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心之役

誅心之役

一場大雨將京城的大街小巷沖刷的乾乾淨淨,整座城池都虛掩在了淡淡的水霧中。路上基本沒有什麼行人,傅言一路騎着馬,心臟似乎被一雙大手死死攥著,疼得整個人都失了分寸。天大地大,竟沒有一處可以讓他遮風擋雨的地方。他在雨中茫然失措,漸漸迷失了方向。

冰冷的雨滴打在發間,額發濕漉漉的垂在臉頰上,雨水順着鬢髮蜿蜒流下,有幾滴落入眼中。

傅言忽然攥緊了手中的韁繩,就見胯.下的馬前蹄高高揚起,痛苦的嘶鳴一聲,水花四濺。

什麼都是假的。只要痛的不是自己,誰都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指責他像個魔鬼。

魔鬼么?當初明連的父親背地裏對傅家長房痛下殺手的時候,可有半分遲疑不忍?明明是明國公府有錯在先,怎能怪他翻臉無情?

明連到底是如何做到,明明一切事情都知道,表面上還裝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樣子。簡直……噁心到了極致!

傅言深深地喘了口氣,攥緊韁繩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指尖泛白。他微微閉了閉眼睛,腦中漸漸浮現出爹娘的音容笑貌。

原本,他也是出生書香門第的世家貴公子,可卻落得個父母雙亡,寄人籬下。若非國公府包藏禍心,他原本不必過這種擔心受怕的日子。

殺了明連,的確不能讓自己的父母起死回生。可是不殺明連,難解心頭之恨。

事到如今,什麼都是假的。只有替父母報仇雪恨才是真的。

「——駕」

傅言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馬屁股上,像是回應他似的,馬兒昂着頭嘶鳴了一聲。他被大雨迷了眼睛,縱馬在街道上狂奔。將街道上沒來得及收的攤子撞翻一地。

忽見前面有個老大爺冒雨拖着一輛板車經過,傅言騎得極快,見狀大驚,趕忙攥緊馬韁繩。可如此一來,馬兒吃疼,像是發瘋了一般,赤着眼睛一頭撞了過去。

眼看着就要將老大爺當場撞死,千鈞一髮之際,傅言使勁全身的力氣,攥緊韁繩硬生生的讓馬調頭。

馬受了驚嚇,揚起前蹄使勁一甩,傅言沒攥住韁繩,整個人從馬背上飛了出去。一連在地上滾了五六圈才將力道盡數泄下。

「公子!你沒事吧?公子?」老大爺大驚失色,趕忙放下板車,跑上前來查看傅言的傷勢。身上披着的斗笠拖在水坑裏,整個人也是濕漉漉的。

「呀!」老大爺湊近一看,見傅言摔得不輕,額頭汩汩的往外流血。因着見他形容雖然狼狽,可穿戴華貴,衣料上乘,便知身份不同尋常。趕忙要將人扶起來。

「走開!」傅言紅着眼睛,甩著胳膊,冷聲斥了一句。這才用雙臂支撐著身子,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可試了幾次也沒成功。氣得使勁捶了一下地面。

「公子,您這……這可不能怪我啊!您是哪家的公子啊,傷得不輕。趕緊回家吧!」老大爺舉著兩隻手,在邊上喋喋不休。

「不關你事,快滾!」傅言毫不客氣的低聲斥了一句,緩了幾口氣,才撐着地面緩慢地站了起來。

方才摔得厲害了些,全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似的,右腿疼得最厲害。傅言左腳才邁向前一步,右腳在地面上拖行,緩緩的跟上來。腳下踩着水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趙府。

趙汐朝得知消息后,大驚失色,整個人就跟被抽了魂似的,歪在椅子上,半天都緩不過來神。

她不知道執名是抱着怎樣的心態,將這件事血淋淋的揭開。更不知傅言知道這事後,心裏如何悲慟。可無論如何,執名成功了,將滿京城攪得腥風血雨,人心惶惶。

上一輩的事情,明不該由子女背負,可傅言當年死裏逃生,親眼看着父母親人如何慘死刀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任誰也不可能輕易釋懷。更何況,幕後黑手竟然還是同傅家交好多年的明國公府。

父債子還,就算用腳趾頭想一想,都知道傅言不可能輕易放過明連,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傾覆整個明國公府。

趙汐朝不敢深想,後知後覺一般,提着裙子趕忙跑了出去。鳳尾在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手裏攥著一把紫竹傘。見外面雨大,天色又暗了下來,忍不住勸道:

