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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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之都娛樂城招聘：
誠聘男女傳單員數名，要求年齡18至25歲，吃苦耐勞，形象好，反應快，會粵語優先，工資日結，待遇優厚。
有意者到威虎大酒店五樓面試（下午兩點——下午四點）。
周家華並不清楚什麼是傳單員，但他喜歡四個字：工資日結。
下午一點半。
五樓的電梯門差點讓應聘的人給堵死。周家華擠過人牆，在走廊的盡頭找到了衛生間。他在洗拖把的龍頭下匆匆洗了頭，扯一把衛生紙將頭髮擦乾，以指為梳，梳成四六分的髮型，整理好衣褲，跑回人牆處。
負責招聘的是一位性感的短髮美女。她穿黑色緊身彈力褲，紫色高領毛衣，牛仔小外套，左耳掛一個手鐲大小的耳環，年方二十齣頭，渾身上下卻給人一種成熟精幹的感覺。
招聘程序出奇的簡單：所有人排好隊，短髮美女好似一個女皇，她的目光快速掃過攢動的人頭，像風拂過麥田。她看上誰，就對他招一下手，這個幸運兒就像被皇上點名的宮女，榮耀地走出隊列，站到另一邊等待被臨幸，心中竊喜。
短髮美女招聘的原則完全是以貌取人。被她選中的二十名優勝者，基本上是這一群人裡面長相最好的，男女皆如此。
周家華入選了。
只要有一張身份證，晚上即可上班。
周家華感到幸福生活離自己很近了。
「婷姐，林總說讓你今天晚安排新員工上班。」一個穿白襯衣紅馬甲的女孩子跑過來對短髮美女說。
婷姐沒有說話，她雙手斜插在褲兜上，目不斜視，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
沒有被看中的人依依不捨地散去，被選中的分男女站成兩行，接受婷姐的訓話。
「你們知道傳單員是做什麼的嗎？」
紛紛搖頭。
「你們的工作主要就是幫客人遞投注單，換籌碼。工作呢，很簡單，但是人一定要醒目，不該說的話不要說。」婷姐掃視一周，接著說，「每天晚上七點半開始上班，凌晨一點半下班，新員工每天的工資40元，當天下班後到財務處去領。」
「公司不包吃不包住，每人發一套工衣，工衣費120元在工資裡面扣，所以你們頭三天是沒有工資的，都聽明白了嗎？」
齊聲答：「聽明白了！」
「我們娛樂城在哪都知道嗎？」
更齊聲：「知道！」
「好，就這樣，今天晚上六點半到夢之都集合。」
夢之都實際上是一個半公開的賭場。博彩方式類似於福利彩票的開獎，一個透明的大玻璃罩里放了十五個號碼球，下注前先用電動氣泵把號碼球乒乒乓乓吹亂，等下注結束，罩里伸出一根直徑略小於號碼球的空心管子，頂上一個號碼球，買中該號碼者即獲得雙倍賠率的獎金，如果頂出的號碼是8，則押注8號的可獲得8倍賠率的獎金。十元起押，上不封頂。操作簡單，計算方便，賭徒輸得爽利，莊家贏得痛快。
傳單員的工作就是將客人的下注單遞交到財務處，以及幫客人兌換籌碼。如果客人押中了，就幫客人去財務處領取賠金。做傳單員不需要文憑和技術，但正如婷姐所言，一定要醒目。必須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動作要麻利，腦子要清醒。
客人一邊喝酒飲茶一邊下注，他們填好下注單以後，如果舉起下注單超過三秒鐘沒有人響應，最近的傳單員就要遭到領班的斥責，犯錯三次者立即開除。如果客人的賭運好，可能給幫他傳單的服務人員一些小費，夢之都規定小費必須上繳，按三七開與公司分成，私吞小費者，立即開除。散播任何對公司不利的言論者，立即開除。
周家華在更衣室換好了工作服：黑馬甲，白襯衣，紅領結。鞋子和褲子是自備的，按要求是黑皮鞋和深色西褲。他容光煥發，滿懷激情，投入新工作。
周家華應該算聰明人，中學里得過好幾次市級物理競賽獎，成績一向不錯。之所以沒上大學，是因為他家裡實在太窮。讀完高二那年他決定出來打工，班主任周平和老師走了二十幾里路到他家做思想工作，臨走時幾乎要哭了。
但他很快發現，他原有的智商對於達到這裡所謂「醒目」的要求，絕非遊刃有餘。為了儘可能增加開注次數，夢之都很講求投注的效率，節奏相當快，所有的傳單員要像穿梭機一樣運轉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將客人的下注單傳達至財務處並如數領回客人的賠金，數目少了由傳單員賠付。如果押注時間結束后還有客人的單沒接，就是傳單員的過錯。如果客人填了單卻未能及時送達的那一次又碰巧號碼猜對了，傳單員的母親還可能會被客人大聲致以遙遠的問候。
看上去很美的差事並不輕鬆。
為了每天40元，為了「工資日結」，還有說不清為了什麼的原因，周家華要求自己以良好的精神狀態做好這份工作。
