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紀事 15

「已經六個了,小六子他們去追了！這群人真是屢教不改！今兒的東西還真全,回去哥幾個好好吃一頓」

「那不還有輛車,東西放上」

車還是被發現了，可不能拿走啊，冰蘭心裡祈禱,眼看著他們要推車，這不行。樹葉晃動,發出輕微響聲,「那邊有人！去抓了！」

腳步聲近,來了一個人,那人分開樹叢，大手電筒的光束照進來，人卻噗通一聲栽進樹叢。另一人喊：「咋了？」沒回聲，手電筒光照進來,「大進！」還是沒人回應。

「你小子怎麼不出聲？幹啥呢？」人靠近,又一聲噗通，沒了生氣。冰蘭把兩個手電筒收起來，找到范大偉「爸，快走,去推車」

范大偉看到不遠處手電筒光閃動,大著膽子跟冰蘭出來，市場那邊還算安靜,沒人,先前抓住了的估計是跑了。范大偉推上車便跑,躲起來的人們看有人跑紛紛再次逃。

爺倆跑出老遠才停下歇歇。范大偉喘息，「以後不能來了」

冰蘭坐車上這才看清車上還有別人的東西，「爸，車上還有東西」范大偉一看，可不，車上除了那兩堆玉米，還有一小袋豆子，幾個大蘿蔔，小半筐土豆和兩捆韭菜。這可能都是還沒賣完剩下的。

「這咋辦？」范大偉不知如何，現在找主都找不到。好在沒啥太值錢的。算啦，東西就先拿著，估計現在找是找不到人了。

天亮時，爺倆回家，范大偉從布袋倒出一堆鋼鏰和毛票。知道閨女會數錢：「數好了等你媽回來給她，爸爸去上工了」范大偉沒時間吃飯，從鍋里拿了一塊玉米餅咬著就走。

冰蘭一分二分五分的數，最後的結果是那些東西居然能賣八塊多錢！接過錢的田桂敏一掃玉米被毀的陰鬱，小心把錢收起來。不管院子里的菜能不能賣，她還是精心伺候著。冰蘭當然不會說爺倆遇險，這是爺倆的約定。

無事的冰蘭開始跟剩餘的樹根較勁。盤根錯節對她來說都是小意思，噹啷一聲，她的工兵鏟碰到了石頭，怎麼還有石頭？石頭露出的一面是側面，很整齊，有採石鑿刻的痕迹。冰蘭砍斷嵌入石頭縫隙的樹根，往下還是石頭，與上面石頭成一面。

這是一面牆？石頭露出一整面后，可以看出就是普通青條石。以前有錢人家建房都會用到。露出四塊石頭后，冰蘭該用挖上面，石頭上面覆蓋的是石板。這還真不好弄。上下左右都找不到入口。入口肯定有，可能在其他位置。冰蘭決定從一邊挖，總會有頭吧！

終於在橫向露出第六塊石頭后，看到了拐角。完后石頭改向縱向，冰蘭找了一根開山扁鏟，嵌入縫隙，用力撬動。隨著石頭鬆動石頭慢慢被撬出來，石頭被冰蘭瞬間收進戒指。黑黑的戒指就戴在她的小拇指上。

這回根本不用血契就跟她精神力融合了，石頭缺口處是一個黑洞，裡面帶著一股潮濕和霉氣。用聚光燈一照，裡面有二十多平方，應該是一個儲藏室。裡面冰藍沒看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都是一些破爛木頭箱子、罐子和缸等等。不過以後這邊要是蓋房倒是可以做一個地下室。

再撬開一塊石頭，洞口變大，潮氣依然。口大了，裡面倒是看得清楚一些了。冰蘭更相信這就是一個儲藏室，也許是以前建築的密室。能確定的是整個儲藏室都是由石頭砌成，就是地面也是石板，頂部被幾根柱子支撐著。

秋天的風乾燥，很快，冰蘭聞著潮氣減小。她再次打開一塊，自己進去很容易。石室高度約兩米，人跳進去，打開手電筒尋找進口。很快在東南角頂部找到一個進出口。那裡被一塊厚厚的木板遮蓋著。以後想進出可以把木板打開，放梯子。

也就是說這個石室已經成為一個獨立空間。冰蘭用燈照向箱子，箱子破損處漏出裡面的一些儲存的東西，大多是乾貨。罈子缸里都是空的，以後可以裝東西用。

掃視一下沒什麼了。冰蘭把石頭放裡面兩塊做梯子，外面一塊做台階。人剛露出頭，肖建國就在外面喊她。

「幹啥？」

「村裡來人了，去看看不？」肖建國大些了，就減少了跟冰蘭的次數，而是跟范玉軍經常混在一起。這兩人也是吃出來的情誼，只要找到吃的，這倆貨就給冰蘭送來，三人偷吃。

「哪兒的人？」

「聽說是下放的幹部還有勞動改造的人」

「等我」冰蘭一聽，這不就是村裡的大事嗎？他們的到來絕對會影響到整個村子。拍拍身上的土，用一抱玉米秸子蓋住洞口，開了寨子門出去。

「人在哪兒？」

「村委，一輛大解放送來的」肖建國道，別看他比冰蘭大幾個月，個頭兩人差不多，走路還沒冰蘭快。冰蘭前面走，他只能小跑。

村委院里堆了很多傢具物品，人分了兩堆。一堆有大人孩子，東西也很多，像是搬家。另一堆都是大人，有五人，一對五十左右的夫妻，其餘三個就是四五十左右的男人。人多，行李卻很簡單。