「大小姐,要不明天再去傅家吧?天色已晚,雨又下得這麼大。回頭再淋雨染了風寒。」

「別廢話了,快讓人備馬車,我現在就要去傅家。我擔心……」趙汐朝說着,腳已經踏出了趙府的大門,離得老遠就看到一道月白色的影子。

傅言形容狼狽,沿着街道,一步一踉蹌的往前挪。整個人如同遭受了一場紅蓮業火,將所有的希冀都焚燒殆盡。渾身濕漉漉的,刺骨的寒意滲入肌理。唯有胸口處還剩下餘溫。

「傅言!」趙汐朝大驚失色,根本顧不得外面的雨有多大,提着裙子冒着大雨,跑了過去。在距離傅言半步之遙停了下來,兩手附在他的臉上。指尖一片冰涼。

「……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這麼傻!」她什麼也顧不得了,一下子撲到傅言的懷裏,將他緊緊抱住,「你怎麼這麼傻!這些原本是不該你承受的!仇恨只會將你生生毀掉。你知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不讓我報仇么?」傅言抬起手臂,輕輕攏著趙汐朝的腰,如潑墨般的睫毛輕顫,兩滴眼淚順着雨水滑落下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青兒求我放過明連,可又有誰放過我?難道我爹娘就是該死的么?」

「不是這樣的!」趙汐朝兩手捧著傅言的臉,見他面色寡淡,整個人失魂落魄的,話未出口,鼻尖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傅言,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心裏恨,也知道你很痛苦。可事情總有解決的方法,你不要折磨自己。你折磨自己,就是在折磨我啊!」

傅言終是忍不住淚,抱着趙汐朝哭得泣不成聲。他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怨,怨世間不公,真正做了壞事的人,反而死得那樣早。

時隔多年,除了他心心念念著滅門慘案,又有誰還記得當年傅家長房是如何風光無限。

為什麼一定要是明連的父親做的!

「汐朝,我知道這跟明連和明珞沒有關係。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只要明連兄妹在世間活着一日,我就不得安生一日。恨意就像是毒.葯,在我心裏瘋狂的滋生著。我要他們死,我要整個國公府給我爹娘陪葬!」傅言聲嘶力竭,每說出一個字,就像是抽空一分力氣,說到最後身形一晃,整個人直直的跌了下去。

「來人啊!快來人!」趙汐朝趕忙抱緊傅言,伸着衣袖給他擦拭臉上的血跡,眼淚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下人七手八腳的將傅言抬回了房中,趙汐朝趕忙讓人替他換了衣裳,又是找大夫,又是煎藥換藥,一直鬧到很晚。

院中動靜鬧大了,自然也就驚動了趙家夫婦。趙老爺最是喜歡背後說人風涼話,一見傅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不免碎碎幾句:

「哎呀,傅言這孩子太可憐了。這老國公當真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表面跟傅家關係甚篤,背後卻是要害人性命啊!嘖嘖嘖,我先前瞧著那明小侯爺是個清貴公子,還想着讓咱們家汐朝嫁給他。現在看來,國公府也快要完咯!」

「你就少說幾句!沒看到這裏頭亂著呢!」趙夫人一邊數落,一邊趕忙讓下人生了火爐來,生怕傅言在雨里淋久了,再受了凍。

這秋雨下得最急,淋在身上看起來沒什麼,可最是傷人身子。傅言年紀輕輕的,別再落了什麼病根才好。畢竟也是吃過趙家一兩年米的,養了這麼久,就是養條狗也生出了感情。

更何況傅言官職高,家世好,為人又孝順,幾次三番的救過汐朝,上哪兒找這麼好的繼子去。

趙夫人見趙老爺還在一旁碎碎念著,嘆惋錯過了明小侯爺,便忍不住道:「你還有臉說!你哪回都是這樣!你上回還說七王爺身份尊貴,要將女兒許給七王爺。結果呢,七王爺就被打入大理寺了,能不能活着出來,還不一定呢!現在又惦記起明小侯爺,你是真覺得咱們女兒嫁不掉了啊!」

「夫人吶!」趙老爺嘆道:「我怎麼知道七王爺就是執名吶!誰知道執名使了什麼歪門邪道,才當上王爺的!皇上也不糊塗啊,知道執名身份有異,還特意招我去問執名的來歷!」

「執名能有什麼來歷?」

趙老爺道:「我怎麼知道,執名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誰也說不準。皇上問我話,我肯定要答啊,我就說執名是從東瀛來的,在江北城待過幾年……」

「什麼?」趙汐朝原本在給傅言擦身子,聞言一撩珠簾走了出來,「爹,你再說一遍?」

「我說,執名小時候在東瀛待過幾年。」

趙汐朝登時一懵,整個腦子一炸,嗡嗡地半天也回不過來神。皇上既然找趙老爺問話,必然是早就想將執名拿下。執名曾經說過,自己是師承東瀛。若真如此,皇帝必是聽了趙老爺這話,派人去了東瀛,這才尋得了牽制執名之法!

