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伊蒂絲將手放到那塊水晶上的時候，它就立馬出現了反應。

原本波琳娜說的是，將魔力注入水晶。伊蒂絲是想這麼做來著，但是現實不允許……

哦，應該說，她完全不需要費力動手來著，當她手放到魔法石上，那一瞬間她就感覺到，這玩意就像一個強力吸塵器，吸塵器吸的是灰塵，這玩意吸的是她的魔力。

因為伊蒂絲眼睛是閉著的，所以她看不到眾人的表情。在其他人的眼中，當伊蒂絲的手放到魔法石上的那一刻起，這塊透明的水晶就凌厲，強烈，無可置疑的發出了紅色的光芒。

魔力像是化成了跳躍的紅線，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伊蒂絲的腳下勾連出一個朦朧的六芒星的圖案。

波琳娜輕輕勾起嘴角，族中其他長輩也露出欣慰滿意的笑。

嗯，這麼強烈的紅色，小姐一看就是一個天賦極為強大的火系魔法師。火系殺傷力強大，老侯爵和夫人都是火系，並且是其中楚翹，現在顯然，小姐也完美繼承了老侯爵與夫人的天賦，維爾利的血統得以延續。

但是事實遠沒有這樣就結束，只見伊蒂絲腳下六芒星的圖案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到最後整個禁室都亮起了紅色的光，每個人的眼中都映出了那個巨大而顯眼的陣法圖。

眾人一開始是驚訝，反應過來后就是狂喜。唯一例外的是普蘭迪夫妻倆，尤其是普蘭迪，他現在的臉色可有點難看。

如果說伊蒂絲只是一個天賦優秀的小輩倒也還好，他的兒子同樣天賦優秀，可是，如果說，她的天賦看起來已經超越了波琳娜還有老侯爵呢？本來她就是城堡下一代第一順位的繼承人，這樣看來，他們豈不是一點競爭優勢都沒有？

萊奧站在他們旁邊，面帶微笑，目光專註地看著中心的伊蒂絲，似乎是發自內心地為伊蒂絲高興，他的表情與普蘭迪夫婦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很久之後，六芒星的光芒才緩緩暗淡下來，眾人以為今天的魔力覺醒應該就這樣結束了，但是台上的伊蒂絲並不知道。

她這邊的感受是，魔法石的吸力從一開始的強烈到後面的微弱，最後消失不見。

嗯？怎麼回事，結束了嗎？伊蒂絲腦中難免竄出這樣的疑問，只是也沒人喊停，而且這東西好像沒有把她全部的魔力吸走，似乎還剩了一半？伊蒂絲想起母親一開始交代的，「注入魔力」

或許，現在才開始？

這麼想著，伊蒂絲又將剩下的魔力灌注到透明水晶中。

而這一行為就造成了令人驚悚的效果，本來眾人看見光芒消失，以為覺醒結束了，結果下一秒，它竟然又刷地一下亮了起來。

強烈的，溫暖的，白色的光芒——竟然不是紅色的？？

這是怎麼回事？

波琳娜也罕見地微微愣神，下一秒，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難道是，光系？

她的心難以抑制地瘋狂跳動起來。

這一切並不難猜，眾人在震驚之後無可避免地想到一個答案，那就是，他們城堡的下一代繼承人，似乎是罕見的雙系魔法師，而其中一系還是光。

所有人都清楚，光系在這個世界有多稀少難得。如果說，在貴族之中，能夠順利覺醒的人佔到九成，那麼這九成人中能出現一個光系魔法師的比例不足萬分之一。光系如此稀少，偏偏它還是最能剋制亡靈的系別，所以每一個光系魔法師都足以讓人趨之若鶩。

