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幸福女人 3

海藍倒是沒想到少話的妹妹今天說了這麼多。道：「轉為正式老師最好的就是考上師範,我要不是孩子小，今年就跟著考了」

「怎麼你們也可以考師範？」

「跟你們考的不一樣，帶有函授性質的，也有生活費。就是要上兩年,不過離著家不遠，二十里地。就怕孩子離不開」

「小外甥已經一周多了，明年應該離開手，大姐就是為了以後也要考,當老師很好。兩個大假期什麼幹不了？」

「行,回頭我跟你姐夫說說，出去了把自己照顧好」海藍塞給了她三十塊錢,「給自己買件衣服吧,到外面跟家裡不一樣」

冰蘭從姐姐的身上感受到了真摯的關懷，錢她收了,以後會加倍補償。她知道海藍的日子過得很緊吧，小外甥的奶粉錢就是不小的開支。

終於在高考的第二天，冰蘭帶上行禮坐上票車去了一百多里地的工作地方。沿海的風帶著鹹味,車越走越是荒涼，眼看著看不到莊稼，看不到村莊,看不到綠樹成蔭,只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水面。海鷗飛翔,水天一色。

冰蘭的心隨著外面也涼了起來,好偏僻！是不是附近連人煙都沒有！終於看到房子了,過了滿是魚腥味的漁村，然後是停泊了無數船隻的海口。過了進出海口，終於看到在一片荒蕪上面建起來的一片建築物。微微高聳的煙筒，說明這裡是工廠了。

下車一打聽，車站距離工廠還有三四里地。早知道還不如讓爸爸送來，冰蘭這個後悔。正發愁間，聽到有人喊她。「董冰蘭，這邊」冰蘭一看，原來車站大廳等著十幾個帶著行禮的人。一看年齡和帶的東西就知道是新工報道。

張浩然朝她招招手，過來幫她拎了一個大行李包。「怎麼剛來？」

「你們早來了」

「比你早到一班車，馬燕他們上一批已經走了，廠子一會兒來車接咱們」

冰蘭鬆口氣，把行李往他們那群人跟前放了放。一個女生過來跟她打招呼。「你也是新工？」

「對，你是哪兒來的？」冰蘭覺得上班就不能太孤僻了，要與人交往。

「孫雙坨，你呢？」

「董莊子（董家莊人對外稱呼董莊子），咱們離得不遠。」.......兩人隨後三人五人，一群人慢慢熱絡起來。一群這麼大的小青年，不聊天幹啥？車來了，眾人上車，居然還是一輛中轎。裡面座位舒適乾淨，眾人對未來充滿期待。

下車有老工人幫著運行里指路，帶著報道，分單位，然後找宿舍。冰蘭感到了這時代的質樸和純善。別人跟老公工人攀談套近乎，冰蘭只是默默跟著，她依然不善言談。

制鹼車間，一聽就是生產車間。冰蘭在報道處看到少說也有七八個單位吧？怎麼自己就分到了生產第一線？自己可是考了第一名的！心中有疑問，卻沒問出來，問誰？都是辦事的，不是管事的。

「冰蘭，你分哪兒了？」馬燕跑過來問道。

「制鹼車間，應該是生產車間吧。你呢？」

「我分到水處理，輔助車間」馬燕高興道。「走吧，去看看你分到哪個宿舍了？」

宿管處，冰蘭看到117的時候一點不意外，117，與水房衛生間對門。馬燕眨巴著眼睛，有些無可奈何，偷著跟冰蘭道：「你可能不知道，跟咱們招工同批次的還有一批子弟，也有二百人，都是籌建和前幾批來的老工人帶來的子女。

他們跟咱們同樣考，咱們考的是高中知識，他們是初中，而且還都加分了。所以——」馬燕挑挑眼，不言而喻。好單位都給了子弟。這個冰蘭理解，但是宿舍呢？難道子弟也住宿舍。

好像看出她的疑問，馬燕苦笑：「你啊別太死心眼了，也別較真。前幾批來的很多是附近咱們縣的，這次考來的多少拐彎也能找到一倆熟人。這年頭誰有人不用？」馬燕沒再接著說，好想知道自己說多了，馬上停住嘴巴，說是有事便離開了。

冰蘭長長出口氣，跟水房廁所對門沒啥，又不單單是自己。放了行李，宿舍已經來了兩人，被褥都鋪好了，給自己留了一個把門的位置。一個宿舍三人，更衣櫥一人一大一小。這比上高中時候強多了。

冰蘭還算滿意眼下的條件，剛把行李鋪好，宿舍的人已經來了，成品車間的曹敏，檢驗部的關艷芝。兩人都是隔壁縣招工過來的，曹敏二十，生月比冰蘭大三月，關艷芝十九。

兩人問了冰蘭買沒買飯票和其他生活用品，知道沒有后，兩人很熱情地帶著她去認了食堂，商場。臨來何文秀只給了冰蘭十塊錢。換了二十塊錢的飯票，商場買了一雙脫鞋。那些毛巾枕巾洗漱用品戒指里多得是，沒必要花錢買。

