門。

一陣手忙腳亂后,米提爾重新回到了房間里。已經換上了一套華麗的學徒長袍,從書桌上抓過幾本書,拉開房門。

「先是午餐,然後……今天的課程應該是幾何三角部分…嗯…很有趣!哦,等等,最後還有禮儀……該死!沒食慾了!」米提爾自言自語,漫步走過長廊,一階階爬上螺旋樓梯,目標是陽台上的溫室花園。

這時,一個衛兵走到了米提爾的身旁,低下頭恭謹地說了些許話語。

米提爾先是一陣驚愕,緊接着歡喜地微微一笑。

書本被落下,米提爾轉過身,輕快地沿着螺旋階梯走了下去。

城堡的下層,餐廳。

長桌的一個座位上坐着一個瘦高的男孩,十五歲的面孔與米提爾有幾分相似,黑色的瞳孔散發着溫和的目光。不過,與米提爾的銀髮不同,他的頭髮是赤紅色的,類似落日或是鮮血一般的赤紅。

他正抬着一份報紙靜靜地閱讀。旁邊的餐桌上擺着一個精緻的瓷壺,從瓷壺的壺嘴裏飄出熱汽帶着紅茶的香味。一隻茶杯里盛着半杯紅茶。

走廊那傳來了腳步聲,男孩手中的報紙被放了下來。

餐廳的門被推開了,米提爾雙手抱着後腦勺像漫步般走了進來。

「米夏哥,你終於回來了……」吐出半句話語后米提爾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身,手握成拳頭在餐廳的橡木門上重重地敲了兩下。

米夏不禁笑了笑:「米提爾,進入餐廳是不用敲門的,而且敲門也不是這個樣子!」

「啊!呀!是這樣沒錯!」米提爾恍然大悟般用手拍了拍額頭,重新轉過身來。「歡迎回來,米夏哥哥!有四個月沒見到你了。」

「嗯,四個月……」看着弟弟,米夏有些詫異。

「米提爾,你的鼻子怎麼了?」

米提爾摸了摸鼻子,隱隱作痛。

「小小的意外……不是!是跌了一跤!」輕描淡寫地回答,米提爾的腦袋與眼神卻一同偏向了一旁。

昨晚,被『老虎』的直拳擊中。當時直接流出了鼻血,經過一夜現在還又紅又腫。真是太丟臉了!

米夏沒有追問。臉上的表情已是忍俊不禁。報紙被下意識地揚起擋住了面龐,笑聲從報紙後傳了過來。

「噗……嘻嘻……哈哈哈……」

「哥哥!」米提爾生氣地大吼。

「抱歉!抱歉!……哈哈……哈哈……」

米提爾氣紅了臉,憤憤地坐到了自己習慣的座椅上——餐桌一點鐘的位置。將雙手辨起抱在胸前,不在言語。開始賭氣的無聲抗議。

已經笑夠的米夏放下了報紙,將其捲成紙筒,隨手握在掌中。隨口說道:「王國的軍隊奪回了首都,以後你呆在家,我安心多了。」

昨晚,那個老公爵口中也提到過類似話語,但這樣的話題太過無聊。

「米夏哥,這次你回來多久?」。

「只有今天,晚上就離開。父親離開了西廊谷地,行蹤他沒有說。我得回去照看你妹妹。」

「父親,是嗎。」米提爾低下頭,小聲地自言自語,有些困惑。

米夏注意到了弟弟的神情。米夏知道一些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只得岔開了話題。

「對了,米提爾,病情好些了嗎?,僕人說你又……」

「我只是有時候會比較困,沒有任何病。」米提爾嘟起了嘴。

「每天超過十二小時的睡眠,還會有這種癥狀,這可真的不是小問題!」

『其實只有五個小時左右。』米提爾打了個哈欠,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兩年來你都這樣。不時疲倦,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米提爾揉了揉睡眼,出現這類癥狀的原因非常簡單:很多該睡覺的時間,他都在指揮孩子幫「鼬鼠軍團」與愛蘭德的「山貓軍團」火併。以至於很多日子的「早晨」都像今天一樣:從正午開始!

「我沒法照看你,父親也很擔心……」

「父親,嗎。」

米提爾又一次小聲感嘆,對於『父親』這個概念,最近的印象應是……

昨晚,準確的說是凌晨四點。從審訊室被釋放后,米提爾將拉米送回了她的家。

街道上沒有一點燈火,運河邊的酒吧,門半掩著。正準備推開門時。

酒吧吝嗇的老闆、平日裏和藹的大叔、拉米的父親,同時具有這三個身份的壯年男人怒氣沖沖地從門裏殺了出來,沿着運河岸「追殺」了米提爾好幾條街。

直到穿過運河時,拉米的父親不慎跌落獨木橋,米提爾才得以脫身。

逃走前聽到的,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銀髮小子,如果你再敢接近我的女兒……咳…咳咳!」沒說完的半句恐嚇嗆在了水裏。