孽債,孽債啊!怪不得執名那夜如此震怒,她原先以為執名只是錯怪她,下.毒算計於他。竟不曾想過,執名震怒的另一層原因,是誤會她向皇上告了密。

也許,這才是執名這麼憤怒的真正原因。如今執名被關進了大理寺,無從知曉他的情況。可唯有一點,執名心中的恨意,大概要飆升到了極致。

即便如此,那夜長劍還是擦過趙汐朝的臉側,直直飛了出去。執名對她終究是手下留情的。

「你滾!不要在我房裏待着,滾啊!」趙汐朝氣得眼眶發紅,伸手一指門外,咆哮道:「我沒有你這個爹!你就只會害我!你走,你走!」

「汐朝,你在說什麼胡話?爹什麼時候害過你了?」趙老爺被弄糊塗了,見自家女兒如見仇人的模樣,登時心裏一咯噔,自然而然的覺得她定是愛上了執名。

執名縱是對她再好,終究不是個良人。趙老爺惱得捶胸頓足,只道:「女兒啊,這個可不能怪爹啊!聖上問話,我敢不如實回答嗎?欺君之罪,足以株連九族啊!你也為爹想想,爹怎麼敢不說!」

「你滾!我不想再聽見你說話,從今以後,你做你的員外郎,你自己去逍遙自在!不要再連累我跟娘了!」

「你這孩子,你怎麼說話的!咱們都是一家人,我可是你爹!」

趙夫人見狀,趕忙將趙汐朝拉開,安撫了幾句,又沖着趙老爺喊:「讓你出去,你就出去,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沒看見女兒氣成什麼樣子了!」

趙老爺又氣又惱,對自己這個女兒,是說不得,打不得。橫豎自己在趙府也沒個地位,索性就背着手,大步朝外走。

「好了,你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欺君之罪,可是天大的罪過。別說是你爹了,換了誰,誰敢欺君啊?」

「娘!我知道,可是爹從一開始就只會給家裏惹事!」趙汐朝不知從何說起,索性就坐下抹了兩把眼淚。想起執名現在不知要受多大的磋磨,又氣又急之下,硬是將下唇咬出了血。

趙夫人嘆了口氣,寬慰道:「你急也沒用,你一個閨中小姐,又能有什麼辦法?別說七王爺是義子,就是真正的皇子,也不能殺人放火啊!倒是傅言,娘比較擔心他一時間接受不了,再做了什麼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來。你也好生勸一勸,明小侯爺我也見過,是個好孩子。上一輩子的恩怨,同他又有什麼干係。」

「娘,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罷,我想一個人先靜靜。」

趙夫人見狀,又是嘆氣,終是不放心的交代了幾句,這才離開了。

大理寺。

執名被鐵鏈鎖在木架上,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原本就受了不輕的傷,眼下更是面色寡淡,精神萎靡,唇瓣乾涸裂開了幾道溝壑。稍微蠕動唇瓣,舌尖便能嘗到甜腥味。

