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紀事 10

田桂花除了感動還能說什麼？田文章又道：「爸說壘地基也別請人了,我跟爸和文青請三天假，就能幫著壘起來」

「那怎麼好？這不耽誤工分嗎？」

「耽誤什麼？幹了一大年也分不到幾個錢，你這兒先把地基起來，再慢慢把土坯準備足了咱們就蓋房」

「行,我讓我那倆兄弟也幫著一起蓋，地基起來就好說了」范大偉覺得不是客氣的時候，今年開春起來地基，秋後壘牆,明年上蓋上門窗。這樣兩年之內基本上能住新房了。他把院子里種了儘可能多的土豆玉米、蔬菜。如果能抓空賣給城裡人就好了！

范大偉用大舅子給的錢買了兩塊杉木板,讓村裡的木匠打出四個門框。門框用木頭前後支上，馬上壘地基。三天的時間是把地基起來了,家裡的糧食基本上告罄。田桂敏只得向隔壁的孫紅葉（肖建國的媽）借了一百斤玉米。這樣能湊合到夏糧下來。

她不是不想跟那兩家借,他們還沒開口，那倆家已經說家裡糧食快不夠了,這不明擺著不想借嗎？還是孫紅葉主動過來問，田桂敏才開口借糧。不然她也不好意思張口。

雖然欠債，不過看到起來一米來高的房基,兩口子心裡還是蠻高興。冰蘭偶爾去蓋房現場看看人們怎麼蓋房，但大多時候還是專心伺候家裡的雞豬。那就是家裡經濟的來源。肖建國可能大點了，不再在後面跟著,而是去河邊撈了田螺給冰蘭送來。每次抓來那麼幾個,這貨能不能別在眼前晃悠！

雞蛋主要賣給勘探隊,在曹山給了她們倆五塊錢后,兩人采野菜的積極性更加高漲,但是也不能老是給他們吃野菜吧！東西再好吃也不能常吃。正好家裡的菜基本上下來，他們每天上工就把自家的菜摘來過稱，採購員按市場價與他們結算。

這也是一筆小小的收入不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冰蘭陪著第二批小雞成長，秋收過後，范大偉家把壘牆的土坯終於攢夠。爺倆起早貪黑開始壘牆上窗戶框，房子慢慢呈現雛形。

一頭豬賣了后，加上賣糧和平時攢的，手裡又有了百十來塊。主要是曹山那邊沒少給，加上雞蛋和蔬菜錢。田桂敏還納悶，今年的土豆可是長了不少。「不如把這間房子的錢也要了吧，咱們就能把房梁和椽子買上，房子上蓋后明年就能搬過去了」田桂敏道。

「那咱們要多少？」

「我想要二百，你看咱們蓋三間房最少就要七八百塊錢，咱們這可是一間半，堂屋還以咱們半間呢。二百應該不多」田桂敏早就盤算好了，有這兩百，房子基本上就可能收拾出來，至於細節，只能慢慢來。

「我跟他們哥倆說說，看誰要？不過我先去跟爸說一下。」

范伯春問兒子：「你打算要多少？」

「我和桂敏商量了一下，我這一間半就要二百，等會兒我去問問大城和大志」范大偉道，一旁的張秀芝哼了一聲。

「我打聽過的價差不多這樣，就讓愛軍去把他二叔三叔叫來吧！」

人很快過來，「爸叫我們？」

「你大哥明年就要搬走，現在他想把這一間半房子兌出去，你們哥倆誰要？」

范大成忙問：「大哥想兌多少？」這事他們夫妻倆談亂過很多次，大兒子馬上十三了，閨女也十歲了，一家人不說擠，就是住一起也不方便。這房子他們是要定了，但是卻不想出多少錢。

他們本身就沒幾個錢，再有兄弟是不是要相互體諒一下？何秀鳳最多想只給到一百五。這是他們給的最高數，如果一百能要了最好。

「你大哥說要二百，他那裡蓋房缺錢，還借了外債，現在等著錢買房梁」

哥倆其實都知道二百也不多，但價位也就這樣了，再高就高了。畢竟是老房子。范大成一臉難色：「大哥，我家建軍馬上十三了，能不能把房子讓給我？」

「行，你們哥倆誰要都可以」范大偉答應得很痛快。

「可是大哥能不能便宜點，我們手頭沒幾個錢，等賣了豬能湊上一百。你看能不能便宜點，一百二行不？」

范大志翻眼看二哥，大哥要二百已經不多了，便宜也不能去掉八十吧！看在親兄弟面上能去二三十就頂天了。你還讓人家蓋房不？「大哥，不如一百八賣給我吧！」

范大偉為難，按理說這房子應該給老二，可老二給的價位也忒低了。老三一百八還能接受，給老三，老二肯定不幹。

「老三，你想幹啥？你閨女剛五歲吧？有你挖牆腳的嗎？」范大成不幹了。

「那你問問大哥這個價給你不？」

范大偉看范大成，范大偉道：「老二，你這價太低了，我要是有錢不在乎這幾十塊。可大哥等著拿錢去買房梁椽子，就這樣門窗的錢還不知道去哪兒找呢。你要是能給老三這價房子就給你了」

