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幸福女人 4
冰蘭耳邊都是議論聲,不一會兒，那群人全部被帶走。後來廠子出了告示，對這次大家的都給與了處分，並開除了十二人,其中包括黃毛。眾人鬆口氣，有這些人在，總怕哪天動手傷及自己。
學習期間是很無聊的,尤其晚上。來的人都是二十左右，正是青春期，人們開始串門打撲克，冰蘭被拉著偶爾去男宿舍,偶爾跟隔壁的擦娘娘。好在時間不長,學習終於結束。大家鬆口氣，終於有頭了！
坐上火車出發，兜里揣了這月的工資,一百二。聽說到了目的地還有補貼。興奮的人們又把撲克拿出來日夜奮戰。各車間的一般都安排在一起,所以冰蘭與相熟的幾個分開了。沒有熟人，本就對玩牌沒興趣，乾脆抱了一本書看。
馬燕叫了她幾次不動后,就不再叫了。冰蘭模樣太過一般，應該說屬於中下等,幾乎不在大家關注範圍。倒是落得個清凈。「你是董冰蘭吧？」看書入迷的冰蘭被一道男聲打擾。
抬頭一看,是車間帶隊的技術員王志成,冰蘭放下書站起來道「是」
「坐吧,就看你在看書，看的什麼書？」
「隨便在書攤上買的舊書」冰蘭看他沒走的意思，往一旁讓了讓，這個幾個車廂都是他們車間的人。
王志成拿起她的書翻了翻，「中醫？你怎麼喜歡看中醫？」
「自小身體不好，看看書有沒有辦法調理，最好是食補的那種。」
「你還真有意思，苦口良藥帶講的，你倒是想把身體吃好了「王志成笑道，他是從農村出來的，經過努力考上中專，畢業正好這裡需要他們專業的人就分配到了這裡。對於面前樸實安靜的女工他不討厭，自己喜歡看書，難得遇到一個喜歡看書的，不然一路很無聊，尤其那幾個女的喜歡跟他聊天。
可惜這個看的是醫書，如果是世界名著還能討論一下。「你是縣城的？」王志成看冰蘭怎麼也不像是縣城的人，縣城的人自帶著優越感，氣質和談吐與農村出來的有著明顯差別。
「不是，我家就是村上的」
「你怎麼會考工？」他記得這次招工主要面對的是非農業戶口人，農業戶口的就是本地人。廠子佔了人家的地，村上到了年齡的都可以進廠上班。俗稱佔地戶。
「我媽是下鄉知青，我們轉了非農業，所以有機會考工」
「哦，是有這樣的，我們村也有。怎麼沒參加高考？」
.......兩人坐一起談了一會兒，冰蘭感覺自己被對方家底問了個仔細。正不知道怎麼打發了這人，看到兩人聊天，又有兩人過來，冰蘭記得兩人一個是子弟胡月蘭，她爸爸是車隊的司機。一個是佔地戶張志紅，兩人拉手笑著跟王志成打招呼。
「王哥怎麼不跟他們打牌？」胡月蘭道。
「沒啥意思，你們不玩了？」王志成看兩人過來起身道。
「歇會兒，王哥看我們來怎麼走啊？」
「你們聊，我去看看他們，別打著打著動手」人已經到了過道。冰蘭從胡月蘭眼裡看到了失望，隨後眼帶著厲色看冰蘭：「你跟王技術員很熟？你們聊什麼著？」
冰蘭看了眼藏不住心思的胡月蘭道：「他問我怎麼考的工？因為我是農村來的」冰蘭覺得新環境下還不適宜樹敵。這樣沒心眼的最好少惹，主要是她沒工夫應付無聊的人。
胡月蘭臉上笑容真摯起來：「對啊，你怎麼考的工？廠子沒招農業戶口」
「我媽是知青，給我們轉了戶口」
「哦」胡月蘭有些同情些看了眼小豆芽般的冰蘭，從見到這人到現在就是穿工作服。由於工作服肥大，整個人越發顯得消瘦。好像比剛來長了點肉，聽說有一次一頓吃了三個饅頭。看來家裡一定很困難。
這人就是同情弱者，兩人坐下跟冰蘭聊起來。都是一些沒心沒肺的，冰蘭倒是喜歡聽張志紅說村上的事。這裡是漁村，整天與魚蝦打交道。土地鹽鹼，糧食蔬菜都靠外面拉，就是吃口白菜也要用鹹魚去換。
「以前我爸爸他們出海回來那螃蟹都是成筐成筐的抬下來。各個都那麼大個」說著用手比劃了一下，就連冰蘭看著都咽口水。「我們都是吃大後退，就那塊肉多。滿蓋的黃，肥著呢！」渤海灣的螃蟹很有名，味道非常好。
冰蘭上輩子來過，買一隻海蟹好幾百，兩千塊只買了四隻（不要懷疑，純野生夠個的螃蟹有市無價。有想送禮的都是跟船老大提前預定。外面那些便宜螃蟹都是養殖的，不是一個層次）當時她都心疼，原來還有這種時候？
「那剩下的呢？」胡月蘭問道。
「糟醬啊，我們家家都做海鮮醬，螃蟹醬，蝦醬，魚肉醬。現在螃蟹少了也不貴，一塊多錢一斤，皮皮蝦一塊三斤。你們誰要買了就找我，我家有船，包你們吃好的。」張志紅說起來停不下，冰蘭倒是很有興趣。