他試着運氣,丹田勉強騰出幾絲內力,使勁震了一下縛住四肢的鐵鏈。發出一陣響聲,鐵鏈卻紋絲不動。

想來他的那位好父皇,為了將他關在這裏,着實費了好大的心血。先下了鳳凰引不說,還裝門用這種粗重鐵鏈將他束縛住。

地牢拐角生着火爐,噼里啪啦燒得正旺,正如同執名此時此刻滿腔的怒火。

明小侯爺生得文弱清瘦,可下起手來毫不含糊,竟也讓執名着實吃了一番苦頭。好在他從前多重多痛的傷都受過,一時也不甚在意身上的鞭傷。

只是四肢的無力感,以及丹田的虛弱乏力,擾得執名想跳起來罵人。多久沒有這麼狼狽過了。似乎認識趙汐朝之後,一直都在受傷。

身心俱疲,但是非常不甘。若是有機會,執名真想生生將趙汐朝的四肢碾斷,強行要了她,讓她在自己的身下痛苦承歡。

他不會再放過任何人了,對別人的仁慈,才是對自己的殘忍。

不知過了多久,地牢的大鐵門沉重的被人推開,發出一陣很刺耳的聲音。緊接着,凌亂的腳步聲緩緩傳開,「咔噠」一聲脆響,銅鎖被人從外面打開。

執名無力的垂著頭,聞言,抬眼瞥了一眼。眼睛瞬間就充血起來,隨之猛然往前一震,將身上的鎖鏈震得嘩嘩作響。

「你們先出去守着,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是!」

皇帝緩步走了上前,在距離執名五步之遙的位置停了下來。饒有趣味的審視着自己這位兒子的慘狀,半晌兒才搖了搖頭,嘆道:「何必呢!你這副慘狀,若是瑤蘅地下有知,定是要怪朕心狠了。」

「你不配提我娘的名字。」執名扭了扭脖頸,發出一陣關節響,嘲弄道:「瑤蘅是世間最蠢的女人,你把她當做工具,當做棋子,她還愚蠢地認為你是愛她的!簡直就是可笑!」

「朕的確是愛她的,可跟天下比起來,一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麼?」皇上餘光瞥見桌面上擺着的銅勾,搖頭嘆氣,「明連到底是不服朕的。若是朕不曾過來,豈不是要讓你逃了出去。」

執名聽出了皇帝的話外之音,眸色漸漸沉了下去,下意識地攥緊鐵鏈。指尖因用力過猛,而泛起不自然的慘白。同他的臉色一般無二。

「你這個偽君子!你忘恩負義,薄情寡義!剛愎自用,陰險毒辣!你會不得好死的。瑤蘅就在地下看着你,她滿臉都是鮮血跟泥土!你睡在龍床上時,每晚都會夢見她的臉!」

皇帝手微顫,眉宇間染上幾分悲戚,可轉瞬間便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三分得意,七分戾氣。

「殘花敗柳!朕已經是皇上了,這整個天下都是朕的,朕要什麼女人沒有?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只要朕想,朕可以隨心所欲,懷抱天下最美的女人,馴服最烈的馬!」皇帝眼裏閃出幾分炙熱的狂妄,對無上的皇權,有幾近瘋狂的執念。

「執名,你不要怪父皇心狠,父皇也只是逼不得已。當年,朕的皇兄是東宮的太子,而朕的母妃只是個小小的宮女。宮裏的人最是拜高踩低,沒人瞧得起朕。可是瑤蘅跟別人不同,她說她喜歡朕。朕發誓要一輩子對她好。」

話到此處,皇帝痴痴地笑了起來,腦中漸漸浮現出一道倩影。可笑容轉瞬即逝,眉宇間戾氣跟怨恨毫不掩飾。

「可是朕的皇兄不願意放過朕啊!他已經是東宮的太子了,未來的皇位也是他的。可他偏偏要跟朕爭瑤蘅!朕如何能爭得過他,只好將瑤蘅拱手讓了出去。」

執名卻笑着,狂撒刀子:「自己的女人都能拱手讓人,你真讓我覺得噁心至極!」

「朕自那時起便知,只要有了權力,才能出人頭地,才能為所欲為!瑤蘅對朕是真心的,朕就利用着她,一步一步陷害皇兄,讓他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朕要讓他知道,這天下是朕的!瑤蘅也是朕的!」

皇帝瘋狂的大笑着,笑夠了,冷眼盯着執名,殘忍道:「可是朕萬萬沒想到。朕登基的第一天,就被告知瑤蘅懷了身孕。那時,皇兄跟朕說,瑤蘅肚子裏懷的是他的骨肉!朕是皇帝啊,怎麼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懷了別人的孩子!」

「所以,你就袖手旁觀,看着瑤蘅被人強行帶去北地?」執名再也笑不出來了,眸色冰冷,死死剜著皇帝。

皇帝點頭,像是鬆了口氣似的拂袖道:「是瑤蘅對不起朕。朕叫她將孩子流掉,她說什麼也不肯。朕以為她同皇兄有私情,便讓明爍跟傅綸將瑤蘅送了回去。朕是成全她的一片痴心啊!」

「放屁!」執名破口大罵:「她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你!是你,是你害得她痛苦了一輩子!是你害得她受人非議!更是你害得她飽受凌.辱,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損!罪魁禍首就是你!你當初只要對她有半點信任,她就不會死在北地!」

皇帝臉上有一瞬間的動容和悲戚,轉瞬即逝。唇瓣蠕動了幾下,嘆道:「不怪朕,朕已經給了她機會,是她不好好把握。」

執名冷冷道:「你其實就是一個道貌岸然,懦弱無能的小人!即便我娘當年將孩子流掉了。你又能對她有多好?她一個殘花敗柳,你會封她當皇後娘娘嗎?還是僅僅在宮中給她留間宮室,一輩子將她關在裏面!」