而現在，他們維爾利家族，竟然也出了一個光系魔法師，這怎麼能不叫人激動。

如果說，一開始普蘭迪的臉色還只是有些陰鬱，那麼現在就可以說是極為難看了。

光系！那個小丫頭竟然覺醒了光系，他幾乎能想到，只要她能順利長成，到了合適的年齡，族中的長輩會迫不及待地推著她繼承城堡，而且沒有絲毫異議。

伊蒂絲感覺身體被掏空，她現在的狀態與前幾天魔力充盈甚至快要溢出來的感覺天差地別，魔力的空虛讓她微微頭暈，以至於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睛。然後她就被一群熱烈的注視給嚇了一大跳，族中以前那些高冷的長輩此時看著她的目光就好像是看著砧板上的肉……

原諒她有些粗魯的形容，可伊蒂絲真的覺得，如果可以，這群人或許下一秒就能撲上來……

伊蒂絲迷茫地喊了一聲：

「媽媽？」

波琳娜或許是場中看起來最冷靜的人，她用伊蒂絲最熟悉的嗓音溫和地說：

「你做得很好。」

但是伊蒂絲敏銳的察覺出，母親的聲音與平常細微的不同，如果非要伊蒂絲來形容大概就是——情理之中的驚喜？

覺醒之後似乎與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伊蒂絲看著台上目光殷切的長輩，看著微笑望著她的媽媽，感受著體內平穩而有序的魔力，又覺得，一切似乎都完全不同了。

伊蒂絲是在自己家完成了所有的覺醒過程，家族近兩年不計成本的精心培育，古老而精密的覺醒儀器，讓維爾利迎來一個火光雙系且先天魔力充沛的魔法師。這一切叫人驚喜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就像天才從不常見，伊蒂絲覺醒的先天條件也叫大多人望塵莫及。紫羅蘭學院的大多數人都無法像伊蒂絲一樣，他們的覺醒通常都是在學校里完成。

因為對於一些新興貴族來說，學校的覺醒方式或許比他們自己家要優良精準得多，像那種能夠調理改善身體素質的配方藥劑，又或者是古老神秘的覺醒儀器，那都是歷史悠久的大貴族才會有的東西。