第一頓飯讓冰蘭吃的很滿意。廠子食堂的伙食很好，而且價格便宜。一個饅頭才三分錢，一份菜一毛。饅頭都是白面饅頭，菜裡帶肉。也許是很久沒吃這麼好的東西了，冰蘭吃了兩個饅頭，連菜湯都喝乾凈，早知道換十塊的飯票就夠了。

那倆也沒好到哪兒去。即使他們都是縣城裡的人，那供應糧食都是有數的，家家油水也不多。三人吃完，偷著笑。「聽說我們是先開工資後上班」曹敏道。

「還是國企好，我媽說了，讓我在這兒找對象，兩個都是工人，廠子還能分房子」關艷芝小聲道。

「你羞不羞！剛來就找對象！」曹敏補了一句。

「你敢說你不找？我可告訴你們倆，咱們廠子男的多，女的少。可別急著找一個算，得好好挑挑」

「誰急了？我看就你著急！」

冰蘭看著兩人鬥嘴，不覺好笑，但是女子二十，的確是一個要考慮這個問題的年齡。下午三人結伴把生活區看了看，沒啥看頭。很多基建都沒完成，住宅區只有他們四棟宿舍樓和十來棟家屬樓。

不遠處還是一片蘆葦和荒地。與生活區相距三里地就是廠區，廠區還沒投產，也就是在做基建。半路上遇到出來閑逛的馮超、張浩然。冰蘭給他們相互介紹后，張浩然開始把打聽到的消息告訴冰蘭。

「咱們可是第二批招來的工人（新工人採用招工，老工人是各廠子調過來的），聽說第一批的都去了大連實習了，估計咱們也會去。」

「肯定會去，這兒還都剛建，咱們留著啥也幹不了不是」關艷芝道。冰蘭同樣期待，大連是一個美麗的城市，也是海邊城市。同樣是海邊，她沒感覺到這裡有什麼美，只有一股魚腥味。

關艷芝喜歡說話，與同樣好說的張浩然說起個沒完。

幾人跑到廠區看看，都是基礎打樁，真是沒啥看透。不過這群人愣是溜達了小半天。晚上大家圍坐食堂桌子上吃飽，又在外面閑逛，不然幹啥？回宿舍也就剩了睡覺說話。

這群人各個精力旺盛，有幾幫乾脆做路燈下打牌。張浩然一看開始張羅去買撲克擦娘娘。哎呦！這小子真能折騰。

冰蘭只好跟著玩到快十點，大家散夥。日子難道就這樣過下去？冰蘭沒看到轉機，但她不想就這樣混下去。

第二天各單位帶隊召集各自人馬開會。到了制鹼的小會議室，人來全后才五十二人。帶隊的是車間副主任蔣志偉。綜合內容就是紀律、安全，強調禁止打架鬥毆。展望：工廠未來的美好。

計劃：一周后出行！終於聽到自己最想聽到的信息了。冰蘭很雀躍興奮，一周基本上都是學習，主要是生產工藝，全廠的，各單位的，最後著重自己單位的。

冰蘭的化學學的還不賴，那些化學工藝反應原理一說便明白記住。到了設備工藝上，便有些吃力，感覺內容已經超出了高中屋裡知識。好在有書，看兩遍能死記硬背下來。學習總是五；聊的，這些人能考上大學誰回來當工人？

無聊的人無處釋放激情，也不怪領導提前打預防針，男宿舍偶爾就會傳來一陣打鬥聲，第二天便聽說哪伙跟哪伙打起來了，誰被打了。

「怎麼分伙？」冰蘭好奇。是以地方為準還是以單位？或是宿舍？

「就是一個地方來的大致一個團伙。有人被欺負了，一起上」張浩然道，看來他沒少打聽。

「那咱們縣也有團伙？」

「有，不過嫌棄咱們菜鳥，沒人來找」

「還是別惹事，我可警告你，離那些人遠點，走進了說不定就惹禍上身」冰蘭出於好意告誡。

「我不會招惹他們，來的時候我爺爺早就囑咐過了」

好像聽說這個張浩然家裡挺有人的，不然來了也不會分到儀錶，就連馮超還分到了倉儲。冰藍嚴重懷疑自己的人品。

冰蘭終於看到了現在小青年是多麼生猛，中午吃飯的時候，有兩桌人不知道什麼原因吵起來，沒一會兒邊掄起板凳打起來。桌上的飯盒也成了工具。沒東西的就上手，有的兩人個人扭打在一起。

桌子翻了，板凳散架了，飯盒變形了。冰蘭眼看著一個黃頭髮小青年用汽水瓶朝一人頭上砸去。瓶子破裂的同時，那人頭上鮮血往下淌。其他人打紅了眼，下手幾乎毫無理智。一看這情況，食堂的人鳥散。曹敏一拉冰蘭和關艷芝，「別看了，快出去！」

看呆的兩人後知后覺，這才發現，整個飯廳已經沒剩下幾人，但都聚在外面朝里看。三人拿著飯盒跑出去。這時有兩個領導模樣的人帶著十幾個穿著警裝的跑來。

「廠子派出所的」有人道。

「那個黃毛很厲害的，打架手黑著呢！」

「就是不知道這回廠子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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