「朕……自然會對她很好!」皇帝臉色漲紅,似乎是被戳到了痛處,大步走上前去,抬手扇了執名一記耳光,「你給朕閉嘴!你又知道什麼!朕是天子,是天子!怎麼能容忍一個女人在兩個男人身下承歡!」

執名臉被打的偏了過去,舌頭嘗到了一股子鐵鏽味。很快又轉過頭來,往皇帝臉上啐了一口血水。

「你算計人心,終嘗惡果!縱是皇袍加身,一生一世都不會快活!」

「住口!住口!住口!」皇帝瘋狂地咆哮著,氣得臉色鐵青。他身形一晃,勉強扶著木架才不至於倒下。

許久,才抬起頭來,冷笑道:「執名啊執名,事到如今,你還是一身反骨。朕原是想好好補償你的,既然你如此叛逆,那做父皇的總得管教一二!」

「你且試試。」

「好!」皇帝撫掌,緊接着又逼問一句,「解藥在哪兒?只要你把解藥給朕,再跪在朕的腳下求饒。朕就饒過你。封你做太子,以後將皇位傳給你。」

「沒有解藥。」執名笑容滿面道:「你應該已經查到了罷。我自幼被人綁在架上試藥,這麼多年早已經身經百戰了。我的血液就是世間最烈的毒.葯。你會一天比一天虛弱,一天比一天暴躁。你每天都想要喝人血,唯有人血才能澆滅你心裏的火!」

頓了頓,執名舔了舔后槽牙,殘忍無比的敘述道:「你會變成一個喜歡喝人血的怪物。甚至像畜生一樣匍匐在地上苟延殘喘!沒有人能幫得到你,你最終會痛苦而又絕望的死去!後世的史書記載,你將會是一位暴虐無道的昏君,世世代代受人唾罵!」

「你……你膽敢……膽敢想要弒父!」

執名糾正他:「不是弒父,我這是……弒君。」

皇帝被執名幾句話氣得氣血上涌,再加上身子虛弱,肝火旺盛。自喉中湧出一口心血,硬生生的被他逼了回去。

執名冷眼旁觀,自然看得清楚皇帝的細微表情,薄唇輕啟,說出來的話宛如刀子,「忘了跟你說了,該吐血的時候就得吐血。否則淤血鬱結於心,只會加速燃燼你的生命!」

皇帝再也忍受不住,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臉色隨之黯然下來,似乎一瞬間老了十歲。勉強還能站穩。

執名想了想,又冷不丁的甩出一句話出來,「我娘生前說,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沒能讓你親手抱抱我。」

他等了片刻,果不其然等到了皇帝吐了第二口血。當即就十分開心了。遂又繼續補刀:「只可惜啊,瑤蘅苦苦等了一輩子,換來的不過是你的薄情寡義。哦,她的一輩子比絕大多數人都短。她死的時候,只有二十四歲。」

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執名沒等到皇帝吐第三口心血,頗為悶悶不樂。只好搖頭嘆氣:「你對她的情分,原也不過如此。」

皇帝幾乎站不穩了,勉強回道:「你倒是牙尖嘴利!」

「那自然,跟我娘一樣啊!」

「你!」皇帝伸手指著執名,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餘光瞥見桌面上擺着的銅勾,殘忍道:「既然如此,別怪朕心狠了。朕倒要好好聽一聽,你的嗓音到底有多大!來人啊!」

門外迅速湧進來兩個差役,跪地恭聲道:「皇上有何吩咐?」

「去,伺候七王爺將銅勾戴上。記住了,朕要聽見聲音!」皇帝冷笑着,最後看了一眼執名,大步朝外走。

執名深深地吸了口氣,合上雙眼,兩手死死的攥緊鐵鏈。突然,身後一涼,一陣難以忍受的鈍痛呼嘯而來。他手指幾乎嵌在鐵鏈里,身體大幅度的扭曲著,震得鐵鏈嘩嘩作響。硬是一聲未吭。

皇帝在外頭等了許久,終是沒聽見自己想聽的聲音。氣得臉色一陣發青,好半晌兒才轉身揚長而去。

今後,只當是父子之間的誅心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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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們家執名的生命力,我賭五毛錢,沒啥大事。

被虐得越慘,反虐的力度越強。就這樣,愛你們,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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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兄總想掐死我(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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