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渡靈
「小慈，你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你最後還有什麼心愿？姐姐都會滿足你！」穆清茹眼裡帶著未乾的淚痕，無限憐憫地望著坐在綠色的五芒星法陣中的靜靜等候的小慈。
原來，在小慈與林志成回來之後，穆清茹將小慈其實已不在人間的事實告訴了她，而且婉轉地向她表達了今天將是她停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天，她將會被送往她該去的世界。意外地是沒有想象中的震驚與掙扎，也沒有留戀與不舍，小慈表現出了與本身的年齡不相符的淡定，坦然的接受了一切，或許是因為對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麼再值得她牽挂的東西，那一副無比輕鬆的表情反而讓眾人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心酸。
「姐姐，在那個世界里，我能見到我的媽媽嗎？」小慈歪著頭有些俏皮的看著穆清茹，充滿童真的小臉上看不出一絲對離開塵世的恐懼與不安，一雙大眼睛里閃爍著無限期待的目光。
穆清茹輕輕地咬著嘴唇不斷地顫抖著，一雙妙目之中閃爍著點點淚花，她輕輕地低下了頭，不敢正視小慈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沉默了許久，才用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輕輕地說了聲「會的，相信小慈一定會在那邊找到最愛的媽媽的……」話未說完，雙目中忽然熒光一閃，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撲簌簌地滑落下來。
「姐姐，你怎麼了？」看見穆清茹忽然流下了淚，小慈似乎很著急，立刻站了起來，好像是想要走過來為穆清茹擦去眼淚，可試了幾次，都沒能走出那個綠色的五芒星法陣，只能焦急地站在法陣的最邊緣處，用稚嫩的童音喊著：「姐姐，別哭，小慈不讓姐姐哭，姐姐是小慈見過最漂亮的姐姐，哭就不漂亮了，我要看姐姐笑！姐姐你笑嘛！」
穆清茹咬緊了嘴唇，趕緊用手輕輕擦去了臉上的淚水，深深的呼吸了幾下，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只是那笑容中依舊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淡淡的哀傷。
看到穆清茹不再流淚了，小慈這才又恢復了那天真無邪的笑容，乖乖地坐回了法陣的中心，輕聲地對穆清茹說：「姐姐，這幾天是小慈最快樂的日子，小慈會永遠記住的，小慈好喜歡看姐姐跳舞，姐姐能最後再跳一支舞給小慈看嗎？小慈怕到了那邊就再也看不到了……」
穆清茹心猛地一顫，好不容易壓抑住的悲傷一下子又涌了上來，鼻子一酸，眼淚竟似馬上又要流了出來，連忙用雙手捂住臉轉過身，用哽咽的聲音回答著：「好，小慈等等姐姐，姐姐要跳一隻最美的舞給小慈看！」邊說邊不住的用手擦拭著眼眶，說完便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輕輕地關上了門，拉下了玻璃隔牆上的百葉窗……
「哥哥，你要照顧好姐姐，不能再讓他哭哦！」小慈轉過身，小大人般地對始終在一旁默默不語的明鋒說道。方明鋒靜靜地望著法陣中的小慈，輕輕地點了點頭。小慈沖著明鋒調皮的一笑，又轉頭望向了縮在角落裡的林志成，「膽小哥哥！」小慈叫了一聲，林志成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抬頭望向法陣中的小慈，他現在經過穆清茹施法，已經能看得見小慈的真身，也聽明鋒轉述了小慈可憐的身世，此時對這個小姑娘真是又憐又怕。
「膽小哥哥，不許在欺負姐姐哦，如果我知道你又欺負姐姐，就算到了那邊，也會回來找你的！」林志成聽著心中一陣惡寒，刺還尚未拔盡的屁股又開始隱隱作痛，忙撥浪鼓似地搖著腦袋保證著：「不會,不會……」
