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無處可逃
當倚在車前等待的三七扭過頭來，一抹銀色俏麗瀰漫在雙眸中。他微微站直，注視那份裊娜步步靠近。
林閬身穿一件銀色禮服長裙，香肩鎖骨在一字領間展露無遺。纖弱的手臂上纏繞盈盈素紗，細腰處嵌鑽在光暈下熠熠生輝。
「三七，扶我一把。」
眼前人長發挽起，明亮的眼睛楚楚動人，兩鬢幾縷垂絲平添嫵媚。三七凝眸，緩緩伸出手。
林閬坐在車裡深呼一口氣，對開車的三七說到：「我穿了一雙八厘米的高跟鞋，你今晚一定要和我寸步不離，要是我摔了還能攙住我。」
三七嘴角上揚，「好。」
林閬踏實很多，心中默默跟一句：萬一遇到那個兇惡男人，你也能保護我。
「木頭怎麼沒來呀？」
「他在山莊幫忙，今天賓客比較多。」
林閬明白地點點頭，伸出手欣賞管寧為她新做的漸變色指甲。想到即將抵達之地，又心生些許擔憂。
車子停靠在湖畔，林閬被三七扶下車。臨近夜幕時分，遠處燈火通明，富麗堂皇。莊嚴如古堡般的房子高排而立，華麗紅毯長長鋪就在草色中，兩邊是鮮艷的月季花海。
林閬挽住三七的胳膊，小心地邁步向前。剛來到大門口，木頭飛奔出現，一臉驚喜：「小林姐你今天太美了！」
木頭一改平日隨性花哨的穿著，直挺正裝穿在身上，精氣神十足。林閬靦腆一笑。
「走吧，我帶你進去。歡迎來到刺玫山莊！」木頭誇張地伸手介紹。
噴泉水柱一衝飛空，在絢麗燈暈里分散成無數細珠。提琴演奏者動情投入，光影在他們的身上變幻出無數音符。各色月季花裝點在擺滿美酒佳肴的長桌上。在這如夢似幻中，衣著高貴的男女們舉杯交談。
「小林經理，還記得我嗎？」說話聲將林閬目光拉回，她看到了眼前的人，「張揚？」名字脫口而出，車上印象頗深。
張揚笑著拍了一下木頭的肩膀：「願賭服輸，錢拿來吧！」他一邊接過木頭不情願掏出的錢，一邊對林閬解釋：「這小子說你肯定不記得我們了，我倆就打了個賭。我就說么，咱們都是坐一輛車回來的！」
「改天我一定贏回來。」木頭不甘心道，然後拉住林閬：「走吧，虹姐在裡面等著。」
林閬在木頭帶領下走進了輝煌氣魄的廳堂，水晶燈盞迷離耀眼，牆壁上掛滿金絲紗幔，柔軟的羅紋地毯遍鋪地面。
虹姐一身復古蘇木綠禮服，精妙的v領襯出優雅風韻。她正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碰杯談笑，聽到手下稟告後轉過身來，向林閬露出明麗笑容。
「虹姐。」林閬接過虹姐遞給自己的香檳杯，聽虹姐誇讚道：「這件禮服很適合你。」
「謝謝虹姐。」管寧下午講起，禮服是虹姐親自為她挑選的。
虹姐與她碰杯，語氣親和：「今天就當認下門，以後可以隨時來山莊玩。」
「好的。」林閬心裡溫暖，望向四周不由地讚歎：「這裡好美啊！」
虹姐將她抿住嘴角的碎發撩開，對她身後的三七囑咐：「照顧好林閬。」三七點頭會意。
正在這時，大堂所有人向門外走去。虹姐拉起林閬的手：「跟我來。」
人群擁簇處，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白髮滿頭，堅毅的面龐含有歲月痕迹。在他的身後，站著兩個挺拔的年輕男人。