「我們能上船上去買嗎？」
「不行，船上不讓女人上，說是不吉利。貨到岸上你們就可以買了，初一十五中午的潮，算好時間就去。保管都是新鮮貨，可惜我們來大連了，不然我帶你們去買」
「大連也是港口城市，我們去的大化離著海邊也不遠。聽說大連的海參最有名，就是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吃得起」冰蘭道。
「等下我去問問王哥」胡月蘭馬上來了精神，冰蘭無語。旅途很快結束，所有人住進了招待所，三人一房間。冰蘭與張志紅和齊娜分到一起。齊娜也是從下面來的，她媽一樣是知青。這次分房本著一個車間分在一起。所以冰蘭與曹敏和關艷芝分到了不同樓層。
張志紅心裡再不願意也沒辦法，好在和胡月蘭住隔壁。來了才發現，整個招待所住的都是三源的人，還有上批來的。本以為大化離著大連很近，原來還是不在一起。也是一個化工廠怎麼可能與城市相鄰？
住宿吃飯學習進工廠。他們這批人佔地戶的人很多，他們能有初中文化的就算高材生了。冰蘭真的了解了什麼是沒有素質，剛來還節制一點，後來那就是放著性子胡鬧。至於怎麼胡鬧，簡單說就是胡吃、胡喝，大聲喧嘩，肆意妄為。
據後來了解，這些人手裡都有錢，別看人家沒文化，就是有錢。前幾年開始海聯灣（三源佔地位置）就開始大面積養蝦養蟹。本地人無論大小都可以拿著抄子去鹵池子撈紅蟲和鹵子，這些都是蝦苗最愛吃的食物。
此地鹽鹼，家家門口都有水坑。而這些坑裡就有紅蟲、鹵蟲、鹵子。守著家門口就能賺錢。但家門口的量畢竟有限。外面卻很多，所以大家經常結伴去撈。撈了便賣，回來各個懷揣著錢。
這些東西隨著蝦的價格不斷走高，紅蟲鹵子的價格也高。大人孩子撈了賣錢，孩子大了或者家裡不缺錢的都不會要孩子的錢。
張志紅不算有錢的，但手裡據說也有幾千塊。對於每月只有一百多塊收入的其他人，這些人就是土豪，大款。所以這些人花一兩塊錢買罐頭，買啤酒，買五毛一瓶的汽水就是小菜。喝酒喝多了就有人在樓道里耍酒瘋。
隨著一聲玻璃的破碎響，外面稀里嘩啦又是響聲一片。不用去看就知道有人開始耍酒瘋摔瓶子了。齊娜皺眉：「你說這些人怎麼就沒一點素質」
冰蘭笑笑：「你就當聽音樂，不然也怪無聊的」
「這哪是音樂，簡直是噪音！你還無聊？我看你書不離手，怎麼就那麼好看？能看病了沒？」
「不看書幹啥？我又不喜歡玩牌，更沒他們有實力閑逛」
「你都把工藝圖畫下來了？這些儀錶閥門符號位置好難記！」齊娜拿著一支筆在一張紙上畫著整個廠子的工藝流程。這是他們現在學習的內容，估計等幾天就要真正實習了。
整個廠子很大，三源生產的是純鹼，與大化一樣。所以他們來這裡實習。冰蘭這幾天跟隨帶隊參觀了整個化工廠，一切都顯得那麼笨重巨大。廠房機器轉動聲震耳欲聾，到跟前幾乎聽不到人說話的聲音。
三十多米長，直徑三米多的笨重傢伙就在那兒轉動。帶動它轉動的電機加上底座比她還高。一切都顯得人是那麼渺小。但操作室乾淨整潔的環境和滿面牆上的儀錶數據閃動又是那麼讓人覺得高深。
她去過自己將要工作的車間，基本上是整個環節最重要的一環——生產純鹼。轉動的皮帶，運轉的設備，巨大的轟鳴，炙熱的溫度，不管在哪個位置，她都沒覺得有什麼好的地方。
「嗯，差不多了，等上班與實際相結合一下應該更容易懂。」
「你說你這腦袋長得，怎麼就這麼聰明？可惜了你的腦袋，怎麼就沒去參加高考？」齊娜與冰蘭相處后，漸漸喜歡上了這個不起眼的同事。
「呵呵，命吧！」
張志紅經常不在，屋裡基本上就她倆。看到窗台上那一排空的罐頭瓶，兩人不禁搖頭。再聽樓道里傳來撒酒瘋的哭號和車間主任嚴肅的呵斥聲，兩人表示無奈。他們倆都是高中畢業生，而與他們一起工作的卻大字不識幾個。
這讓他們心裡多少有些不平衡，當然主要是齊娜。在背地裡沒少抱怨，「你說這算啥事？咱們可是堂堂高中畢業，卻跟大字不識的文盲在一起上班，還拿一樣的錢？你心裡舒坦不？」
「沒啥不舒坦的，別去看他們，想他們。如果讓你選，你難道不願意來這裡嗎？你覺得高中畢業能來國企虧得慌嗎？」冰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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