婷姐走路的姿態總是從容自信，輕重得宜，她薄施粉黛，香水雅淡。
大多數時候她坐在財務室的椅子上，半蹺二郎腿，身子微微后傾，她看著裡外穿梭的傳單員和緊張結算的財會，看到每個人都是那麼勤勉敬業，露出讚許的微笑。
她有時候會點一根香煙，隨意地吸上一兩口，走到門外看看街道或天空，再回來看看認真押注的客人們，氣質冷艷。
當財務人員實在太忙的時候，她也會過去幫忙。凡經她核算的賬目一定清清楚楚，絕無差錯，反應之敏捷，言語之利索，令眾人欽服不已。
周家華面對婷姐，有點像劉姥姥初見王熙鳳。儘管他知道自己身材適中，年輕帥氣，是許多打工妹心儀的對象，可是當他看到婷姐時，卻相形見絀,自慚形穢。
從小到大，他認識的所有女性，沒有一個像婷姐這樣的。她們像映山紅、像油菜花，像各種山間田野里常見的花兒，而婷姐對他來說，是一朵從未見過的奇葩。
這種女人，他以前只在小說和電影里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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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華並不清楚什麼是傳單員，但他喜歡四個字：工資日結。
下午一點半。
五樓的電梯門差點讓應聘的人給堵死。周家華擠過人牆，在走廊的盡頭找到了衛生間。他在洗拖把的龍頭下匆匆洗了頭，扯一把衛生紙將頭髮擦乾，以指為梳，梳成四六分的髮型，整理好衣褲，跑回人牆處。
負責招聘的是一位性感的短髮美女。她穿黑色緊身彈力褲，紫色高領毛衣，牛仔小外套，左耳掛一個手鐲大小的耳環，年方二十齣頭，渾身上下卻給人一種成熟精幹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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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髮美女招聘的原則完全是以貌取人。被她選中的二十名優勝者，基本上是這一群人裡面長相最好的，男女皆如此。
周家華入選了。
只要有一張身份證，晚上即可上班。
周家華感到幸福生活離自己很近了。
「婷姐，林總說讓你今天晚安排新員工上班。」一個穿白襯衣紅馬甲的女孩子跑過來對短髮美女說。
婷姐沒有說話，她雙手斜插在褲兜上，目不斜視，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
沒有被看中的人依依不捨地散去，被選中的分男女站成兩行，接受婷姐的訓話。
「你們知道傳單員是做什麼的嗎？」
紛紛搖頭。
「你們的工作主要就是幫客人遞投注單，換籌碼。工作呢，很簡單，但是人一定要醒目，不該說的話不要說。」婷姐掃視一周，接著說，「每天晚上七點半開始上班，凌晨一點半下班，新員工每天的工資40元，當天下班後到財務處去領。」
「公司不包吃不包住，每人發一套工衣，工衣費120元在工資裡面扣，所以你們頭三天是沒有工資的，都聽明白了嗎？」
齊聲答：「聽明白了！」
「我們娛樂城在哪都知道嗎？」
更齊聲：「知道！」
「好，就這樣，今天晚上六點半到夢之都集合。」
夢之都實際上是一個半公開的賭場。博彩方式類似於福利彩票的開獎，一個透明的大玻璃罩里放了十五個號碼球，下注前先用電動氣泵把號碼球乒乒乓乓吹亂，等下注結束，罩里伸出一根直徑略小於號碼球的空心管子，頂上一個號碼球，買中該號碼者即獲得雙倍賠率的獎金，如果頂出的號碼是8，則押注8號的可獲得8倍賠率的獎金。十元起押，上不封頂。操作簡單，計算方便，賭徒輸得爽利，莊家贏得痛快。
傳單員的工作就是將客人的下注單遞交到財務處，以及幫客人兌換籌碼。如果客人押中了，就幫客人去財務處領取賠金。做傳單員不需要文憑和技術，但正如婷姐所言，一定要醒目。必須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動作要麻利，腦子要清醒。
客人一邊喝酒飲茶一邊下注，他們填好下注單以後，如果舉起下注單超過三秒鐘沒有人響應，最近的傳單員就要遭到領班的斥責，犯錯三次者立即開除。如果客人的賭運好，可能給幫他傳單的服務人員一些小費，夢之都規定小費必須上繳，按三七開與公司分成，私吞小費者，立即開除。散播任何對公司不利的言論者，立即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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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華應該算聰明人，中學里得過好幾次市級物理競賽獎，成績一向不錯。之所以沒上大學，是因為他家裡實在太窮。讀完高二那年他決定出來打工，班主任周平和老師走了二十幾里路到他家做思想工作，臨走時幾乎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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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姐走路的姿態總是從容自信，輕重得宜，她薄施粉黛，香水雅淡。