回想之中,米提爾不禁打了個寒顫,抬起手擦了擦額頭沒有流出的冷汗。

這樣的類似情節,米提爾在不止一本書上讀到過。

被追殺的男孩往往是由:流浪畫家、落魄小提琴手、游吟詩人來扮演。

女孩的父親則因故事而異。

結局往往是:流浪畫家的故事以喜劇圓滿結尾,小提琴和與游吟詩人的故事以悲劇草草收場。

據說原因是:流浪畫家留下的畫作,數百年後保存在皇宮或博物館,掛在金碧輝煌的牆壁上,價值連城。小提琴手的樂譜和游吟詩人的詩句雖然也可以成為傳世之物,在琴弦上奏響,在人們口中傳頌,只是這些卻無法兌現成錢幣。

『我要成為游吟詩人』米提爾一直將當作為座右銘。如果真像故事那樣發展,那麼一生就太悲慘了!

根據故事而間接促那場成人生慘劇的,便是——『父親』!

「米提爾,米提爾……」米夏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哇!」恍然回過神來,米提爾像是噩夢驚醒一般,喘著粗氣,滿頭大汗。

「怎麼了,米提爾。想什麼事這麼入迷?」

米提爾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低聲回答:「昨天的課程作業,西格瑪E型八翼風車的運轉,以及操作不當與故障后帶來的嚴重後果!」

這就是造成昨天一切慘劇的直接原因。

「哇喔!」米夏用帶着點驚嘆的口吻言語:「小米提爾你還真擅長這些複雜的課程呢。我見過你的老師了,你在許多課程上很有天賦,尤其是機械與數學。」

「除了文學與禮儀。」米提爾喘著粗氣站了起來,從桌上端起盛放紅茶的精緻瓷壺掀開頂部的蓋子,直接灌了兩大口。

米夏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我看出來了。不過這兩門課程不是一下子就能學會的,你在家裏能接觸到的東西太少了,父親又不允許你外出。」

「父親,啊!」米提爾感嘆著,放下了瓷壺,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父親』真是個沒有實感的感念呢。

「哥哥,我們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米夏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思索了片刻,卻無力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啊!我能見到父親的時候,比你能見到我的時候還要少。」

兄弟間的對話沉默下來,餐廳中安靜了許久。

「王國的軍隊已經奪回了首都。我會和父親說,讓你到外面走走。外面的世界比你想像中廣闊得多!」

「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外面的世界存在着些什麼?外面的世界的『更外面』又是什麼?告訴我!」

米夏仰靠在椅子上輕聲感嘆,米提爾從椅子上跳起來追問。

「好吧好吧,雖然我不怎麼會講故事。但我給你說說我雙眼所看到的景色吧!」米夏坐直了身子,頓了頓嗓子,開始

過去的情景,在腦中浮現出帶着點幻想的記憶,穿過喉嚨中的聲帶變作引人入勝的故事,傳入了聽者豎起的耳朵里。

『在是非中行走,想像詩人的光景。

若被自由囚禁,就把錯覺當做指引。』

……

『手握文明的火種,旁觀世間的愚行。

尋着同伴的腳印,翻過了冰封的山嶺。』

……

『兩個世紀的謊言,就像空洞下的光明。』

……

『穿過凋零的終末,到達遙不可及的黎明。』

……

——摘自不知名詩人的殘缺詩集

米夏的聲音還在回蕩,。

「前一段日子,有過一段遠行……我沿着山巒小徑離開了西廊的小鎮,向南越過了邊境……」

米提爾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豎起了耳朵聚精會神地聆聽。

「離開了外圍的森林,進入了草原,……野草剛好漫過了小腿,草海之中有一些孤零零的喬木,墜下樹梢的落日餘暉……成群的獅子,壯碩的犀牛,還有那些巨大的猛獁……「

「哥哥,猛獁象不是生活在苔原冰川地帶嗎?」

「咳咳…」米夏尷尬的頓了頓嗓子,自圓其說:「我見到的是變種……」

三分真實,七分吹噓的故事,有不少的漏洞。聽者卻已入迷,雙眼之中只有期待。

「……我的旅程在草原的盡頭到達了終點……茂密的雨林擋住了我的去路,一群狼包圍了我……

日落之時,狼的血灑滿了荒地……我感覺得到,目標已近在眼前……精靈的城市就在雨林之中,我幾乎能聞到花環泡沫的芳香……但我已遍體鱗傷,我必須踏上歸程了……」

故事的餘音漸漸消散。

米夏喝了一口紅茶,坐直了腰,準備好應對弟弟無數問題的狂轟濫炸。

但意猶未盡的米提爾只是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問:「哥哥,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那樣到很遠的地方……遠行?」

問題按時到來,內容卻出乎了意料。

米夏也嘆了口氣:「先等治安好一點吧。」

「治安?」米提爾有些詫異。

「現在首都的治安……一團糟糕!昨晚首都東北角,慧眼山頂部平台上的谷料場出事了。稻草傾瀉,弄得滿城都是。」

「你怎麼知道的!」米提爾大驚失色。

「報紙上看到的,今早的報紙,頭條。」

被捲成筒的報紙在米夏手中晃了晃。

米提爾連忙跳下椅子!衝到米夏面前!奪過報紙!