艾琳娜在伊蒂絲魔力覺醒的第二天興沖衝來到塔格瑪特，為的就是第一時間知道她的覺醒消息，結果當然令人意外又驚喜，她睜大了眼睛：

「哦，如果我沒聽錯，你覺醒了兩系？其中一系還是光？」

伊蒂絲有些小歡喜還有點小羞澀地點了點頭。

艾琳娜沒注意伊蒂絲的表情，她還尤自驚嘆著，「諾比亞城已經多少年沒有出過覺醒光系的了。」雙系雖然少有，但是隔個幾屆還會出現，但是光系就是聽也很少聽說的。

想著想著，艾琳娜眼睛越來越亮，最後她極不淑女地一拍大腿，「這麼說，以後就算去了索菲亞我也能沾著你的光……嘿嘿！」

後面的話她沒明說，但是伊蒂絲一聽音就知道是什麼意思——沾她的光繼續在索菲亞「為非作歹」唄！

索菲亞作為這個國家最頂級的魔法貴族學院，匯聚了數不清的天才貴族少男少女們，艾琳娜可以在紫羅蘭當地頭蛇，但是在索菲亞就沒那麼容易了。

撇撇嘴，伊蒂絲假模假樣鼓勵她道：

「別，說不定用不著我，你自己就可以呢，過幾天你也要覺醒了吧？」

伊蒂絲俏皮一笑，朝艾琳娜抬抬下巴，「加油吧格林小姐，我覺得你有成為艾斯達拉第一女騎士的天賦。」

也不知道伊蒂絲的嘴是不是開了光，艾琳娜能不能成為艾斯達拉第一女騎士還有待時間來驗證，但是，一貫篤定自己會是魔法師的艾琳娜，的的確確，覺醒的是騎士天賦。

艾琳娜感覺她受到了驚嚇，她再三詢問自己的母親，家裡的檢測儀器是不是壞掉了，明明她是個合格且無可挑剔的淑女（？），為什麼覺醒的卻是暴力粗糙的騎士天賦呢？

格林夫人無奈又遺憾地告訴她，「家裡的儀器沒壞，我的甜心，你的確覺醒的是騎士，並且儀器顯示，你的魔力攻擊性極強，這說明你身為騎士的天賦非常好。」

艾琳娜沒有被母親的話給安慰到，她只想到了好友伊蒂絲曾經的一句玩笑，「相信我，我覺得你在騎士上或許更有前途。」

前途？去她的前途！

艾琳娜哀嚎一聲，似乎自己一貫保持良好的淑女形象也隨著這次的覺醒結果而隨風遠去了。

當艾琳娜用一種頹然又無可奈何的語氣說出這一切的時候，伊蒂絲當場笑彎了腰。

「哦，親愛的，你知道我當時只是開玩笑，我從來沒想到它會變成現實……」伊蒂絲擦了擦眼角因為笑而流出的眼淚。

不說還好，一說艾琳娜就來氣，她恨恨地瞪了伊蒂絲一眼，「肯定都是因為你念叨的。」

伊蒂絲坐直身體，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地為自己辯解：「你這還能怪到我頭上嗎，我們都知道每個人的魔法天賦都是註定好的——在這件事上，充其量只能證明出我的機敏睿智。」

艾琳娜哀嚎一聲，終於頹然地趴在桌上，似乎放棄了掙扎。

「格林小姐，注意你的淑女形象。」伊蒂絲善意地提醒。

「淑女形象？」艾琳娜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地說，「哦得了吧，我都覺醒騎士了，想想我以後拿著巨劍穿著鎧甲揮砍的樣子吧，還談什麼淑女啊……」

伊蒂絲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在紫羅蘭極小一部分出身古老貴族家庭的學生優先覺醒后，學校似乎後知後覺地掀起了魔力覺醒的熱潮。大概這些貪玩的學生終於意識到，他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節點，來了。

伊蒂絲那個脾氣一貫溫和的女導師現在也終於忍不住肅起了臉。

「覺醒日之後，你們在座的一些人將會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和方向。」

「有些人會是魔法師，有些人會是騎士……有些人天賦過人，有些就普通平平，而這一切會決定，你們去的學校——是索菲亞，還是普通的魔法學院。」

當女導師用平靜的語氣說出「索菲亞」三個字的時候，底下那些男孩女孩們的眼睛似乎都亮了一亮，沒有人不知道索菲亞在艾斯達拉意味著什麼，作為一座古老的魔法學校，索菲亞悠久的歷史要超出許多大貴族，甚至，它可以追溯到艾斯達拉這個國家的建立。

與它的建校歷史同樣聞名的，就是它近乎苛刻的招生條件——首先，身為一個高級貴族學院，它必然只接收貴族學生，其次，有貴族的身份也不夠，它要的是天賦過人的貴族。

索菲亞悠久的歷史和其招收貴族精英的苛刻條件讓它積累了可怕的底蘊，想想掌握了艾斯達拉主要話語權的人吧，皇室、四大公爵、八大侯爵……他們當中有誰不是畢業於索菲亞呢？

或許索菲亞對於出身大貴族家庭的孩子來說平平無奇，畢竟底蘊起點不同，天才往往在那些人中更容易出現，可對於一些普通的小貴族、新興貴族來說，進入索菲亞，在那裡結識艾斯達拉頂層的人脈，然後以此回饋壯大家族，這才是他們永恆的追求。

伊蒂絲對於這些人的想法並不是非常感同身受，就如同長久以來波琳娜給她培養的底氣與自信，進入索菲亞，從來都不是伊蒂絲的目標。

所以，聽著講台上女導師振奮人心的話語，伊蒂絲心中想的卻是母親昨天跟她說的話。

「按照規矩，你去索菲亞上學，應該要挑選一名伴讀，過兩天就是紫羅蘭的覺醒日，你可以在覺醒日上看看有沒有什麼你喜歡的人，當然，最好是從屬於我們家族的。」

說著母親給她遞了一串名單。

伊蒂絲被那一長串名字和後面的家族給繞暈了，今天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

上首的女導師已經說到了覺醒日的具體時間，伊蒂絲一隻手托著下巴，一隻手輕輕敲著桌面：

「伴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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