大多數時候她坐在財務室的椅子上，半蹺二郎腿，身子微微后傾，她看著裡外穿梭的傳單員和緊張結算的財會，看到每個人都是那麼勤勉敬業，露出讚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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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華面對婷姐，有點像劉姥姥初見王熙鳳。儘管他知道自己身材適中，年輕帥氣，是許多打工妹心儀的對象，可是當他看到婷姐時，卻相形見絀,自慚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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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一邊喝酒飲茶一邊下注，他們填好下注單以後，如果舉起下注單超過三秒鐘沒有人響應，最近的傳單員就要遭到領班的斥責，犯錯三次者立即開除。如果客人的賭運好，可能給幫他傳單的服務人員一些小費，夢之都規定小費必須上繳，按三七開與公司分成，私吞小費者，立即開除。散播任何對公司不利的言論者，立即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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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華應該算聰明人，中學里得過好幾次市級物理競賽獎，成績一向不錯。之所以沒上大學，是因為他家裡實在太窮。讀完高二那年他決定出來打工，班主任周平和老師走了二十幾里路到他家做思想工作，臨走時幾乎要哭了。
但他很快發現，他原有的智商對於達到這裡所謂「醒目」的要求，絕非遊刃有餘。為了儘可能增加開注次數，夢之都很講求投注的效率，節奏相當快，所有的傳單員要像穿梭機一樣運轉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將客人的下注單傳達至財務處並如數領回客人的賠金，數目少了由傳單員賠付。如果押注時間結束后還有客人的單沒接，就是傳單員的過錯。如果客人填了單卻未能及時送達的那一次又碰巧號碼猜對了，傳單員的母親還可能會被客人大聲致以遙遠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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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每天40元，為了「工資日結」，還有說不清為了什麼的原因，周家華要求自己以良好的精神狀態做好這份工作。
婷姐走路的姿態總是從容自信，輕重得宜，她薄施粉黛，香水雅淡。
大多數時候她坐在財務室的椅子上，半蹺二郎腿，身子微微后傾，她看著裡外穿梭的傳單員和緊張結算的財會，看到每個人都是那麼勤勉敬業，露出讚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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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他認識的所有女性，沒有一個像婷姐這樣的。她們像映山紅、像油菜花，像各種山間田野里常見的花兒，而婷姐對他來說，是一朵從未見過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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