那一家子明顯比較活躍，裡面有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十一二的男孩和一個還被媽媽領著的二三歲的男孩。女人一身整齊乾淨的藍布制服，齊耳短髮，看著就是很乾練的人。男人則帶著書卷氣，一樣藍布男士中山裝，戴著一副眼鏡。冰蘭從行禮上就能看出，這一家是知識分子。

范季春跟萬豐收商量著什麼，然後跟男子握手道：「安同志，眼下村裡沒閑余住房，你們住房的問題，村上一定給解決。就是要麻煩你們先暫住一戶人家，還有這幾位同志，我們馬上組織人手加緊蓋房」

安平道：「我們理解，先隨便安排一下就行，住哪兒無所謂」

「孫連喜家的的院子倒是空著，不如就讓這幾位住過去吧」萬豐收道。上面派來人，來協助農村建設，這個級別怎麼判定？會接手誰的職務？他的年齡比范季春要長几歲。自己的形勢不妙啊。

那幾個是勞動改造的，跟安平不同，孫家的院子一時半會兒還來不了人，那條河不修上一倆年根本修不完。給他們幾個住正好。

「村委還有兩間房，安同志就住這裡吧」萬豐收直接給安排了，范季春沒說什麼，招呼人安排。冰蘭覺得安家人都太文雅了，在村上幹活能行不？

晚上范大偉下工，冰蘭帶著老爹去看石室。「我看做一個地窖蠻好」范大偉當即表態。等田桂敏回來跟著兒子們看后也覺得不錯，收拾一下冬天存放大白菜、土豆紅薯基本上就夠了。

夫妻倆對閨女又是一番誇獎，冰蘭摸摸被捏疼的小臉：「爸媽，這個做儲藏室不是很好。如果像上次來檢查的，咱們把雞藏起來不就沒人找到嗎？」

「還是閨女聰明！」一家人統一認為提議不錯。看這形勢真說不好，家裡還是有個秘密地方更好。哥四個更是高興，總有種地下黨有敵人作鬥爭的感覺。

開口還是從上面開好，范大偉再次把那幾個石頭修葺上，上面進口的土層清除乾淨。取下破爛的木板，加上一塊做好木板剛剛好。只是以後上面只能堆些柴草，好在這個位置本身就靠邊，於是范家父子開始了填埋坑的工作。

石室下了一個梯子，范小軍沒事就鑽裡面玩玩。被田桂敏警告后才不再去，都知道那還是什麼秘密？

第二日，村委出現了安平，幹活的人群里出現了五個新來的人。而另一排房子的最東邊開始挖地基蓋房。位置與范大偉家隔一條街道，門口正對。同時挖地基的還有孫家的院子，起了一排基本上就是泥坯的茅草房。那是給那五人準備的。

作為小孩子，冰蘭在兩邊跑動著看熱鬧。新來的那五人以冰蘭的眼光看，絕對不是壞人，都沒奸惡之象。尤其那個女人，很是和善，每次看到他們幾次小孩子過去就會漏出笑容。

別的孩子被家裡警告不許接近壞人，所以很多孩子只是遠遠看著那幾個人幹活。冰蘭無所謂，她就是小孩子，帶著肖建國近距離看他們收拾新家。

房子蓋的就是簡易土坯房，一排五間，裡面除了一個土炕什麼都沒有。幾個人連個趁手傢具都沒有，冰蘭從家裡拿了一把鐮刀，不然炕上都沒草席子。

「謝謝你，小朋友」馮萍接過鐮刀道謝，眼前的孩子還是除了村長外第二個向他們伸出援助之手。

「不用謝，鐮刀你們先用，我家還不用。」

馮萍撫摸了一下兩個小孩的頭，接著幹活。再不收拾，冬天就會遭罪。肖國勝跟冰蘭蹲在一邊看幾人幹活。那四個男人對他們倒是很和氣，偶爾問上一兩句，大多是悶頭做事。孫家院子在姐弟倆走後，基本上荒廢，院子里除了草就是草。

這幾個人很勤快，很快就把院子收拾乾淨。冰蘭給馮萍帶了一包菜籽：「現在種，還能吃小白菜」

馮萍由衷感激兩個孩子。「你們幾歲？」

「五歲」

「你們是兄妹？」

「她是我媳婦」肖建國搶著回答，冰蘭給了他一巴掌，逗得在場人大笑。

混熟了，兩個孩子成了常客。幾個人自當小孩子頑皮，喜歡看熱鬧。晚上隔三差五的大會讓幾人很是吃不消，冰蘭能在他們身上看到一些傷痕。為什麼不屈服？為什麼要反抗？她覺得這些人很執著，思想被一種理念束縛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