「你看得懂嗎?」原先握著報紙的手還停在半空,米夏提醒:「報紙上的文字可是很「成年化」的。」

米夏的擔心完全多餘。米提爾一目十行地讀下去!

『時間——可以無視!地點——就在事發地!發生之事——我早就知道!涉及人員——』

「呼……」米提爾長舒一口氣,報道已看到了最後一行,從頭到尾也沒有提及過『米提爾』、『拉米』或者是自己知道的名字。

如釋重負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米提爾丟開報紙,順手拿過了哥哥米夏的杯子,將裏面的紅茶一飲而盡。

果然昨天晚上沒使用自己的真實姓名是個正確的決定。

「意外事件……機械失修……並非人為——也就是說不需要賠償!……哈哈哈!」

米提爾仰靠在餐椅上,重複著報紙上讓人舒服的詞語,然後得出了更讓人舒服的結論。

「其實這個事件並不完全是一場意外。」米夏優雅地重新端起一杯紅茶,卻無意間給了米提爾『迎頭一棒』。

「但報紙上面已經說……」

「有些調查的結果報道上沒寫出來。」米夏指了指報紙:「昨晚,有一些小孩子在谷料場群體鬥毆。不知他們做了什麼,觸動了谷料場的裝置,才導致了這一事件。……這個恐怕也不是真相。」

米提爾沒有說話,摸了摸還在紅腫的鼻子,抓了抓頭髮,或許還會有一兩絲的稻草藏在頭髮里。

「谷料場里的一些機械也在幾個星期前被人給修復了。」

兄長的言語讓米提爾的心臟一下子提了起來。

抖動的雙手抓起了面前的茶杯,移到嘴邊才發現茶杯里早已空空如也。

昨晚,自己一時逞能,向那位和藹的老爺爺炫耀了自己修復風車的『豐功偉績』。

現在——後患無窮!

忐忑不安之中,米提爾蜷縮著身體,將冒汗的雙手藏在了餐桌下,叉着手指夾在了膝蓋間。

保持着安分而奇怪的坐姿,米提爾試探著小聲問道:「哥哥,是什麼人修好了風車?」

「據說只是一個小孩子,和米提爾你年紀差不多的孩子。」

「這……應該…大概…不太可能吧。」

「很難相信,但這是事實。谷料場里的『印象水晶』中透出了一個孩子的身影。」米夏如實回答。「雖然只是一些模糊的片段,但可以確定是一個小孩子。」

『印象水晶』,米提爾讀到過它的原理。雖然說是水晶,但那其實是一種內部紋有特殊紋路的晶體。

『印象水晶』能對外界能量波動產生共鳴,並像印記一樣刻錄在晶體的內部。只要向水晶中灌注穩定能量,就能重現過去發生能量波動時的影像。

谷料場的那種風車,應該是將印象水晶裝在了齒輪的軸承里,用於記錄以及預警機械的異常運轉。

幾個星期前,修復風車時,自己用銀幣項鏈的懸浮魔法,將風車的部件拆卸、搬運、重新組裝。

魔法必然會產生能量的波動,自己的所作所為已被記錄在案。

更糟糕的是能量波動的紋理可以當做證據,和指紋一樣有法律效力……

『真是失算!』想到這,米提爾不禁后怕地打了個寒顫。

還好,沒有暴露名字,僅僅更具能量波動的紋理來找人,簡直是大海撈針。米提爾自我安慰中鬆了口氣。

「米提爾,猜猜看。這篇報道是誰寫的?」米夏興緻勃勃地吊起弟弟胃口。

「某個不被傳頌的吟遊詩人?」

噗!米夏噴出了口中的紅茶。弟弟的答案不假思索,也不着邊際。

「是我們的外祖父!他全權負責處理了昨晚的事件,並且他親自起草了這篇報告。」米夏放低了聲音:「也是他根據『風車是被人為修復『的可靠證據,得出了『事件是小孩子所為』這不靠譜結論。當然可能還有連我都不知道的隱情!」

「外祖父嗎?」米提爾又一次困惑地自語。

「我們母親的父親。」米夏的解釋異常平淡。

「我都沒見過啊。」

……

兄弟間的閑聊霎時沉默。

餐盤己經端上了餐桌。

米夏輕聲說道:「米提爾,開飯吧。美食總能讓人忘卻煩惱!」

說罷,米夏合攏雙手,閉眼祈禱。

米提爾沒有祈禱的習慣,只是隨手拿起餐桌上的一把湯勺,在紅茶的杯子上輕輕敲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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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示與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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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鋃鐺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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