左邊男人西裝得體，靜默而立儼如貴族紳士。而右邊的男人，深紫色燙金襯衫隨意穿著，神色散漫冷漠。
是他！林閬心一驚，他舉起的手掌再次出現在眼前。林閬手不自覺一縮，虹姐拉緊她的手定心一笑，然後將她帶到了輪椅男人的面前。
「戚大董事長，你終於來了。」虹姐故意怪聲道，「作為晚會的主角，卻最後一個到場。」
戚長誠在國外康復治療，前幾天剛回國，今天是梁虹專門為他舉辦的接風宴。
「虹姨好。」戚洺言和戚洺聞低頭問好，梁虹投之一笑。
「腿腳不靈便，沒辦法。」戚長誠笑說。他注意到梁虹拉著的女孩。
「給你介紹下。林閬，前不久就是她救了我一命。」虹姐聲音清亢動聽，似乎是在向所有人介紹。
瞬間，無數目光投向林閬。林閬渾身不自在，手足無措，只得尷尬一笑打招呼：「您好。」
戚長誠深暗的眼睛看向林閬，面龐閃現意味不明的笑意。
「各位，晚會開始！大家隨意！」虹姐一手拉著林閬，一手舉起酒杯敬向眾人。
提琴手拉動琴弦，悠揚曼妙的音樂縈繞會場。虹姐放開了林閬的手：「讓三七帶你轉轉。」她推動輪椅走進大廳。
林閬退至一旁，看人群散去。這時，高大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戚洺聞冰冷雙目看向她的眼睛。林閬嚇了一跳，匆忙低下頭，伸手拽住旁邊三七的衣角。
「走吧。」一起來的那個男人對他道。戚洺聞轉頭，隨之向裡面走去。
等他的背影走遠，林閬長舒一口氣。她抬起頭，發現周圍若有若無的目光向她看來。
「三七，這裡有沒有比較安靜的地方啊？」
三七抬眸想了一瞬，「跟我來。」
他們穿過香檳美酒的長桌，繞過樓廳向旋轉樓梯走去。三七說到：「二樓有休息室。」
「好！」林閬欣喜，在三七的攙扶下踏上樓梯。二樓大廳空曠明亮，皮革長沙發擺在印花方毯上。林閬滿意地坐下來，欣賞茶几上的雕紋檯燈。
三七俯下身為她整理好裙擺，起身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兒，兩個服務生端著點心飲品送過來。
「三七，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呢？如果現在走，會不會太不給虹姐面子？」
林閬吸了一口果汁，轉身問三七。然後，她看到了從三七身後走來的——戚洺聞。
林閬迅速站起來，剛要拉著三七離開，被來者攔住去路。
戚洺聞伸手扶住牆壁，林閬無法向前。戚洺聞扭頭對三七道：「去樓下給我端一杯酒。」
三七開口：「我聯繫……」他話還沒有說完，被戚洺聞一拳打在臉上：「聽不懂我說話嗎？我要跟你們林經理，單獨聊聊。」
他看著林閬的眼神猶如豹子盯著獵物般銳利凝重，林閬瑟瑟發抖，一臉求救地望向三七。
戚洺聞見三七腳步不動，語氣狠厲：「你知道後果。」三七垂眸，拳頭鬆開對林閬說：「我馬上回來。」
林閬難以相信，面龐布滿失望。
三七一邊快速奔下樓一邊撥打電話。
戚洺聞步步緊逼，林閬步步後退。他向她伸出了手，林閬本能地扭頭躲閃，被他摁住下頜。
「你很怕我？」戚洺聞手指撫摸著林閬的面龐。
