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不同往日

今時不同往日

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雨連續下了幾日,才勉強停住。秋風一夜間呼嘯而來,所過之處,黃葉紛飛。與此同時,當今聖上脾氣日益漸漲,終於當着滿朝文武百官的面摔了第五次奏摺之後,一病不起。

聖上龍體抱恙,自然引得前朝人心動蕩,幾位老臣趁機上奏,陳情扶立太子,以便於替皇上分憂解難。

旁人哪裏知曉皇帝此刻最不想聽的便是立太子之事。只要東宮之位空懸一日,這整個天下都是他的。可一旦立了太子,自己手中的勢力只會一點點的被人削弱,身後的皇位漸漸架空,直至死去。這正是皇帝內心最為恐慌的地方。可偏生朝中大臣們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奏,擾得皇帝病情又加重幾分。

因此,皇帝自然將一切痛苦的源頭,歸結到了執名身上。他恨毒了這個兒子,可又下不了手殺死他。執名到底是瑤蘅唯一的骨肉,留着他慢慢折磨,總有一天能將執名身上的反骨盡數碾碎。

他要親眼看着執名跪在腳下,低下不可一世的頭,喚他一聲父皇。

執念和恨意如同蝕骨的毒.葯,在心底深深地扎恨,皇帝每痛苦一分,恨意便加重一分。恨意就像是藤蔓一樣,瘋狂的滋生著。日日夜夜,時時刻刻,痛苦就像一道密集的大網,將他整個人包圍其中。渾身每一處都疼痛難忍,心裏像是被紅蓮業火焚燒着,容不得他有片刻的喘息。

誠如執名所言,皇帝需要人血,需要大量新鮮滾燙的人血,澆滅心底難以忍受的熾熱。可服了人血之後,他只得片刻的歡愉痛快,之後如同染上了毒癮,越是煩躁難忍,越是要服用更多的鮮血。

他心裏極度惶恐不安,明知這是在飲鴆止渴,自取滅亡,可還是忍不住咬破妃子的血管,如同野蠻的畜生,發了瘋似的不受控制。

後宮佳麗三千,足以皇帝每日的索取。他覺得自己現在正如同執名所說的那樣,逐漸變成一個嗜血成性的怪物。人人都對他如避蛇蠍、避之不及。

他同室操戈,陷害手足兄弟,殘害朝中良臣,薄情寡義負了此生最愛的女人,還百般折磨親生兒子。回首往事,皇帝絕望而惶恐的發現,自己穩坐皇位數載,為國為民沒有半點建樹,反而越發的冷酷。一手遮天的權利和無止境的慾望,早已經將他腐蝕成了一個魔鬼。

後世的史書記載,他會是一個暴虐無道的昏君,世世代代受後人唾罵。死後葬入皇陵,得到的只會是永生永世的孤獨!

而現在,他只能拖着這副半死不活、行將就木的身子,在最愛的皇宮裏苟延殘喘。大手無力的撫過龍椅的每一處紋路,面對生命的流逝,毫無挽留能力。

這一切,都怪執名!

「來人!來人啊!」

皇帝赤着眼睛,痛苦的嘶吼著。很快太監總管打外頭急匆匆的小跑進來。

在離皇帝五步之遙駐足,面頰上每一道皺紋里都摻著驚恐,恭恭敬敬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喘著粗氣,冷眼瞥著太監總管,須臾,問道:「七王爺那裏怎麼樣了?還是不肯服軟?」

「回皇上的話,七王爺說什麼都不肯服軟,非但如此,連聲慘叫都沒有……」

「混賬!」皇帝狠狠一拍床榻,因着情緒過於激動,猛烈地咳嗽一陣。宮裏有的是千年人蔘百年雪蓮,就是鐵樹都能補出一朵花兒來。他就不信吊不住這條命!

「要你們有什麼用!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大理寺的刑具呢?為什麼不給七王爺用!朕就不信,重刑之下,不出真言!」

「皇上恕罪!」太監總管嚇得雙膝跪地,額頭貼在地面上,說起話來牙齒都咯咯打顫,「能用的都用上了,可是七王爺就是一聲不吭。奴才……奴才也不敢下重手啊,萬一要是把七王爺打出個好歹來,奴才……奴才……」

這話誠然不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說什麼也不會讓執名死,哪怕是要讓他在非生非死的境地中苦苦煎熬。

「混賬!」皇帝胸口一陣絞痛,勉強靠在床架上這才好些。艱難萬狀的吐了口氣,虛弱道:「真是朕的好兒子啊!寧願死也不肯向朕低頭!」

太監總管頭又垂下一分,自動當成個聾子。這種話不是他一個奴才該聽的。在皇宮這種地方,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