三人正在交談著，卻看見穆清茹辦公室的門被慢慢的推開了，穆清茹優雅地向著眾人緩緩走來，方明鋒望著緩步而來的穆清茹竟是痴痴的看得呆了，此時的穆清茹顯然是經過了一番梳洗，本來微微有些散亂的青絲已被梳得整整齊齊，柔順地披散到腰際，隨著步履而有節奏地輕輕波動，如同流動著的黑色的瀑布，清秀的小臉上眉目如畫，淚痕早已不見了蹤影，吹彈可破的肌膚如凝脂一般的順滑，略施粉黛之後，顯得更加楚楚可人，一襲勝雪的白衣包裹著曼妙的身材，一條寬大的海藍色絲帶在腰間纏繞了幾圈后在背後結成了一隻美麗的蝴蝶，兩條飄帶在身後隨風而擺猶如翻滾的細浪，看起來有些像日本的和服，只是下擺略短，堪堪過膝，露著兩截白玉般無暇的小腿和一雙精緻的玉足，整個人遠遠看去就如一支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如此脫俗，竟似不帶一絲一毫的人間煙火味道，明鋒雖未見過什麼凌波仙子，但就算真有，估計也難出其右。
穆清茹緩緩地走到法陣前，望著陣中的小慈，嘴角一彎，露出一絲甜甜的微笑，向身體兩側平身出雙手，緩緩地在原地轉了一圈，猶如一隻飛舞的蝴蝶，輕柔地問：「小慈，姐姐今天漂亮嗎？」
小慈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獃獃地望著穆清茹，情不自禁地發出了「哇」的一聲驚嘆，緊接著小手連拍，興奮地叫著：「姐姐，你今天真的好漂亮哦，就像媽媽講的故事中的仙女一樣！」
穆清茹莞爾一笑，無比愛憐地對小慈說道：「小慈，姐姐要開始跳舞了，這支舞是專門為小慈你跳的哦！」說完，玉臂輕揮，指尖在空出劃出了優美的弧線，腳步輕移，身體猶如落霞流雲一般輕柔地旋轉，飄逸、清雅，飄逸得猶如漫天輕盈的雪花，清雅得就像步步生蓮的仙子，穆清茹繼續跳著，清顏白衫，青絲墨染，身姿百轉，若仙若靈，朦朧之間，彷彿有一副副清幽的畫面不斷地在眾人的腦海中浮現，似乎看到那山間的明月，霧裡的青峰，聽見那深澗流水，古剎晨鐘，讓人放下了一切的情仇愛恨，忘記了所有的困苦煩憂，心中漸漸變得一片祥和，猶如止水一般的寧靜。
隨著穆清茹的輕步曼舞，漸漸地，一條條綠色的靈絲從她腳下的地面破土而出，漂浮在半空之中，如同有生命一般，輕柔地圍繞著穆清茹，閃爍著幽幽的熒光，起伏流轉，如霧如幻，竟似是在為她伴舞，而此時穆清茹的雙目之中卻是閃現出了點點的淚光……坐在法陣之中雙手托腮，靜靜地欣賞著舞蹈的小慈，忽然感到頭頂處閃現一道柔和的綠色光柱，緩緩地把自己擁抱在其中，讓她感到無比的溫暖。大概是知道自己離開的時間就要到了，小慈慢慢地站起了身，有些眷戀般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想多留下一些對這個世界的記憶。穆清茹身邊飄蕩的靈絲漸漸地匯聚在她的腳下，輕柔地拖著她慢慢地向半空中升去，隨著身體的漸漸升高，小慈的身形也漸漸模糊，只依稀留下了一個淡淡的身影……
小慈最後望了一眼雙目含淚的穆清茹，嘴角擠出了一絲調皮的微笑，輕輕地向眾人揮了揮小手，似乎是在說再見，就在小慈的身影即將消失在眾人眼前的時候，眾人透過有些潮濕的雙眼，朦朧的看見在那淡淡的綠光之中，依稀出現了一個年輕婦人的身影，那婦人臉上洋溢著無比幸福的微笑，向著空中的小慈緩緩的張開了雙臂，無比慈愛地將其緊緊地摟在了懷中……「媽媽，我回來了……」隨著一聲甜甜的童音，小慈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綠光之中，那道綠色的光柱也是猛地一閃，發出了耀目的光芒，隨後，光芒漸漸暗淡了下來，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辦公室里的一切又恢復如初，靜靜地放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小慈，一路走好……」方明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在心中默默地祈禱。
「如果真的有輪迴，來世一定要幸福地長大，不要再玩茶杯，不要再玩仙人掌……」林志成一邊默默地想著，一邊伸手悄悄擦了擦濕潤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