「我能不能先賒著？」

范大偉搖頭：「不是大哥不通情理，眼看愛軍已經十八了，孩子門等不了啊」

范大志道：「要不這樣，二哥你給我一百二，我那一間半的廂房給你，我給大哥一百八，這一間半的正房我就留下，怎麼樣？」

不等范大成說什麼，范伯春道：「就這樣吧，老三把錢給你大哥，老二把錢給老三。我看這樣很好。」老爺子一錘定音。炕上坐著的老太太倒是高興了，老三兩口子從那天就跟她親，這樣住對面屋正好。

范大志道：「二哥你最少先給一百，不然大哥的錢我家也湊不上，剩下的慢慢還也成，我們都不著急蓋房娶媳婦」

「家裡真的沒有那麼多，我先給你五十，等下月賣了豬再給你」哥倆相互溝通，最後怎麼說的范大偉不管，第二天范大志給他送來一百八十塊錢。加上家裡的，差不多三百了。孫紅葉給送了五十塊，這一下錢就寬裕不少。

范大偉再次出去購買材料。這次不光買了房梁椽子還有抹屋子的石灰，和做門窗的板子。河裡的葦子已經成熟，一家子起早貪黑割了編笆和上房用的葦子，只等著找時間上樑。

這回范大偉找了人，上樑是大事，親戚朋友的都會來道賀。田家爺三和老媽大嫂都過來幫忙。而且還帶了糧食。田桂敏想拒絕卻又太需要這些糧食了。幹活的人不少，好在菜不用買，魚不用買。

田桂敏跟娘家和婆家人還是用盡手段讓大夥吃的滿意。雖然收入了幾塊被面和一些錢財，家裡的家底基本上再次掏空。等人一走，夫妻倆點點東西就是苦笑。房子是上了頂，卻是一屁股債！

可惜門窗還得等，屋裡屋外的牆面沒抹，炕沒盤爐子大鍋等等還有很多事要做。唯一的房子立在那兒了。范大偉把門窗全部掛上了草帘子。裡面就可以放一些柴草和棍棒。就是在裡面幹活也不會覺得很冷。

裡外牆基本上就是父子倆乾的，等地面休整好夯實后，已經進了九。冰蘭嚴守著家裡的雞豬，她只想日子快點，自己長大就可以光明正大幹活賺錢。

田桂敏今天心事重重回來，一家子躺下后對范大偉小聲說了今天的事：「今兒曹隊長和勘探隊的找我和趙翠玲談話了」

「哦，說什麼了？」

「就問了我對工作滿意不？還有讓我對趙翠玲做個評價，你說他們這是幹啥？」

「那你怎麼說的？」

「工作肯定是滿意，就是趙翠玲的事我拿不定主意，想是不是說就覺得好像在背地告她狀。你是不知道，這人又饞又懶，開始還好，後來越來越不像樣子。而且我不是一次看她偷拿東西。你說現在雖說手頭沒啥錢，吃飯應該沒問題吧，她怎麼就這樣？」

「那你到底怎麼說的？」范大偉催促道。

「還能怎麼說，我就說了句還可以，對工作挺負責的。背地整人的事我干不出來」田桂敏道，「你說他們會不會也這樣問趙翠玲？哎喲！那女人一定不會幫我說好話！」

「沒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別管了，就是不用咱們，咱們一樣生活」

「那不是可惜了得的嗎？再說這大半年咱們家可沒少得錢，不然今年哪兒能封頂」

「的確是，這一年的雞蛋錢就不少，還多虧了咱們閨女。她奶奶二嬸三嬸可沒少跟我念叨冰蘭這孩子。你說她剛這麼點怎麼就那麼多心眼！雞吃的蟲子，豬吃的菜哪樣都不落下。她三嬸還說咱們冰蘭還去撿黃豆餵豬，你說——嗨！這孩子生下來就那麼懂事。」田桂敏感慨道。

「也是家裡窮的，以後給孩子多煮倆雞蛋吃，等咱們搬過去努力兩年就能把債還上了。」

「還上也輕鬆不了，兩年後愛軍都多大了？」

夫妻倆一陣沉默，冰蘭敏感地感覺到大哥呼吸的變化。她知道就這個世界的傳統觀念，兒子結婚還是要靠父母的。現在娶一個媳婦需要多少？接連的事是不是會壓得父母喘不過氣來？

六六年，按書上說的，這個時期整個國家的經濟都處於停滯。賺錢不容易，生活一樣不容易。物資匱乏，農民來錢的地方只有有限數量的養殖和賣口糧。

接下來的幾天冰蘭沒再聽田桂敏說起工作上的事，勘探隊撤走了部分人，仍留了一半人員在這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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