整個大廳寂靜空闊，回蕩著戚洺聞的聲音。林閬點點頭，又顫抖地搖搖頭。
戚洺聞放下了手，臉上表情莫測不定。林閬趁機從他手臂下逃出來，準備向樓梯跑去，不料被戚洺聞閃身攔住，一把將她抵在牆上。林閬來不及驚呼便被他扼住雙臂，嘴唇覆上火燙。
在林閬往昔日子裡，曾幾次設想過初吻的逢遇。她認為等到自己足夠有勇氣，便能鄭重地交託所愛之人，但絕對不是現在的境況。眼前這張離得很近的面龐布滿狠戾，自己的唇被用力咬磨似乎要皮開肉綻。林閬拼盡全力卻動彈不得，遭受屈辱的無力和絕望充斥心頭。
戚洺聞幽暗眼眸閃過猶疑，淚水沾染在他的面龐，好似融化冰霜的炭火般灼燙。他放下了撕扯她衣服的手，停止蠻橫的親吻，想要看穿她眼睛深處是何模樣。
林閬得到了一線生機，使勁向那伸出的堅硬手臂劃下抓痕，趁其不備拚命跑向前方。她扭了一下腳還是咬著牙往前沖，儘管不知前方是否有生路。高跟鞋在大堂走廊發出清脆的聲響，身後緊跟著沉穩的腳步聲。
一個天台躍然眼前，朦朧月亮垂掛夜空。林閬彷彿看到了生路，衝天噴泉就在眼前，琴聲歡笑聲變得清晰。她沖向欄杆處剛要朝樓下呼救，措手不及間被人攔腰抱起，坐在了冰涼的護欄石面上。
夜晚的風繾綣吹過，林閬的銀色裙擺在夜色下流光閃爍。提琴聲樂戛然而止，正談笑飲杯的樓下眾人紛紛向天台注目。
三七趕到時，林閬正被戚洺聞抱在石欄上，他小心上前，被戚洺聞回頭狠絕的一眼定住。臨安帶人來到天台，保安們不敢向前。
「聞少。」臨安喚道。戚洺聞扭過頭看向一臉擔憂的眾人，忍不住戲謔：「別怕，我只是和她玩玩。」
戚洺聞的呼吸和喘氣在耳邊清晰無比，林閬的腰被他胳膊攬住，雙腿懸空。她身體顫抖，眼眶晶瑩。戚洺聞一手在她的腰畔遊離，另一隻手拂過她的額頭，拂過滴淚的睫毛，停在她失色的唇上。
「你說，我要是輕輕一推，你會變成什麼樣呢？」
林閬面色蒼白，腳上一隻高跟鞋掉落下樓。樓下大堂湧出更多的人。虹姐、戚長誠都出現在樓下。
「暈！是小林姐！」正在和昊子吸煙的木頭注意到了天台那抹銀色身影，而她的身後站著那個瘋子戚洺聞。木頭匆忙飛奔過去。
所有人圍聚在場地上。戚長誠望向天台怒聲咆哮：「你在做什麼！」虹姐臉上表情變幻不明。
噴泉起伏而上，光珠奪目晶瑩。戚洺聞觸碰林閬閃光的耳墜，嘴唇附在林閬耳畔：
「這是你想要的嗎？」
林閬覺得自己受到極盡侮辱，所有自尊轟然倒塌。樓下各色目光指指點點，夜空朧月夢幻唯美。她心空了下去，扶住欄杆的手放開，就要向樓下躍去。
眾人一陣驚呼。天旋地轉間，林閬感覺腰被人使勁拉住，猛地摔在溫暖的懷裡。她睜開眼，卻是戚洺聞錯愕憤怒的面龐。
三七和臨安衝上前將林閬扶起來，林閬雙目失神，全身冰冷。三七脫下外衣為她披上，將她小心地抱起離開天台。
戚洺聞坐在地上，懷中溫度消失。她髮絲殘留的余香仍在衣襟上，手臂上的指甲抓痕清晰。戚洺聞大笑起來，面龐由訝異恢復冷漠。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是為了虛榮金錢走進這裡的女人嗎？如果是，剛才了無生機的眼睛和那決絕的一躍，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