許久,才聽見頭頂上方傳來冰冷無情的聲音,同這個溫暖如春的宮室截然不同:

「既然如此,朕就要他在痛苦中死死煎熬,不得解脫。他不是恨朕,要殺了朕么?那朕就要讓他頂着皇子的名頭,在黑暗中苟延殘喘!」

皇帝話風一轉,壓低聲音詢問道:「明連在牢中如何了?」

太監總管回道:「明小侯爺倒還好,皇上沒讓人給他上刑,自然沒人敢輕易動他。只是,明小侯爺身子骨自小就弱,牢中陰冷潮濕,又犯了肺癆,終日咳嗽不止。恐怕……」

其餘的話,他就沒敢繼續說下去。如今皇上有意要讓傅家跟國公府自相殘殺,明小侯爺若是真死在了大理寺,反而稱了傅家的意。

果不其然,皇帝略一思忖,便道:「到底是老國公糊塗,父債子還,天經地義。這些年來,中書令對朝廷有功,傅言又是皇子們的太傅。無論如何,朕得還傅家一個公道。至於明連嘛。」

他手指敲了敲床邊,臉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一顆廢棋而已,若是能借他之力替朕穩住傅家,那自然再好不過。朕也不是薄情寡義之人,明連這些年來替朕明裏暗裏做了不少事。他既然同朕的九公主無緣,那便將安平縣主許配給八王爺罷。」

「皇上聖明。」太監總管恭維道:「皇子娶親,侯爺嫁妹,這可是天大的隆恩。奴才這便通知內務府和禮部。只是不知安平縣主要以什麼身份入住八王爺府?」

「正妃罷,也算是朕補償了對明連的虧欠。」皇帝半眯着眼睛,疲憊的擺了擺手,示意太監總管退下。他這幾日一直將人蔘當蘿蔔啃,怕是虛不受補,身子很快就要被掏空了。

明國公府。

聖旨下達國公府時,明珞整個人如同雷擊,呆愣愣地跪在地上,半天都緩不過來神。前來傳旨的公公挑眉,面露不悅之色,因念著明國公府今時不同往日。偌大的國公府就剩下一個年幼的安平縣主,遂陰陽怪氣道:

「安平縣主,您趕緊接旨罷,奴才還趕着回宮復命,仔細耽誤了時辰,聖上怪罪下來。您是堂堂縣主,自然無事,可就苦了奴才們了。」

明珞後知後覺,這才清醒過來,蹭得一下站起身來,如避蛇蠍的往後躲著。使勁搖頭,眼眶裏緒著一大包淚:「不要,我不要接!我不要嫁給八王爺,不要!我哥哥呢?我哥哥在哪兒?我要找我哥哥!」

「安平縣主。這可是聖旨啊,您雖貴為縣主,可也不能違抗聖命。別說明小侯爺現在被關押在大理寺。縱是今日他在這兒,也得將這聖旨接咯!」

明珞自小被老國公寵壞了,性格囂張跋扈,做事隨心所欲,從來都是按著性子來。不想有一天,親爹戰死沙場,哥哥也鋃鐺入獄。偌大的國公府就只剩她一個人獨撐。

她就像是一隻被拔光尖刺的小刺蝟,面對突如其來的事情,毫無招架能力。而安平縣主這個她一直引以為傲的身份,如今反而成了禁錮她的枷鎖。皇命難為,抗旨不遵,乃是大罪。

明珞像是被人一下子抽光了所有的力氣,頹然的跌坐在地,整個人呆愣愣的。嘴巴微張,明明是想要哭,可又必須得強忍着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聖旨給我罷。」突然有一道清亮的男音傳來,就見一道青衫快步從外走來,一把將聖旨奪了過來,冷冷道:「傳完聖旨了,可以滾出明國公府了么?」

「你,你,你!傅二公子!你膽敢明目張膽的褻瀆皇恩!好歹也是中書令的公子,怎麼這麼不知體統!你沒有救了!傅家的名聲都毀你手上了。聖上怪罪下來,你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傅青直接無視他,徑直走到明珞身旁,伸手一撈,將人擁在懷裏。低聲安撫道:「別擔心,你哥哥不在,你還有我呢!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拋下你的。」

「傅青……」錦上添花的不計其數,雪中送炭的唯有他一個人,明珞縱是再懵懂無知,眼下也知誰對她是真心實意的了。

傅青拍了拍明珞的肩膀,用攥著聖旨的那隻手,指著那位盛氣凌人的公公道:「給你半炷香的功夫,麻溜的滾出國公府。我名聲就是再不好聽,我還是中書令的公子。教訓你一個下賤的奴才綽綽有餘。你不信的話,儘管過來試試啊!」

「你!好!咱們走着瞧!」

說着,宮人們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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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兄總想掐死我(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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